25 烤肉串串

唐又佳想想，大學畢業後還真的沒怎麽又走神的時候了。

可是現在她坐在會議室裏，正大光明地走着神。臺上正在說話的蔣啓明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裏的唐又佳正在神游，看在同侪的份兒上并沒有直接點破，而是在會議結束後把她拽到了天臺上。

他拿了一罐摩卡咖啡遞給唐又佳，問道：“你怎麽了？今天狀态不是很好啊，開會的時候也走神。”

唐又佳笑了笑，說道：“對不起，被你發現啦。”她拉開易拉罐的拉環，那冰涼的摩卡咖啡沖入口腔，舌根處只留下了濃烈的苦味。

“你都要神游到m87星系去了，我還不能發現？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拎出去罵了。”

“哎喲，蔣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一定不會怪我的。”唐又佳拽着蔣啓明的袖口，搖晃着做撒嬌狀。

“少撒嬌，也不看看幾歲了。說吧，發生了什麽事情？是小男友跑去約會別的妹妹了，還是你和陳喆背後有一腿被小男友發現了？”

唐又佳頭頂黑線，蔣啓明的腦洞大到可以去當編劇了，而且他産出的劇一定會是驚世駭俗的狗血倫理劇。

“你想象力太過豐富了，一些私事而已。”唐又佳嘆了一口氣，看着湛藍的天空，只是現在的心情和這天藍色相差頗遠。“我會努力調整好的，謝謝你的提醒。”

“要不要放你假回去休息休息？”

“真的可以嗎？下午有拍攝來着……”和陳喆公司的廣告拍攝就在這天下午進行，

“那邊我去盯着就好了，”蔣啓明點了一根煙，在天臺的陽光下吞雲吐霧中。“反正陳喆那邊也會盯着的，應該沒問題的。”

唐又佳假笑一下，她在上次的晚餐後已經接近一個禮拜沒有理過陳喆了，他那幼稚出奇的“挑釁”其實并沒有讓唐又佳多生氣。

仔細想想，即使是學生時代，她的每一任男友幾乎都被陳喆這家夥從頭到尾“挑剔”過，但是場面這麽尴尬還真是第一次。

所以這次，她必須要陳喆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才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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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蔣啓明在攝影棚見到了陳喆。而陳喆一進來就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唐又佳的身影。見到蔣啓明後就立即眼前一亮，遠遠揮了一下手就走了過來。

“蔣哥好。”

“別看了，又佳沒來。”

“她怎麽了嘛？”

蔣啓明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陳喆幾遍，然後說：“你們吵架了？”

或許是蔣啓明說話太過于直接，陳喆顯得有些窘迫。他摸了摸鼻底說：“也不算吵架吧，是我單方面惹她生氣了。”

“哦，那就好解決了。”蔣啓明聽了陳喆的話後松了一口氣。

陳喆有些不明所以，問道：“她怎麽了嘛？”

“你們快點兒和好吧，她開會的時候走神了，差點兒被逮住。什麽年紀了還跟中學生一樣搞什麽朋友吵架，也不覺得累。”

“好的好的，我會聽蔣哥的話的。”陳喆抱歉地笑了笑，可是心裏卻不知道該怎麽去跟唐又佳道歉。

攝影棚裏燈光明亮，男模特穿着陳喆家的內褲，身上塗抹着閃閃發亮的油，在鏡頭前擺着各種搔首弄姿的姿勢。

那鮮嫩可口的八塊腹肌，那讓人想入非非的人魚線，刻畫在照片裏變成了黑白色的古典，這是唐又佳的主意。那顯得略微複古的黑白照片，仿佛在吊人胃口，把性感和保守複古融合在了一起。

只可惜，唐又佳不在現場，看不到可口的男模了。

陳喆趁着空當發了條微信給唐又佳，沒有得到任何的回複。

他有些難過，這冷戰來的莫名其妙，持續的也有些久。

***

陳喆再一次見到唐又佳的時候，是在項目結束以後。

他硬着頭皮，非要借着項目成功的名由，拉着兩邊公司的參與人員一起去野外燒烤。

這會兒已經是八月底了，傳說中的秋老虎已經登陸，陳喆卻打着夏天結束前的狂歡拉着人到郊外烤肉。

今天的天氣還算是溫和，太陽并不毒辣，而樹林中小溪旁清涼了不少。一些男生們被命令去搭建燒烤架子，而一部分女生們則去負責食材的準備。剩下的那些沒什麽生存本領的人則跑到了一邊的小溪裏玩起了游戲。

為了緩和氣氛，陳喆甚至要求了兩邊的同事們帶着家屬，這還真是讓人有些受寵若驚。

而孟茜的出現，倒是成全了在場某些人的八卦情緒。

“孟茜不要理他們，他們是唯恐天下不亂。”唐又佳和孟茜坐在遮陽棚下面，帶着一次性手套拿着竹簽正在串着肉串串。

在孟茜的身後不遠處，唐又佳直視的地方，他們創意二組的超級八卦三人組當正勾肩搭背交頭接耳着。

孟茜回頭看了一眼，轉回來笑着對唐又佳說：“沒關系啦又佳姐。你的同事們都很有趣啊，不像阿喆的同事們都好無聊。”

唐又佳聽完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陳喆的同事們，那一身怪異的休閑裝一定是因為平時都穿西裝的原因吧。大齡男青年們正處于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跟剛認識的女孩子溝通的階段，有些慌張，還遭到了唐又佳這邊客戶部的妹子們的蔑視。

“又佳姐，你沒有喊李淺來嘛？”

“哦，他剛好有事兒，應該過一會兒才能來。”

“這樣啊。上次，你們沒有因為阿喆吵架吧……”孟茜低着頭，問道。

唐又佳搖搖頭說：“沒有啦，哪有人和他一樣那麽小氣的。”

“說是這樣說，但是阿喆其實是關心又佳姐啦。畢竟你是他的好朋友，他覺得有義務幫你把把關，也是好心啦。不過我覺得，李淺不是壞人，雖然年紀輕輕的，但是對又佳姐很好的樣子。”

唐又佳揚起了一個笑臉，說：“他确實對我很好。”

“所以你不要生陳喆的氣啦，他已經知道錯了。”

“他這麽跟你說的？”

“嗯。”孟茜點了點頭。

唐又佳愣了一下，原來他們之間已經這麽透明了啊。然後甩甩頭，自己到底是在糾結什麽啊。

“嫂子，過來玩羽毛球吧！”不遠處的空地上，陳喆的同事們正在玩着羽毛球，其中一個女孩子忽然對她揮了揮手。

孟茜擡頭看了一眼，然後為難地看着唐又佳。

“去吧，反正都快串完了。比起在這裏串串兒，還是去和陳喆的同事們搞好關系比較重要啊。”

“嗯，那我過去咯。”孟茜和唐又佳道了別，便摘下了一次性手套，小跑着過去了。

孟茜一離開，那蓄勢已久的三個人就一同挪了過來。

“又佳姐~你不要生我們家阿喆的氣啦~”王暄撩了下自己的頭發然後捏着嗓子說道。

“神經。”唐又佳只看了一眼王暄就繼續低頭擺弄着食材。

吳昊天走近唐又佳說：“人家陳喆的小女友倒是挺會做人的啊。”然後轉頭對王暄說：“學着點兒，男人喜歡這種大度的，你整天跟那麽緊，怪不得老是被男人甩。”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被甩了？都是我甩別人好不好！”王暄暴跳如雷。

“又佳……額……姐，我覺得孟茜不像是表面那樣大度。”劉凡默默坐到了唐又佳的身邊，然後套上手套，開始串串兒。

“怎麽說？”

“雖然說我一直也叫你又佳姐，但是她的又佳姐語氣好像不太一樣。”

“小丫頭也想很多啊。”唐又佳笑了笑，眼前的劉凡還是剛進公司那會兒那個懵懂小女孩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總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新歡舊愛相見總是分外眼紅嘛。”吳昊天攤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的态度。

“吳昊天，王暄，你們倆給我過來。”唐又佳一摘手套，站起來對着那兩個甩手看官說道，“這串兒就交給你們了，串不完沒得吃。”

“哦，拜托，你使喚王暄劉凡她們幾個新人就算了，我們好歹算是同期，你使喚我做什麽啊。”吳昊天看起來有點兒不樂意，看他的打扮今天比起烤肉更像是來釣美眉的。

“憑我比你早進公司一個月好不好啊。”唐又佳非常不客氣地将手套盒子塞進吳昊天的手中，然後拍拍屁股就準備往旁邊走。

這個時候，蔣啓明開着他的車到了旁邊的空地上。

“組長，我來幫你。”唐又佳一個飛奔跑到了蔣啓明的車門前。

蔣啓明負責的是帶來飲料，唐又佳從後備箱裏翻了個遍也就翻出來了幾箱汽水和果汁，顯得童趣十足。

“沒有酒嗎？”唐又佳問。

蔣啓明一拍手，說道：“哎喲，我就說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兒，啤酒落在家裏沒拉過來。”

“你以為我們是小學生嗎？聚會只喝果汁和汽水喲。”唐又佳眯着眼睛，一臉不信任地看着蔣啓明。

“哎喲，最近事兒多，我都買好了，結果給忘在家裏了。”蔣啓明一臉懊惱不像是有假。

“算啦算啦，反正山腳下有個便利店，我去買點兒好啦。”

她拍拍蔣啓明的背，示意他自己把飲料搬到桌子那邊，便拍拍屁股往山下走。

其實這地方，與其說是山，不如說是小丘陵。從他們燒烤的地方走到所謂的山腳下的便利店，也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唐又佳慢慢地走着，邊走還邊欣賞着四周的風景。

但是秋老虎的威力不光是持續的炎熱，還有那喪心病狂的蚊子繼續肆虐着。唐又佳忽然就覺得右腳後跟好癢。

好死不死，她今天穿着的是九分褲，而且還是蚊蟲喜歡的白色這種淺色褲子。

她彎下腰，擡起右腿，然後抓了抓。

忽然就有一盒薄荷膏出現在了眼前，她一擡頭，眼前的正是剛剛還在燒烤架那裏生火的陳喆。

“你怎麽過來了？”

“不知道哪個蠢豬要買啤酒，卻忘記自己力氣小的要命，那邊十幾個人的分量，你是準備要運幾趟啊？”陳喆用一臉敷衍的笑容看着他。

“切，大不了就多搬幾趟咯。”她說着，一手奪過了陳喆手裏的薄荷膏。“謝咯。”

彎腰，挖了一塊抹在腳後跟，頓時沒有那麽癢了。

她繼續往前走。

“你還生我的氣嘛？”陳喆跟的很緊。

“呵呵。”唐又佳不睬他。

“不要生氣啦。”撒嬌的語氣。

“……”

“唐小難，不要生氣了啦。”港臺腔出來了。

唐又佳汗顏。

“又佳姐姐……”

“打住，陳吉吉。”唐又佳實在聽不下去了，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掉在地上了，“已經很多人叫我又佳姐了，你還是饒了我吧。”

“原來你介意的啊，我以為你不介意的。”

“呵呵，哪個女人不介意自己的年齡。”得了，話題又被他扯開了。

“所以你不生氣了？”陳喆擋在唐又佳前面，神色嚴肅地問她。

“你知道你錯在哪裏了？”

“錯在不該質疑唐小難的品味，故意刁難你的小男友。”

“還有呢？”

“還有，不該覺得自己了不起就貶低別人。”

“然後？”

“然後，不該不分場合亂說話，弄得氣氛很僵硬。”

“知道錯就好了，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

陳喆這下笑了，在午後的陽光形成的丁達爾射線下，他的笑容真是自信的沒有天理。

“我就知道我們又佳姐姐最好了。”陳喆猛然用右手手肘勾住了唐又佳的脖子，然後對着她的腦袋一頓揉搓。就像高中時一樣，力度很輕，不會弄傷她。

“不許叫我又佳姐姐。”她抓着陳喆的手臂，卻不掙紮，就跟着陳喆的步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好好好，唐小難，唐又佳，又佳……”

他一遍遍叫着，那些人們賦予她的名字，綽號，昵稱。每一樣她都聽過一萬次，可是從陳喆的口中說出來确實不同的味道。

“又佳？”

他們走到了店門口，唐又佳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樣的叫法，卻是不一樣的聲音。

唐又佳一轉頭，李淺站在路口正準備走進樹林裏。

她渾身像是觸電般顫抖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勾着自己脖子的那臂膀就縮了回去。

她慌張了，但是那個瞬間，她竟然沒有顧及到李淺的反應，而是愣愣地轉頭看向陳喆。

但陳喆并沒有看她，而是直直地看着前方的李淺，嘴角竟然揚起了一絲微笑。

他/她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