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血紅色的晚餐

唐又佳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說道：“不，沒有，我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氣。”

李淺舒心地笑了一下，然後拉着唐又佳走回餐廳，說道：“我們先吃完飯，一會兒帶你下樓散步，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需要好好吃頓飯。”

唐又佳聽話地坐在座位上，捧着碗看着滿桌子自己喜歡的菜肴，卻完全沒有胃口。不過她現在餓得很，便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些東西。

李淺一如往常一樣安靜的吃飯，偶爾擡頭看着她，眼裏滿是溫柔的笑意。

唐又佳覺得心裏很難受，她想，她不能夠繼續辜負這樣溫柔的人。

唐又佳放下筷子，有些艱難的開口：“李淺……”

李淺的家和往常一樣，冷色調的燈光過去讓唐又佳覺得很素雅，現在卻讓她覺得有些寒戰。

“怎麽了？飯菜不合口味？”李淺問。

唐又佳搖搖頭，說：“沒有，我是有話想對你說。”

“先吃飯，我們吃完飯再說。”

唐又佳嘆了一口氣，大概李淺也察覺到了她的反常，所以刻意回避話題。

确實，這太突兀了，他們兩個之間其實沒有什麽問題。

但如果細究起來，其實一直都有問題。

李淺遷就她，無條件地遷就她。他會記錄她喜歡的東西，然後投其所好，在交往前就是那樣了。而她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小心謹慎起來了，像是在模仿另外一個人一樣，把真實的自己藏了起來。

“李淺，其實我……”

“你還是要說嗎？一分鐘都等不了？”李淺忽然出聲打斷了她，他的聲音很冷，冷到讓唐又佳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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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又佳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以為你看到我為你做的一切之後，就會打消這個念頭了。”

“我……”

“我知道，你的母親去世了，你很傷心很絕望，你很需要安慰，而我卻因為工作的關系不能一直陪着你。你總說我還太年輕了，所以我拼命工作，我努力賺錢，希望讓你看到我成熟的一面，卻還是比不過你心裏的那個人。”

他有些生氣，說話的聲音也變大了，吓了唐又佳一跳。她莫名就想起了李淺曾經說過的關于前女友的故事。

“你喜歡陳喆，對不對？”

唐又佳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從來沒有說出口的話，還是輕易被別人察覺，她低着頭，不敢看李淺。

“即使我做了這麽多，你還是喜歡他？”

“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他的，但是我做不到……”

“所以你打算現在和我分手，然後立刻跑去找他？”

“對不起……我不想要繼續錯下去了，那樣只會繼續傷害你。”

唐又佳擡起頭，看着李淺的眼睛，她的眼睛裏寫滿了歉意。可李淺的眸子卻還是冷漠的，甚至透露着厭惡和憤怒。

“你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最最痛恨的行為就是劈腿。第一次，我可以當做是我自己不夠好，我可以改正，我可以加倍的對你好。可是你卻完全沒有考慮我的感受，再次犯了這個錯誤。這一次，我絕對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你。”

唐又佳花了一段時間還是沒有理解李淺話裏的意思，李淺卻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了廚房。

唐又佳有些心慌意亂，坐在原地不敢動彈。李淺過了一會兒便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抓着一把菜刀，着實讓唐又佳吓了一跳。她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就推到了牆角，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雙手舉在身前下意識防禦。她慌張地說：“李淺，你要做什麽？”

李淺卻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猙獰，對着她說：“怎麽，你以為我要砍你？”

唐又佳咽了一口口水，眼神恍惚。而那邊的李淺卻又說道：“我怎麽舍得呢？畢竟你是我那麽愛的女人。”說完，他的右手便提起了刀子，對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就要劃下去。

唐又佳立刻沖上前，完全是潛意識地想要去奪走那把刀子，同時大喊道：“不要！”可是她現在沒有絲毫利器，只得跪在原地。

李淺停了手，擡頭看着唐又佳，嘴角泛着苦澀的笑容，說道：“看來，你還是關心我的。”

那刀子的尖端依舊停留在李淺的手腕上，已經劃破了他的表皮，鮮紅的血液慢慢滲出。李淺的皮膚雖然不算白皙，但是那紅色的液體在他的手腕上卻還是讓唐又佳觸目驚心。她想要上前奪走刀子，卻怕李淺一激動又對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便僵硬在原地不敢動彈。

就在他們兩個僵持不下的時候，李淺家的大門忽然響了起來。

李淺依舊提着刀，皺着眉看着唐又佳，好像不太想要理會門口的敲門聲。那敲門聲有些急促，讓唐又佳有些心神不寧，她看看李淺，又不敢自己一個人跑去門口開門。

門外開始傳來呼喊聲：“唐又佳，唐又佳你在裏面嘛？”

糟糕，那是陳喆的聲音，這種時候他來的話，只會激怒李淺而已。

唐又佳這麽想着，就看見李淺已經轉身走到了門口，右手依舊握着才到，左手輕輕搭上了外門的門栓，然後打開了門。

那條只有十幾公分寬的門縫裏，陳喆滿頭大汗地往裏面張望，可是所有的縫隙都被李淺的身軀占據了。

“你來做什麽？”李淺問道。

“唐又佳，你在嗎？”陳喆喘着氣，不放棄地往裏探頭。

牆角的唐又佳咳嗽了兩聲，然後撐起自己的身子走了過來，李淺警惕地回過頭，卻立刻被唐又佳抓住了右手手腕。

唐又佳一邊回答說：“我在。”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牽制住李淺的手腕。李淺的左手因為在流血所以一直撐着門框，沒有辦法伸過來幫忙，所以李淺暫時就這麽被唐又佳拉住了。

“你沒事兒吧？”陳喆總算在縫隙裏看到了唐又佳，唐又佳低着頭站在李淺的身後，貼得很近。

唐又佳揚起了一個微笑，她平常總是戴着的那個陽光又有朝氣的微笑，然後說道：“你在說什麽呢？在男朋友家裏能有什麽事情？你才有事吧，大晚上的發什麽神經跑到這裏來？”

陳喆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她，心裏有些些發毛。想要開口再說什麽卻被唐又佳打斷了，說道：“你真是操心操過頭了，你是我的好朋友又不是我媽，你這也管得太寬了吧。快回去吧，不要打擾我和我男朋友的燭光晚餐。”

陳喆的表情有些疑惑，可是他卻看見了唐又佳厭棄地看着他，好像就是在嫌棄他多管閑事一般。

李淺偏着頭，觀察者唐又佳的表情，生怕她忽然大叫或者什麽，可是她什麽都沒有做，反而把陳喆給打發走了。

他重新轉頭看向陳喆，然後嘴角輕蔑地笑着，說：“陳先生，您可以回去了吧？”

陳喆重新看向李淺，對他點頭道了歉，轉身便下了樓梯。他聽見了防盜門被大力關上的聲音，那門的後面，唐又佳剛剛在李淺看向他的那個瞬間，對着他無比堅定地點了一下頭。那眼神，仿佛是在說：“相信我”。

他想，她已經不是十幾年前那個需要人時刻保護的小女孩了。經歷了那麽多，她已經是堅強的不可摧毀的女強人了。陳喆雙手放在褲子口袋裏，下樓的腳步依舊是沉重的。

這一次，他說好要等她的，所以，一定要相信她才對。

屋子裏，唐又佳捏着李淺的右手手腕，狠狠地撞擊這牆壁，李淺吃痛撒手，拿刀子便摔在了地上。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李淺忽然好想沒有剛才那麽激動了，看着唐又佳淡淡地問道。

“不管怎麽樣，你都不應該傷害你自己。”唐又佳執拗地拽過他的左手，看着他的手腕。還好那一刀并不深，如果好好包紮的話，不一會兒應該就可以止血了。

她拉着李淺的手走到洗手間，将他按坐在馬桶上，自己在水池旁的櫃子裏找到了急救箱，拿了究竟和棉簽幫他的傷口消毒。

“你不是應該大叫，讓陳喆來救你？”

“那你呢？”她拿着沾滿酒精稍稍用力在他的傷口上壓了一下，李淺立馬吃痛地輕嗤一聲，她滿意地繼續道：“想要他報警然後警察破門而入把你帶走？還是在警察來前殺了我再自殺？”

唐又佳很快消毒完了他的傷口，拿着紗布一層層開始包紮他的劃傷。她沒有聽到李淺的回答，便擡起頭，看着李淺，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那似哭似笑的表情讓她差點煞風景地笑出來。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就要跟我分手了，卻還要對我這麽好？”

“這有什麽為什麽的？因為你值得被這樣對待。”唐又佳用剪刀剪斷紗布，在他的手腕上系了個小小的蝴蝶結，“明明是我提出分手，壞人應該是我，要捅也是捅我，為什麽要弄傷自己呢？”她放下剪刀，愣了一秒立刻合上急救箱的蓋子将它收好，然後說：“當然，我不是真的叫你拿刀捅我。”

李淺低頭看着自己的左手腕，那個蝴蝶結非常的幼稚又顯眼。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唐又佳，你走吧。”

“什麽？”

“我說，我們分手了，你可以離開了。”李淺看着她，靜靜地，好像要将她的臉印在腦海裏一樣。

唐又佳有些欣喜，但是很快收住笑容，生怕會因此又激怒李淺。她蹲下來和李淺平視道：“真的嗎？我真的可以走嗎？”

“在我反悔前，快……”

唐又佳笑了，笑的如往常一樣充滿活力，她緊緊抱住了李淺，說道：“謝謝你，李淺。”然後轉身走出了浴室，她從卧室裏拿出自己的包，往門口走。

李淺還坐在洗手間裏，一步都不敢動，靜靜地聽着外面的動靜。他聽見防盜門被打開，那聲脆響伴随着他的心碎，他想終究是要結束了，他還真的有些後悔了。

可是門久久沒有關上，他想她或許很急，連門都來不及帶上。嘆了口氣，李淺走出洗手間，卻在客廳再一次看到了唐又佳。

唐又佳看到他出來，笑了一下，然後低頭，伸手擰開了脖子後面項鏈的搭扣。那顆她戴了兩個多月的小雛菊吊墜終于還是離開了她的鎖骨。

她走進李淺，将吊墜放在他的手心，再将他的手合上。然後擡頭，看着他的眼睛說道：“阿淺，這幾個月來真的謝謝你。答應我，這條項鏈，再也不用送給別人了，好嗎？”

然後她在他回答之前就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間小屋。

唐又佳在走出屋子的那一刻流出了眼淚，她慌忙跑下樓，不想要他發現。

李淺站在客廳，頭頂是巨大的電燈，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留下一片漆黑。

他感受到手心的項鏈還有唐又佳身體的溫度。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項鏈的秘密，卻一直不說。即使他可能做出對她有危害的事情，她還是在關心着他的安危。

所以，他根本配不上那個女孩吧。他轉頭看着門口，然後揉了揉自己額前的碎發，一臉苦惱地抱怨了一句：“該死！”

唐又佳快步穿過漆黑的樓道，外面的路燈将樓梯口照亮。她小心翼翼地沿着樓梯向下走着，迎着那微弱的光。

她看見那裏有個高大影子，直直地立在門口。

心中的激動随着那張開懷抱的影子越來越近而漸漸滿溢。

她加快了速度，從慢跑變成了狂奔，好像從自己的山谷跑向了另一個國度。她知道，幸福就在前面等着她，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陳喆想，他沒有立刻離開是對的，這樣他就能在她決定奔向他的第一個瞬間就緊緊抱住她，再也不讓她離開一步。

幸福的質量有些重，他還是向後退了兩步，卻牢牢地踩住地面，不讓她跌倒。

懷裏的那個物體顫抖了一下，然後伏在他的肩頭抽泣了起來。

“乖，不要哭啦。”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自己的嗓音卻也顫抖起來。

她擡起頭，離開她的肩頭，看着眼前無限大的陳喆，好像是在确認沒有抱錯人。

他看着她那傻愣愣的模樣，沒忍住笑了起來。然後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水，說道：“現在我可以吻你了嗎？”

唐又佳看着他，想要埋怨他唐突的提問，卻還是忍住，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然後點了點頭。

那兩片嘴唇在得到她的确認後便貼了過來，帶着一絲清涼和一絲鹹味。

活了這麽多年，交過那麽多男友，接吻的次數已經數不過來，但眼前的的這個男人給她帶來的感覺卻是有史以來最最震撼的。

現在這個世界上，她最最親密的人，知道她所有想法的人，她最要好的朋友，死黨，閨蜜，她最最熟悉的人，正在用力地吻着她。還有什麽比這還要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