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心愛的女人
半日中,桑遠遠一共吐了三次血。她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精神反倒比之前燒得厲害的時候好了些,除了虛弱和時不時噴血之外,好像完全沒有什麽毛病。
時不時還得安慰桑不近和幽無命一番。
這兩個男人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其實看她的眼神已經越來越不對。
還把會反光的東西全部悄悄藏起來了。
桑遠遠合理推斷自己的臉可能出了什麽問題。她試探着親了幽無命好幾次,發現他倒是一絲嫌棄也無。
入夜時,三駕大車到了雲都的城門外。
雲都是一座看起來非常神奇的城池。此地四季都是凜冬,築城的材料用的便是冰——不是尋常的冰,而是那萬年玄冰的冰核。
玄冰的冰核呈淡藍色,在夜晚特別明亮,整座城池都泛着藍瑩瑩的光芒,不需要燭火照明。
冰核之外,包裹着厚厚一層普通的堅冰,将那藍色染上一層清涼朦胧的光暈,淡藍的夢幻光城在眼前鋪開,這般景象,當真是天上也見不着。
桑遠遠也躺不住了,倚着幽無命,坐到了窗邊,撩開車簾欣賞這人間奇觀。
“真好看……”她感慨萬千。
幽無命把頭探了過來,輕輕擱在她的肩膀上,開口:“這有什麽好……”
被桑遠遠一巴掌捂住了嘴。
狗嘴吐不出象牙。等他說完就掃興了。
桑不近返身進入車廂,糾糾結結地開口道:“尋常的醫師怕不頂事,我已聯絡了雲許舟。”
桑遠遠納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麽這般鄭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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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到了雲都,向王族尋醫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嗎?
“咳,咳,”桑不近清了清嗓,佯裝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喬裝在外行走,向來很仔細地隐藏身份,雲許舟只知我叫鳳雛,正是她替我在雲氏挂了個假身份……”
桑遠遠明白了。
“所以雲許舟以為哥哥是……女子。”
桑不近咳嗽着點了點頭。
幽無命擡起手,揉了下眉心。
桑不近對桑遠遠道:“你就叫鳳果。至于幽無命……無所謂,反正雲許舟也不會問起他。”
這當口,忽有聲音傳來。
“鳳雛!”
獸皮靴踏在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清亮的女聲穿透車廂,落入三人耳中。
桑不近擡了擡眉毛:“她來了。”
他返身推開車門出去,揚手招呼:“攝政王!”
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飒一下掠到了車轅上,還未站定,便和桑不近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想死我了鳳雛!”
叭唧一口親在桑不近臉上。
雲許舟的個頭比桑不近稍高一些,頭發盤成一個簡易的髻,用玉冠束在頭頂,一身白衣,潇灑利落,卻不會讓人誤認成男子。
“病人在哪?趕緊趕緊讓我看看!”不等桑不近說話,雲許舟連珠炮一般地說道。
當着小妹的面被一個女子‘非禮’了一通,桑不近的心情實在是一言難盡,他扯着嘴角道:“車裏。”
桑遠遠只覺‘呼’一下寒風撲面。
白衣雲許舟已鑽了進來。
一股寒梅香氣清淩淩地落滿車廂,女子發間染着雪珠,容色美麗,一雙眼睛清澈異常,視線幹幹脆脆地在車廂中掃過一圈,定在了桑遠遠的額頭上。
“果然是金冥雪蛾。”
雲許舟神色一凜,急步踏上,從白袖中探出一只溫暖帶繭的手,摁住桑遠遠腕脈。
她垂下了眼。她的眼睛輪廓極深,雙眼皮如刀削般厚重,圓圓的鼻頭,雙唇微分,露出兩顆小兔牙。
桑遠遠注意到,方才雲許舟的視線劃過車廂時,在幽無命那張驚天動地的帥臉上同樣也只停留了一瞬,眸中連驚豔之色都不曾浮起便匆匆掠過。
‘這是個心思極純粹,眼裏只有事情的人。’桑遠遠心中暗想。
因為知道車廂中有病人,是以雲許舟的注意力盡數便放在了病情上。
“遇上金冥雪蛾之前,必是勞累過度。”雲許舟擡起了眼睛,總算抽出空來,多看了幽無命一眼,張口便是老醫生的譴責,“怎就不知節制。年少不知精力珍貴,上了年紀有你後悔的!”
幽無命:“……”
桑遠遠見他的黑眸中浮起了悲憤,俨然是咽下一口老血的樣子。
她差點兒笑了出來——說好了到雲許舟面前耀武揚威,來一出男頻經典的退婚流打臉戲碼,結果這劇情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眼見幽無命要炸,桑遠遠趕緊開口解釋:“攝政王誤會了,我只是使用靈蘊過度,并非別的什麽。”
“啊!對不住對不住,這脈象,實在是太像縱欲過度。”雲許舟說話毫無顧忌,張口便來。
連桑遠遠都有點遭不住了,幹巴巴地道:“我們,還未成親。并未……”
其實還是有幾分心虛的,畢竟被他塗了一通芙蓉脂之後,她确實是感覺到了腎虛。
雲許舟圈起手放在唇邊,道:“咳,咳,沒有關系,那個并不重要。金冥雪蛾也算是百年不遇的奇毒,是冰魄寒晶中的寒毒凝化出幻形,中此毒,只能活得三日。”
她語氣輕松,就好像在說‘治好這毒只需要三日’一樣。
桑遠遠三人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雲許舟,”桑不近回過味來時,聲音都變了,“這種事,別開玩笑。”
雲許舟納悶地偏頭看他:“我幾時與你開過玩笑?”
幽無命的臉色已經陰得要殺人了。
桑遠遠趕緊一手一個抓住這兩個沉不住氣的家夥,笑吟吟地道:“攝政王必定知道解毒之法。”
“不錯。”雲許舟目中浮起欣賞,“鳳雛,你日日自诩潇灑豪邁,不輸帝君,乃是當世奇女子,可一遇事,卻還不如你嬌嬌弱弱的妹妹淡定穩重。”
往日的‘自诩’被人道破,桑不近只覺羞憤欲死。
幽無命本來滿心不爽,聽到有解毒之法,又見桑不近吃了這麽個癟,忍不住彎起了唇角,譏笑出聲:“好一個當世奇——女子!”
雲許舟瞥了他一眼:“大丈夫在世當頂天立地,繡花枕頭般,又有何用。”
鳳雛是她的好友,她說可以,別人說,不行!
幽無命:“……”
刀,刀在哪裏。
桑遠遠憋笑憋得胸腔悶疼。
她也瞥了幽無命一眼,見他穿着件敞領的白袍,懶懶散散,終日與她耳鬓厮磨,衣裳和頭發都不怎麽齊整,怎麽看也像個纨绔公子哥。
她趕緊打圓場:“攝政王有所不知,他不僅是長相漂亮,其實還有許多優點。”
雲許舟很不贊同地看着她:“漂亮能頂什麽用,要解你的毒,必須帶你深入那萬年玄冰之下,尋到生長在冰魄寒晶邊上的‘不凍草’,就地服下,方能克這金冥雪蛾之毒。”
桑遠遠‘啊’地嘆道:“想來只能拜托攝政王了!”
雲許舟溫柔一笑:“小事情,鳳雛傳訊于我時,我便猜到是這金冥雪蛾作祟,已令人去準備一些必要的物什,一刻鐘之後,我們便可出發。”
桑遠遠認真地道了謝。
雲許舟招呼桑不近:“鳳雛,跟我來一趟。”
桑不近生無可戀地跟着她下了車。
二人一走,桑遠遠就悄悄拉住了幽無命的手,對他說道:“雲許舟佩戴了一塊冰晶玉鏡。我照過鏡子了。”
幽無命偏頭看她,薄唇一動,眼睛裏浮起一絲懊惱。
他和桑不近難得在一件事上有了默契——藏起一切會反光的東西,不叫桑遠遠看到她自己的臉。
中毒之後,她的額頭上慢慢映出許多黃圓點,漸漸漫成了一只蛾子的形狀。
女子不是最在乎容貌嗎,他們怕她難過。
他把她的腦袋摁在了身前,低低地道:“反正看久了也就那樣,我原也沒覺得你有多好看,如今也沒覺得多難看。沒什麽區別。”
桑遠遠擡眼睨他:“騙子。你不是說,要告訴雲許舟我才是你心愛的女人麽,見了她為何不說?就是嫌棄我難看。”
幽無命嘴角一抽:“……不是,我沒有。”
那女人一進來就像個刻板老醫者一樣叫他要節制,這,叫他還怎麽說?他能怎麽說?還有,對着雲許舟那樣的女人,讓他怎麽翻那陳年舊賬?還不如直接到外面去打一架來得實在。
幽無命覺得自己的腦袋裏好似塞了一團亂麻。
平時遇到這種理不清的狀況,他通常便是拔出刀來,一刀下去,清靜了。
可是如今面前的是個寶貝病疙瘩,他糾結了半天,只覺麻爪。
桑遠遠彎着眼睛,沒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微小的神情。她擅自把‘喜歡’給升級成了‘心愛’,幽無命竟然絲毫也沒有察覺到哪裏不妥,丁點細微的抗拒神色也沒有流露出來。
若是早一陣子這般試探他,他肯定會吊起眼睛道——‘心愛的女人?想瘋了你的心吧小桑果!’
“幽無命,”她抓住了他的衣領,凝望着他,“萬一沒找到不凍草,我就只有三天,不,兩天半可活了。”
幽無命臉色一沉:“不可能。”
“萬一呢。”
“沒有萬一!”他冷硬地說道。
“這樣好不好,這兩日,我說喜歡你的時候,你也說喜歡我。”她望着他。
幽無命的眼神很明顯地慌亂了一瞬。
他急急轉走頭,臉色變得古怪極了。
她不依不饒:“答應我嘛,說不定,你這一輩子,也就說這麽兩天……兩天而已。”
他猛地轉回頭,道:“呵,你要是敢死,我找一千個女人來寵幸。兩天?我夜夜笙歌,我換着……”
她貼上了他的唇,阻止他的叨叨。
輕柔一吻之後,她微笑着說道:“幽無命,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他的表情崩裂了,臉頰不自覺地輕微抽搐,喉結快速滾動,半晌,幹巴巴地憋出一個字。
“嗯。”
又憋了一下:“喜歡。”
她笑得沒了眼睛,把臉頰蹭了過來,和他臉貼着臉,拱來拱去。
“行了,”幽無命捉住她的肩膀,把她移走,“你是想毒死我嗎。”
她笑着,又往他身上拱:“對呀!”
玩鬧時,不小心動作大了些,她捂了下胸口,又噴出一口血。
幽無命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也不會再遇上第二個一邊吐血一邊還能咯咯大笑的蠢東西了。
……
桑不近和雲許舟乘着一架雪橇趕了過來。
六條毛茸茸的大白狗拖着雪橇,外形有點兒像薩摩耶,不過頭頂生着兩只尖尖的硬角,眼睛是綠色,額心還有火焰形狀的藍色印記。
紅衣桑不近與白衣雲許舟并肩坐在雪橇前頭,一個飛旋,滑過五丈冰雪,又穩又準地停到了雲間獸車前方。
“上來!”雲許舟招了招手。
幽無命用大罩衣把桑遠遠一裹,輕飄飄地抱着她掠出車廂,落到雪橇裏。
“喲,看不出來,還有幾分身手!”雲許舟挑眉笑道。
幽無命陰陰地冷笑:“你看不出來的事情多了去了。”
雲許舟哈地一笑,手中雪鞭一揚,雪橇便貼着地面飛了起來。
不過十幾息的時間,這架呼呼作響的雪橇便掠出了雲都。微藍的光芒映照着半邊天幕,地上的白雪也隐隐發光發藍,像是置身童話世界。
桑遠遠倚在幽無命胸口,看着坐在前方的一紅一白兩個‘佳人’,心中詭異地升起了濃濃的滿足感。
“這裏真好,”她喃喃道,“又漂亮,又暖和。”
雲許舟的臉色微微一變。
“毒性加深了!”她回頭一看,見桑遠遠臉上的黃斑果然淡了下去,小臉變得紅潤,兩只眼睛黑油油的,好像裝了兩汪飽滿的清泉。
“我可以把這件衣裳脫了嗎?”桑遠遠指了指身上的毛絨大罩衣。
“不可以。”雲許舟嚴肅道,“脫了你會凍死。”
桑遠遠慢慢張開了嘴巴,有些難以置信。
她知道,被活活凍死的人,在臨死之前其實是會感覺到熱的,他們會自己脫了衣裳,面帶滿足的笑容。
“賣火柴的小女孩嗎?”她喃喃自語,垂下了腦袋。
幽無命狠狠攬住了她的肩膀。
她揚起紅潤的臉蛋,笑道:“所以我現在感覺這麽幸福,其實是因為我快要死了嗎?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身邊還有關心我的哥哥和姐姐,有夢幻一樣的景色,就這麽死去,其實也沒有什麽遺憾。”
桑不近心如刀絞,完全沒留意到自家小妹說漏了嘴,提了‘哥哥’。
雲許舟瞪大了眼睛,極慢極慢地轉向前方,取出随身佩戴的冰晶玉鏡,偷偷照了又照。
她,居然被鳳雛的妹妹,錯認成了男人?!她哪裏長得像男人了嗎?!
她壓根就沒把‘哥哥’這兩個字往桑不近頭上安。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桑不近都比她有女人味一百倍。
雲許舟抑郁了。她暗想,‘等到解決了這件事情,定要讓鳳雛替我好生拾掇拾掇。’
心中着實是有幾分委屈——她政事繁忙,穿衣打扮自然只能怎麽方便怎麽來,不想居然被錯認成了男人,難怪都二十好幾了,始終無人上門求親。
一想起求親這事兒,她不禁又記起了五年前幹脆利落地回絕掉的那門親事。當時,世人皆知幽州世子體弱多病,自小養在深閨,生得就像個女娃娃,空有一張好面皮。老幽王替世子求娶她這事兒,差點沒把一家子姐妹都給笑暈了——哪有小白兔娶大灰狼的嘛!
誰能想得到,幽無命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個黑瓤的。
雲許舟嘆息着搖了搖頭,道:“放心吧,有我在,死不了。鳳果妹妹,你可是看錯人了,我,雲州攝政王雲許舟,和你一樣,是女子,當初,我還拒絕過大名鼎鼎的幽無命。”
桑遠遠忽然聽見幽無命的名字,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
幽無命冷笑:“你以為幽無命能看得上你麽,雲州攝政王。”
雲許舟哈地一笑:“我又不喜歡他,要他看上作甚。你替旁人操個什麽心,你以為你是幽無命嗎?”
幽無命:“……”不好意思正是本尊。
在他發作之前,桑遠遠及時捂住了他的嘴,道:“不要吵架,你們都是很好的人,都會得到幸福的。”
一碗雞湯灑出去之後,無論幽無命還是雲許舟,都沒辦法往下接了。
雪橇順順當當就駛進雪山,停在一處望不見底的斷崖前方。
“還算你們運氣好!”雲許舟停好了雪橇,取出一圈巨大的硬索,釘進了雪下的山壁中,道,“前幾日我那弟弟舊疾發作,得靠冰魄寒晶續命,我尋了一處洞窟,裏頭正好有兩株不凍草。”
“早不說!”桑不近垮下緊繃了許久的肩膀,佯怒道,“害我擔憂一路!”
雲許舟回眸一笑:“這回該記憶深刻了吧?往後啊,多信我一些,我雲許舟答應你的事,哪一件不給你辦得妥妥的?瞅瞅你那三天兩頭沉不住氣的模樣,啧,日後等你嫁了人,我可還得替你操着心!”
桑不近給她說得一懵。
“雲許舟,”他問,“你這輩子難道就真不嫁人了?”
雲許舟嘿地一笑:“男人有什麽好的,他們能做的事,哪一樣我做得不是更好?”
桑不近笑道:“你這性子,誰也沒法把你當女人。”
雲許舟自嘲地攤攤手:“我若真是男的倒好了,娶了鳳雛你,彼此省心。”
桑不近淡定地轉開了臉:“怎麽還沒好。”
“切,還害羞。”雲許舟把手中的冰鎬一扔,拍拍手,“好啦!”
她走上前來,從幽無命懷裏搶走了桑遠遠。
雲許舟的胳膊很有力量,她單手攬着桑遠遠,另一只手抓着懸索,靴子在山壁上踢蹬幾下,便帶着她滑下了百來丈距離。
再往下,風更大了。
雲許舟用身體替桑遠遠擋了風,見她臉上絲毫也沒有驚慌害怕,忍不住笑道:“你倒好,身子骨雖弱些,卻也是個外柔內剛的,像我們雲家的孩兒。你叫鳳果對吧,倒是比你姐姐叫人省心多了!”
桑遠遠:“……”
她果斷岔開話題:“方才聽你說起雲州王的舊疾?”
雲氏這一代只有一個男丁,便是如今的雲州王,雲許舟的親弟弟雲許洋。體弱,有腿疾,還得靠冰魄寒晶續命,當真是最慘王者。
雲許舟淡然一笑:“雲氏血脈被詛咒了,但凡男子,不是意外夭折便是體弱多病,哪一日我這個弟弟若死了,那才叫一了百了,省得見天的提心吊膽。”
話雖這樣說,桑遠遠卻感覺到了她強行壓在心底的恐懼,她其實,非常害怕失去親人。
“回頭,我給他看看。”桑遠遠道。
雲許舟‘噗哧’一笑:“你呀,泥菩薩過河,還惦記着普度衆生。”
桑遠遠也笑了起來,也沒解釋——現在說替旁人看病,确實為時過早。
說話間,目的地到了。只見雲許舟幹淨利落地把手在懸索上一勒,立刻就止住了下墜,她重重蹬一腳山壁,借着蕩回來的力道,手一松,落入峭壁上的洞窟中。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圓溜溜的五彩石,放在冰壁上敲了敲。
便見這石頭‘咔嚓咔嚓’地響着,顏色由淡轉深,越來越透亮,煥發出五色光芒。
桑遠遠看呆了。
“冰靈之心。”雲許舟道,“沒見過吧,我們雲州的好東西,都帶不出去,運到外面便化了。”
很快,那塊冰靈之心就像個燈泡一樣,熠熠生輝。
五色光芒在冰洞的堅冰上折射,原本烏漆嗎黑的洞窟立刻就成了夢幻國度,冰棱上反射着光芒,像是冰中仙境。
“走吧!”雲許舟扶着桑遠遠往前走,道,“我順便再給雲許洋采些冰魄寒晶備用,省得下次突然說死又要死。”
桑遠遠看着這個自信滿滿的女子,心中感覺安穩熨帖。
這般可靠的人,誰能不喜歡呢?
和她在一起,要人性命的毒素,仿佛也變得不值一提。
就在桑遠遠心中安全感爆棚的時候,變故突然發生了。
只見遍地五彩光芒之中,忽然鑽出了密密麻麻的透明長蛇。它們仿佛是冰雕的,能夠透過表皮,看到紫紅色的內髒。
雲許舟倒抽了一口涼氣:“你別亂動,我來處理!冥冰蛇有劇毒,沾上一絲也會有巨大的麻煩!通常它們只會潛在冰層底下,極難遇到,怎麽偏偏今日就炸窩了,這麽多!”
她小心翼翼地從腰間取下盤好的雪鞭,反手一震,雪鞭上便燃起了赤色明焰。
那些透明的長蛇根本不懼火焰,它們‘嘶嘶’地叫着,曲起身子,緩緩包抄過來。
雲許舟單手護着桑遠遠,揮動雪鞭阻止冥冰蛇靠近,小心地尋着機會,以鞭為劍,紮入冥冰蛇的七寸,渡入明火,将發黑卷曲的蛇身甩到洞壁下。
“這些東西,最是狡猾。”她道,“若是不能一擊擊殺,它們便會瘋了一般把蛇血往我們身上灑,還得防着噴吐蛇液……”
恰好有一滴雪白的冰液悄悄從上方襲來。
雲許舟嘿地一笑,揮動燃着明焰的雪鞭,将這滴蛇液擊落。
“看見沒有,這些東西!嘿!不是我吹牛,遇上冥冰蛇炸窩,還敢帶着你往裏闖的,整個雲境就我一個!”
她‘呼呼’地甩了幾下雪鞭,将一圈透明的毒蛇逼退少許。
“只怕是得耽擱些時間了。”雲許舟頗有些懊惱。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冷進骨縫的低笑。
幽無命跟來了!
桑遠遠快樂地轉過頭,彎起了眼睛。
只見他沉着眉眼,反手出刀,壓在身側,唇角浮起冷笑:“蛇而已。”
雲許舟道:“切莫大意,蛇血、蛇液沾不得,還有,千萬不要弄碎洞壁上的冰棱,此地的寒冰,牽一發動全身,一點小的破壞,很可能引發冰體崩塌!即便是我這靈明境五重天的修為,也需……”
雲許舟怔住了。
眨眼之間,只見幽無命已走到了前方,她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動的手,什麽時候出的刀。
幾道殘影仿佛還留在冰道上,周遭的冥冰蛇卻已死得明明白白,每一條蛇都被刀風從正中間一破為二,陳屍左右洞壁之下。蛇血頃刻結了冰,沒漫出一尺距離。
幽無命站在殺戮通道的對面,漫不經心擡起手來,招了招。
雲許舟:“…!!!”
忽然想嫁人了!
問題是,上哪去找這樣的男人!
“鳳果,”雲許舟鄭重其事,“你夫郎,可有兄弟?”
桑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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