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撲棱蛾子王

皇甫俊能夠透過靈蘊,感應到周遭的液态波動!

這一瞬間,桑遠遠既覺醍醐灌頂,又覺五雷轟頂。

難怪天都刺殺那一次,皇甫俊輕易便發現她不是真正的茶娘,因為她的緊張已遠遠異于常人。也難怪方才說起幽無命并不是靠着萬年靈髓來破境時,皇甫俊那麽輕易就相信了,因為事實正是如此,桑遠遠一點也不緊張,她的血液流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在皇甫俊的特殊能力面前,任何謊言都無處遁形。

而此刻,他不惜暴露身上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也要逼迫桑遠遠、問一個明白,是因為對于皇甫俊來說,沒有什麽事,能比皇甫渡之死的真相來得更加重要。

桑遠遠站在了原地。

她飛速思索對策。

似乎沒有任何辦法——她的緊張,已然暴露了一切。

此刻唯一的選擇,恐怕只有強殺皇甫俊。

但皇甫俊的身邊高手環伺,還囤着數萬除魔重兵,即便以幽無命此刻的實力,恐怕也只有五分把握。

而且,就算殺死了皇甫俊,也無法撼動東州的核心力量,只會迎來皇甫雄和東州軍更加瘋狂的報複,慘烈大戰在所難免,桑遠遠仿佛已嗅到了撲面而來的血雨腥風。

血雨腥風……

她呆呆地望着前方,腳步忽然微一踉跄。

皇甫俊面色更加陰森,咧起的薄唇之下,尖牙不自覺地突起:“這麽緊張嗎?桑王女你在害怕什麽?”

桑遠遠慢慢回轉過身,凝視皇甫俊的眼睛。

然後擡起一只略微發顫的手,指向敞開的內長城大門——皇甫俊與他的精兵在這裏,把持着長城,自是不需要關上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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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俊微一皺眉,視線順着她的手指飄了過去。

一瞬間,皇甫俊的心髒也猛烈地跳動了起來。

透過內長城的大門,遙遙可以看見一段外長城的身影。此刻,那段黑色的長城上方的長空,竟已被赤色覆蓋。

一道蠕動的赤浪淹沒了黑色的外長城,從遠處看,它好似沒有什麽威脅,行動極慢,也不見得多高。但腦子稍微一轉,便會駭到難以呼吸——黑鐵長城高達三十丈,而出現在長城上方的赤浪,看起來竟是比長城本身還要更高一些,仿佛一張吞地噬地的血盆大口即将籠罩下來,将整段長城一口吞下!

“這是……”皇甫俊倒抽了一口涼氣,腮幫子上浮滿雞皮,一時竟是失語。

從來沒有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曾出現過這樣的‘湧潮’。湧潮,顧名思義,便是像是湧浪一般的冥魔攻擊大潮。而眼前所見,哪裏還是什麽‘潮’,它就是整個直直站了起來的大海!

冥魔,怎會突然這般……它們,是瘋了麽!

桑遠遠迅速奔回幽無命身邊。

這一刻,她甚至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驚駭。

恐怖至極的冥魔海嘯,成功轉移了皇甫俊的注意力,也将她方才的緊張心跳遮掩了過去。

皇甫俊衣擺一拂,躍上一頭渾身披滿甲胄的雲間獸,一馬當先,奔進城門。

桑遠遠伏在了幽無命身前,急急取出玉簡,聯絡桑不近。

“桑州情況如何?”她的雙手一陣陣冰涼。

桑不近的聲音微有緊繃:“冥魔撲天鋪地!幸好火油足夠,已将火線鋪出,暫時還頂得住。”

“嗯,”桑遠遠道,“千萬撐住,我一定盡快返回!”

“不急!”桑不近笑道,“你回來也幫不上什麽忙,小妹,安全第一,這邊父親和大哥能擺平!”

桑遠遠猶豫片刻:“冰霧谷中,當是遺漏了什麽線索。若有餘力還請雲許舟安排一二。”

雖然和眼前這滔天魔禍比起來,其餘的事情仿佛都已不再重要,但此時若不抓住最後的機會解決冰霧谷之事,恐怕日後将會帶來颠覆性的災難。

絕不能留下這般隐患!

“好!小妹莫要憂心,天塌下來,有我們頂着!”桑不近碎了玉簡。

桑遠遠握着碎去的玉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還沒我高,怎麽為我頂。”

幽無命頓時大樂。

看大舅子吃癟,仿佛是所有雄性生物共同的一大樂趣。

桑遠遠擡起頭來,見幽無命依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眉梢微微挑起一點,好看的唇扯出無所謂的弧度,幽黑的眼睛盯在她的臉上,壓根就沒把那傾滅般的魔浪放在眼裏。

“桑果。”他把一只大手摁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必為我擔心。”他微微躬下一點身子,凝視着她的雙眼,“任何境況,難不倒我,明白嗎?”

桑遠遠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眼前的幽無命,仿佛又回到了往昔——像是血與火的化身,輕易毀滅擋在他面前的一切。

但與往昔,又有了少許差別——他的羽翼,護住了軟肋。

她,就是他的軟肋。

還未回過神,便聽得他極放肆地大笑一聲,旋即,将她攬到身前,短命像風一陣,越過皇甫俊,沖到了陣線最前方!

內外長城之間,有數裏開闊的緩沖地帶。

幽無命一騎當先,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沖到了外長城之下。

外長城的城牆上,守軍駭得心神失控,冥魔的海嘯距離外長城尚有少許距離,已有許多士兵慌亂之下徑直從三十丈高的城牆上跳了下來,摔了個粉身碎骨。也許是為了逃命而慌不擇路,也許,是潛意識裏覺得這樣死還比較痛快,總比被那滅頂的冥魔淹沒來得舒服些。

能夠讓這些身經百戰、與冥魔戰鬥了一輩子的士兵徹底喪失了鬥智,足見眼前的境況是何等駭人。

距離外長城越近,桑遠遠越是感覺手足發軟、冰冷。

此刻不必擡起頭,便能見到冥魔巨浪。

高達三十丈的黑鐵長城,在這個浪頭面前,仿佛是孩童築在沙灘上的小小‘堤壩’一樣,無力、兒戲。

桑遠遠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

只知那翻湧的冥魔浪潮,已堆起了數十丈高,‘浪峰’向着前方傾斜,無數魔物被沖湧到了數十丈之高,然後被巨力挾裹着,摔了出去。它們徒勞地揮舞着四肢和長舌,像是浪尖跌落的水珠一般,濺到前方,然後被那奔騰巨浪毫不留情地吞噬。

這股浪潮,根本無法阻攔。

它們會摧枯拉朽一般,毀掉膽敢擋在面前的一切事物。

幽無命單手攬護住桑遠遠,另一手祭出黑刀,刀鋒之上,燃起了青白雷焰。

“左平翼,全力護佐幽州王!”側後方,傳來皇甫俊陰柔而堅定的嗓音。

桑遠遠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皇甫俊一馬當先,緊跟幽無命,沖至一線。

在他身後,主力軍率了停駐在內長城下的大股鐵騎,向着冥魔海嘯發起了沖鋒,沒有遲疑,沒有退縮。

在他發號施令之後,左側那股鐵軍立刻與主幹部隊分離,追随幽無命。

桑遠遠的眸光不禁微微閃了一閃。

此刻的皇甫俊,眉眼肅穆,神情冷冽,眸中再無半點私怨和野心。他祭出了戒條,戒條上黑光蕩起七丈,已是迫出了全力!

皇甫俊重傷未愈,又增心疾,此番欲以全力拼殺冥魔,已是在燃燒生命力了。

這,便是雲境十八州的英雄和枭雄。

外長城之上,陸陸續續有士兵跌落下來。

從高空摔落的那些浪尖的冥魔,已開始摔在了外長城的牆壁和城牆之上!

可以想見,此刻若身處外長城的城牆上,視野之中必已只餘一整片赤紅,再無他物。青空不再,山河不存,世間,已只見魑魅魍魉!

還有勇氣舉得起手中兵刃的,已是人中之龍鳳。

“轟——”

陡然間,腳下的大腳仿佛高高地蹦了起來。

短命正好一躍而起,一切變成了慢動作,不知從何而來的沖擊巨力,令得整塊平原之上,頃刻間割開數道一尺之寬、數丈蜿蜒的裂痕!

“嗚——嗡——”大地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咆哮。

裂痕迅速擴大。無數雲間獸馬失前蹄,摔落在這滿目瘡痍之間。

前方那道伫立了千萬年,堅不可摧的黑鐵長城,重重一晃、一擰,扭曲的黑浪迅速交疊,向着左右擴散而去。

這是何等駭人的沖擊之力!

幸而這黑鐵長城首尾相連、深植地下,雖有些不堪重負,卻也穩住了腳根,并沒有傾塌之相。

但那冥魔巨浪,卻已是徑直越過了三十丈城牆,撲到了緩沖平原帶!

視覺的沖擊是極其恐怖的。

此刻迎着這波魔嘯,繼續往北的人,個個雙腮都已麻木到僵硬,吸進肺裏的不再是空氣,而是極為黏稠的腥味,就好像身處無邊無際的臭魚堆裏面,無法如何撲騰掙紮,都沒有辦法把頭探出去,吸到一口新鮮空氣。

幽無命輕挽缰繩,只見皇甫俊派過來為他掠陣的東州軍毫不遲疑,頃刻間沖到了前方,擺出了抵禦沖擊的三角陣形。

“有點誠意。”幽無命唇角浮起淡笑。

他一開口,桑遠遠頓覺滿面腥風之中,陡然多了一股清新空氣,還帶着幽暗花香。她下意識地向後靠了靠,用自己柔軟的身體倚住了背後這具勁瘦的鋼鐵之軀。

一句話的功夫,那徑直飛越了黑鐵外長城的冥魔浪頭,已攜着萬鈞之力,以一種摧枯拉朽,搬山平海的姿态,轟然砸落下來!

這般形勢之下,任何人的心神都會被那撲天蓋地的壓迫力禁锢在方寸之地,視野仿佛變得極為狹窄,再如何努力掙紮,也無法将視線投向遠處。

這大約是一種生物的本能。

桑遠遠不敢有任何留手。

她雙手一揮,十九朵究極體食人花陡然出現在東州軍的外圍,它們齊齊揚起了花苞,将巨大的花瓣口對準了從天而降的冥魔浪潮。

倒也不怪桑遠遠要錢不要命,她其實是想把另外那五十三朵儲存了靈脈的食人花全部調出來禦敵的,奈何它們竟是不聽使喚了,只顧着煉化那些靈脈,怎麽調也調不動,只能作罷。

就在這略一遲鈍的功夫,冥魔巨浪已至!

只見排列在東州軍前方的十九朵大花,薅下第一波冥魔之後,齊齊被冥魔巨浪砸得低了下頭,花瓣像波浪一般,重重顫抖。

下一波冥魔頃刻即至。

東州軍早已亮好了兵刃,不假思索便向前揮劈,将第二波砸落的冥魔斬于足下!

冥魔連續不絕,再度襲至。

桑遠遠抽空向右邊望了一眼,便見皇甫俊身前的防禦軍,已被冥魔巨浪砸翻了幾處,雖然有靈甲護身,人一時無礙,但那冥魔巨浪已順着缺口湧入,倒地的士兵被無盡的魔軀踩踏,根本站立不起。

在冥魔戰場上,很多士兵便是這般憋屈地死去。甲胄護着他們,雖不會被咬死,但卻會被層層疊疊的冥魔一直擠壓,毫無反抗之力,直到死亡。

皇甫俊身上帶着傷,雖然一時游刃有餘,但很顯然,他的續航能力很成問題。

他揮着戒條,道道玄水重芒劈斬向被冥魔沖破的缺口,助那些倒地的士兵重新站起,重築防線。

幽無命沒有出手。

他微眯着眼,望着四野。

在他的帶動下,桑遠遠感覺到束縛心神的那層無形禁锢仿佛松脫了許多,她循着他的目光往遠處望去,便見這冥魔海嘯并非一處兩處,望到左右視野的盡頭,只覺它當真是一道波浪,有起有伏,但凡浪起之處,皆已突破了黑鐵外長城,轟砸在平原緩沖地帶。

前幾日,因‘天道’庇護韓少陵而引發‘湧潮’之時,各地長城上的火油和滾石已耗去了許多,這一波如此駭人的魔嘯來襲,也不知該怎樣才能撐得過去。

一時之間,桑遠遠心頭彌漫起了濃重的無力和絕望。

所謂滅世之禍,莫非這麽快便要來臨麽?

此時此刻,心神囿于方寸之間,無法縱觀全局的人,反倒是一種幸運——迷迷糊糊地拼殺,戰至最後死去,自始至終,心中仍存着希望。

忽然聽得幽無命輕笑了一聲。

他緩緩揚起了刀,動作極慢,但刀尖向天的那一瞬,忽見雷焰閃動,只覺一陣冷風襲面,刀影如扇,鋪灑向前。

那勢不可擋的冥魔巨浪,仿佛撞上了黑洞。

便見,不可逆的浪潮向着後方倒轉,逃避全然無效,割裂的魔軀被毀滅之焰燃成了黑屑,那屑觸到同類,頃刻将它們引燃,層層焰殒無休無止,向着後方滾動翻湧。

赤色大浪,頃刻間被撕出一道無法修複的傷痕!

“一刀之勢,竟是恐怖如厮!”

冥魔浪嘯之間,桑遠遠乍然聽到這麽一句耳熟的臺詞,不禁微微一怔,側頭去望。

發出感慨的是皇甫俊。

想來這些日子,皇甫雄沒少給他念叨那些故事。

皇甫俊怔怔地側眸望過來,那目光複雜至極。

幽無命缰繩一挽,只見短命高高躍起,徑直從東州士兵頭頂上掠了出去,雲間獸的後蹄蹬向食人花苞,桑遠遠極為配合,操縱食人花一矮、一送,便見短命飛起三丈不止,前肢收縮在胸前,那姿态流暢利落,像極了傳說中的神獸。

幽無命笑得兇殘,單手揮着刀,道道扇芒蕩向四野,待短命四蹄落地之時,目之所及,已只餘一片片漆黑的焦燼。

泰山摧頂的海嘯,生生被這一己之力,撕開了一道恐怖的缺口。

十九朵食人花緊緊追随幽無命的腳步,甩着褐色的小尾巴,撲薅向前,将那些零星的冥魔吞吃入腹。

“要幫皇甫俊嗎?”她抽空問了一句。

“幫。”幽無命薄唇微勾。

于是桑遠遠将花群調到了皇甫俊的附近,替他減輕了許多壓力。

後方的東州軍很快便趕了上來,陣形鋪開,穩住了腳跟。

有了這一道長長的鋼鐵‘堤壩’,冥魔的沖擊之勢便大大減緩,湧向內長城的冥魔分攤到各處,已只能撲殺到內城牆中段。

長城守軍利用火油、滾石以及重弩,扛過了第一波勢頭最駭人的浪潮。

幽無命調轉了頭,斜斜往沖殺內長城方向,将沿途那鋪天蓋地的魔浪都絞成了碎末。

只見一騎所經之處,唯餘焦黑紙屑一般的殘留魔燼在空中飛旋,好似一只只黑色的小蝶。

而全力一戰的幽無命,後背已不知何時鋪開了光翼。

桑遠遠忽然有種直覺,這一戰之後,幽無命大約會收獲一個新外號。

念頭剛一轉,便聽得身後急急追上來掠陣的東州軍中,有人已發出了感慨——

“幽……幽冥蝶王!”

桑遠遠:“……”

明明就是撲棱蛾子王。

高階的東州軍,其實也不懼冥魔。

他們緊緊追随在幽無命的身後,替他蕩平那些小股的冥魔,配合竟也是默契至極。

這一行,便如一柄三角利刃,深深紮進了魔嘯的要害,令這洶湧澎湃的魔浪潰不成軍,所經之處,整整齊齊的冥魔巨浪頓時歪三倒四,踩踏事件頻頻發生,節奏一亂,第一支恐怖巨浪,俨然已有消彌之勢。

皇甫俊身邊的東州軍亦是精銳中的精銳。

最初短兵相接,也只是被這滔天巨浪撲得暫時懵住,待回過神來,擺開了陣型後,便如一堵金石之牆,再無魔能破。

這支大軍一字排開,以刺盾護住側翼,像幽無命一般,斜斜向着向長城附近推移而去。速度雖慢,勝在鋪得極廣,一字橫掃過去,頓時大片長城之下的魔浪被碾入足底。

皇甫俊的兵,要論綜合實力,在這雲境十八州乃是數一數二——唯有天都那一支向來不露于人前的禁軍,或許才能與之正面一戰。

桑遠遠心中暗自估量片刻,便知道為何幽無命要幫皇甫俊了。因為幫與不幫,這冥魔都奈何他不得,頂多死上些士兵。倒不如白撿了這個人情,反正也是不要白不要。

在魔禍面前,人族少死一個是一個!

跟随在幽無命身側的這一支東州軍,亦是半點異心也沒有,一心一意替幽無命掠陣,若幽無命是浪頭,那他們便是緊随其後的尾波,與之配合無間,全力殺敵。

這一奔襲,便是上百裏。

秦州地段終究是裝備精良,外長城雖是全軍覆沒,但內長城卻基本上都撐過了第一波巨浪——大部分冥魔自幾十丈高處摔到緩沖帶時,已把自己砸成了一灘碎肉,後頭的冥浪卷下來,又将前方的冥魔砸死了許多,所以沖到內長城的時候,壓力已自動減輕了不少。

有幾處本已搖搖欲墜,幸而西有幽無命,東有皇甫俊,兩支利軍掃過,化解了內長城之危。

然而形勢并不樂觀。

秦州本就有絕對的裝備優勢,不僅是靈甲,還包括了各類守城器械都是靈鐵礦所制,皆為上品,威力自與尋常不同,再加上皇甫俊和幽無命這兩位頂尖強者相助,這才保住長城不滅。

別處那就不必說了。

像那些原本冥魔攻勢并不猛烈,實力低微的州國,面對這樣一波魔嘯,基本上只有躺平等死的份。

“得走了。”幽無命眯眼望了望前方,偏頭對緊随身後的東州軍将領說道,“回去告訴東州王,幽無命即将大婚,會給他發張柬子,人可以不來,禮必須要厚。”

東州将領擡眼一看,見已快到秦、章二州的交界處,心中便明白該回去複命了。

“幽州王,保重!”

幽無命閑閑地挽起缰繩,黑刀一掠,在長城下方掃出一整片空闊,算是送別。

東州軍齊齊掉頭。

包裹了靈甲的雲間獸黑蹄落出了雷鳴般的轟隆聲,短命偏過大頭,十分哀怨地睨了幽無命一眼——它到現在還沒裝備!

人偶挂在它的脖頸上,晃蕩着小木腿。東州人走了,它又可以掠出來殺死那些冥魔了。它并不知道對于人族來說冥魔是多麽兇險,只知道這些獨眼怪獸殺起來很好玩,而且主人也很樂意讓它去殺。

望着興致勃勃的人偶,短命漸漸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歐嗚?”

幽無命凝望着東州軍整齊的背影,目光恍惚了片刻,然後淺淺地笑了笑,直直向西行去。

“冰霧谷下未必有痕跡,即使有,雲許舟當能解決。”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如今要防的,是皇甫俊與姜雁姬見面。”

桑遠遠點點頭。

不錯。皇甫渡的扳指出現在冰霧谷下,雖然足以引發皇甫俊的疑心,但這并不是什麽決定性的證據——說不定是他自己早些時候扔的,或者是姜謹真故意沿途抛下的。

只要不在冰霧谷下發現更多線索,這件事便只會不了了之。

今日皇甫俊暴露了能夠感知他人血液流動這個大秘密,倒是讓幽無命和桑遠遠意識到整個局原來竟還有這麽恐怖的一處破綻——只要皇甫俊和姜雁姬見了面,一問,便會知道皇甫渡之死與姜雁姬當真是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好懸!

萬幸萬幸!此刻知道皇甫俊的秘密,還不算晚!

“還有一件……”幽無命漫不經心,“小桑果,你道這冥魔,怎麽來的?”

桑遠遠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莫非韓少陵夢無憂那二人,正在遭遇比數日之前更要嚴重的生死危機?!”

三道落雷救下韓少陵的命,便已引發全境範圍的‘湧潮’,那眼前這滔天的海嘯……

恕她無能,真猜不到那對男女,此刻究竟在作什麽大死?

桑遠遠定定神:“下次再見,趁他病,要他命!哪怕真來個大禍,也勝過這三不五時的折騰!一舉除了這倆禍害,大不了破而後立,重建這廢墟!”

幽無命滿臉驚恐:“小桑果,我當真是輕看了你——你,才是真正的滅世大魔王!”

桑遠遠揚了揚腦袋,小手一揮:“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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