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奔放的花草
秦州以西是章州。
章州國力衰微,面對尋常‘湧潮’都得向其他州國求助,更不必說現在。這滅世般的冥魔海嘯來臨,必定有許多長城地帶已經陷落。
桑遠遠和幽無命無法兼顧所有,此刻他們要做的,就是幫助全境的長城地段渡過危機,至于深入了內陸的冥魔,便只能交由州國自己來處理。
這一騎所經之處,猶如一陣雷霆風暴碾過這片飽受冥魔摧殘的大地。
多處長城地帶已處于陷落邊緣。幸而,每一個将士心中都清楚,若是讓開了這道最後的防線,那這世間便再無人類家園。拼死的反抗激發出了所有的潛力,每一處,都仿佛會在下一秒被攻破,而這個‘下一秒’,卻被無數人用性命生生拖住,始終沒有到來。
幽無命碾過之處,雷焰閃動,冥魔大片大片化作黑蝶般的飛屑,揚塵數十丈。原本來勢洶洶的魔潮,就像是萬頃巨浪被抽了底,無力地墜落在城牆下方。
淪陷邊緣的城牆之上,壓力驟減,短暫地卸下了萬鈞重負。
幽無命在拯救整條戰線的消息也不知何時傳了開去。
一騎雷霆掠過,便聽得長城上爆發陣陣聲浪——
“幽州王!幽州王!”
如烽火一般,向着下一段長城傳遞。
仿佛什麽希望之火。
那歡呼聲排山倒海,壓過了冥魔的咆哮。
“幽州王!幽州王!”
激蕩的聲浪追随這一騎,絕殺千裏!
桑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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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了,她要死了!
共情能力太強,最遭不住的便是這種場面。
胸中的熱血‘咕嚕咕嚕’地沸騰了起來,她無可抑制地與長城守軍共鳴、共情,翻騰沸湧的激情令她暈眩顫抖,腦海之中,牽系了靈脈花苞的青色光弦齊齊震蕩,一種令她嘴角直抽的變化正在迅速發生,她有不好的預感!
很快,預感成真。
儲存在花苞中的靈脈瞬間被煉化,一股熱流湧入青色光弦,只見那光弦之上沁出瑩白濃郁的靈液,一望便知其中富含了精粹至極的靈蘊。
桑遠遠呆若木雞。
這樣東西她曾見過的。
這就是靈髓!
只見青色的光弦嗡嗡震顫,瑩白的靈髓迅速化開。
桑遠遠:“!”不,停下!
這是錢,這是裝備,這是雲間獸!!!
這是在燒錢啊啊!
一瞬間,桑遠遠福至心靈,明白了為什麽使用萬年靈髓會伴随着巨大的風險。
因為靈髓并非單一靈蘊,而是五行靈蘊交織,在地底的高溫高壓之下孕育而出,理論上說,利用靈髓來沖擊靈耀之上的境壁,應當只有五分之一的幾率成功。
另外四種屬性都有可能毀掉純粹的根基,令人修為盡廢,性命難保。
綜合一算,使用靈髓來破境,确實差不多就是二三成的成功幾率。
就在這一閃念的功夫,腦海中的青色光弦已将瑩白的靈髓震蕩化開,除了青色的木之靈髓以外,其餘四色皆被抛棄,毫不留情地驅離她的身體,離體的霎那已化成本源靈霧,消散無蹤。
桑遠遠:“?!”
這不是在燒錢,這是……這是在扔她的金山!
桑遠遠好一陣暈眩,只覺生無可戀。
煉化過程無法中止,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碎晶晶被煉化成靈髓,然後扔掉百分之八十……
這是什麽慘絕人寰的悲劇!叫她如何向幽無命交待!
就在這時,青色光弦再度輕輕一顫。只見被提純過的青木靈髓像一場甘霖一般,自靈臺湧出,沁入她的四肢百骸。
桑遠遠:“……”
哦豁,連這五分之一都留不下來,徑直就自産自銷了。
好了,她可以準備從頭開始,重刷幽無命和人偶的好感度了。天知道這兩個家夥有多期待在固玉晶裏面打滾……
她的肩膀微微繃了起來,幽無命有所察覺。
他此刻正殺至興起,呼吸極沉,身上溫度驚人。
他的聲音沙啞極富質感,低低地覆在她耳畔道,“小桑果,冥魔有什麽好怕。回頭讓你知道,你的男人可怕起來,你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以為她怕了呢。
這個男人在戰場上時,與他在床榻上是一樣的。
肆無忌憚,口無遮攔,将他最狂浪的一面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他說得壞入骨髓,話中意味如同有着實質,伴着他低沉沙啞的嗓音,沉沉地墜進了心坎坎,将那心湖激起一陣翻騰巨浪。
桑遠遠一時都忘了自己正在摧毀金山那事兒。
她亂掉的呼吸令他心情大好,道道青白雷焰更像是龍吟九天一般,在那魔浪中飛旋,将大片大片的冥魔化成了黑蝶飛屑。
果真是,魔物的送葬者。
他在變強。桑遠遠發現,與在秦州的時候相比,幽無命的雷焰範圍又擴大了将近三成。也不知是先時因為重傷未愈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還是這殺戮過程對他來說猶如鍛刀。
在靈髓的強力浸潤下,她的修為也開始上漲,很快便突破了壁障,成功晉階靈明境九重天。
手一揮,又陸續擲出九朵原始版食人花,拖着長長的莖杆,蹦蹦跳跳跟在短命身後。
幽無命明顯怔了一下:“小桑果,我殺冥魔,怎麽你也升級了?”
桑遠遠沒敢直說,怕被他一個激動丢出去。她打算迂回一下,給他點緩沖時間。
她道:“就……它們吃着吃着,于我也,有些益處。”
幽無命極為敏銳:“沒吃靈脈吧?”
桑遠遠果斷顧左右而言他:“快!右邊冥魔大浪又來了! ”
有種偷偷清空了購物車不敢讓老公發現的恐慌感。
沒有關系,錢,她能掙。想辦法悄悄給他補回來就是了。
桑遠遠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無奈地接受着一波一波沁出靈臺的木之靈髓。
幽無命輕笑一聲,語氣盡是寵溺:“若是能吃倒好了,小桑果,為了助你盡快強大起來,我願傾盡所有。呵,靈脈算什麽。”
桑遠遠:“……”一時摸不清他是真情實感,還是在釣魚。
她回眸看了看他,細聲細氣地說道:“幽無命你真是世間最好的男人。”
因為略有幾分心虛,她的眸子顯得異常水潤,一晃,便叫人醉死其中。
他趕緊把她的腦袋撥了回去,一把黑刀舞得更加漂亮利索。
再行一段,在那如潮歡呼聲的強勢催動之下,花苞中的金山再度融解,又一波濃郁精粹至極的木之靈髓自靈臺湧出,供給桑遠遠。
這一回,她的修為扶搖直上,突破大階壁障,徑直提升到了靈耀一重天!
她尴尬地偏頭,很不好意思地告訴幽無命:“我……又晉階了。”
這靈髓對于破境本就有奇效,破一個區區靈明境至靈耀境的境壁,自然不在話下。
這下是瞞不過去了。短短那麽點時間之內,連躍兩階,還破了個境壁,除了用掉那一批靈脈之外,再無第二種解釋。
桑遠遠感覺到,儲存在花苞中的靈脈已盡數蒸騰一空——将它們煉化成固玉晶,便如細火慢炖,讓它們慢慢提純結晶,過程自然是極為緩慢的。而煉化靈髓,則是高溫震蕩、強力擠壓,就像榨了個汁,速度自然是快得叫人頭暈目眩。
滿天黑蝶般的飛屑中,幽無命垂下頭來,似笑非笑,凝視着她。
桑遠遠:“……”早知道這麽快就被抓個現形的話,方才就該坦白從寬了。
只見幽無命優雅地露出微笑:“小桑果,我說了,我願傾盡所有助你晉級——現在告訴我,靈脈用去了多少,二成?三成?抑或是……五成?”
人偶也從短命肚皮下面鑽了出來,正襟危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桑遠遠,整只偶一片死寂,就像個真偶似的。
桑遠遠:“……不止。”
幽無命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刻意壓抑着狂跳的眼角:“莫非是七成?!”
桑遠遠悲痛難抑:“別問了好嗎?我的心也好痛好痛!”
“好,我知道了,”幽無命淡定了深吸一口氣,“八成是吧,沒有關系。八成而已,剩下兩成,已足夠裝備一支頂級先鋒軍了。”
桑遠遠扶着額角,回轉了身。
躲過了幽無命,又得直面人偶。
它把一雙小手正正放在膝蓋上,揚着腦袋,一雙烏黑的眼睛凝望着她,小嘴扁成一條線,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不等桑遠遠說話,那個和身體一樣大小的腦袋已帶着‘我不聽我不聽’的決絕,畫了道波浪線,擰向一邊,旋即,腦袋牽動着偶身,整只偶投向了短命的肚皮下——那對小小的肩膀和背影,當真是道不盡的蕭索落寞。
桑遠遠:“……”偶子你別走,偶子!
她也是做過孩子的人,很明白孩子的心理——這種時候她若再許下空頭諾言,只會讓孩子受傷的心靈受到二次傷害,感覺更加委屈和傷感。沒有什麽能夠彌補失去一堆亮晶晶帶來的傷害,除非更多的亮晶晶!
至于幽無命……他也沒比孩子好多少。
大小兩只,得一鍋給它燴了。
桑遠遠這般思量着,幹脆閉住了嘴巴,再不多說廢話。
就讓大蛾子和小偶子先靜一靜,自己也好好思量一下怎樣給他們賺更多的錢錢!
正在等待安撫的幽無命:“???”
蕩平冥魔的間歇,他忍不住一直用餘光瞥她,卻見她不動如山,壓根沒有半點要向他解釋的意思。
幽無命:“!!!”
他開始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表現太得小氣了,惹得未過門的媳婦不開心。其實他完全沒有半點要怪她的意思啊,哪怕她花掉了八成靈脈……花了就花了呗!就算花掉九成,那又如何!他是缺這一成靈脈的人麽!
此刻,被幽無命暗自琢磨心思的桑遠遠,正在研究晉階了靈耀境之後,和先前有什麽不同。
最明顯的變化,莫過于腦海中九條青色光弦凝在了一起,變成了一枚靈芝狀的光芽。她略試了試,發現透過這光芽,她與周遭木靈蘊的感應變得更加清晰密切。
靈耀境,可以将外放的靈蘊灌注入敵方體內,使其同化……
桑遠遠心念一動,只見斜前方,地上一株野草忽然‘呼’一下蹿起了三丈來高,鋸齒狀的草葉狠狠從冥魔身上劃過,只聽‘刺啦’一聲利刃入骨的切割聲響起,野草掃過之處,冥魔齊刷刷斷成了兩截,落在地上,一邊蠕動一邊發出陣陣慘嚎。
桑遠遠:“!!!”厲害了。
野草收割了一小片冥魔之後,并沒有恢複原狀,而是依舊揮舞着螳螂般的大鐮刀,沖着後方湧來的魔群耀武揚威。
她凝神感應,發現灌注進野草之中的靈蘊,正在緩慢地消減。
按着消減的速度來算,它大約可以保持二十息左右。
桑遠遠思忖片刻,閉上眼睛,全力施為!
便見這片緩沖平原之上,一株又一株植物拔地而起,眨眼之間,便生成了一片怪物森林。
那些雜草趴在地上的時候,看起來倒是正常得很,沒想到放大千百倍之後,造型竟是一株比一株瘆人。
有的像巨型爬蟲,有的像長了瘤的大橘子,有的像獰笑的楠瓜燈,還有的像橫在地上的蚯蚓……
幽無命看得嘴角抽一下、再抽一下。
桑遠遠:“……它們本來就長這樣!”
這真不是她的鍋。
植物大軍自她周圍鋪開,蔓延到百丈之外——這是她此刻能夠與天地木靈共鳴的極限區域。
短命:“歐、歐、歐嗚?!”
它像避瘟疫一樣,左右騰身,避開這些可可怕怕的植物。
偶子也忘記了剛剛還在置氣,它揪着短命的毛毛,從它的大肚皮下面鑽了出來,大張着嘴巴,望着那鋪天蓋地的冥魔落進這一片怪物森林後,被這些可怕的植物‘咔擦咔擦’地揮着枝葉砍成了一地肥料。
短命向着前方飛馳,桑遠遠揚起雙手,只見靈蘊共鳴之處,怪物森林向着前方迅速鋪開。
這種感覺,無異于點石成金、撒豆成兵。
掠出千餘丈後,最先被她強化過的那一批植物已恢複了原狀。
桑遠遠停下了手,轉過身,若有所思地對幽無命說道:“缺點就是不夠持久。”
幽無命小小地吓了一跳,旋即,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不錯,要論持久,我最有經驗,我教你啊。”
桑遠遠驚恐地看他:“我說的是靈蘊。”
幽無命優雅微笑:“我說的也是靈蘊。”
便見他把黑刀稍微往下一壓,向她示意。
“你看,若是這般施為,便是竭澤而漁,看似兇猛,但爆發不了幾下便會力竭。”
他抓住她的手,長指一扣,教她握住了刀柄,帶着她,緩緩揮動黑刀,注入靈蘊,将那青白雷焰蕩向四周。
他的手極沉穩,極有力量感,掌心幹燥灼熱,靈蘊經她的身體,渡入刀鋒。
桑遠遠感覺到了奇異的酥麻和共震。
“如此、如此……”
他的嗓音微啞,殺敵時,染上了嗜血的殺意,興奮而狂熱。
她不禁沉浸了心神,全然放松身心,跟随着他,感受靈蘊在體內動作的韻律和模式。
待他稍停時,她已有所感悟。
再調動靈蘊,效果立竿見影,提升了三成不止。
她急急反手握住了他,将自己纖細柔軟手指覆在了他的腕脈處,微側着頭,紅唇揚起,沖他甜蜜地笑道:“幫我看看,這般運作,可還有改良的餘地?”
話音未落,她已調動了自己腦海中的青色靈芝光芽,引動他體內的靈蘊共震——桑遠遠并不覺得自己這點小修為,能夠對幽無命造成什麽傷害。
她引動的靈蘊像是清泉,又像是柔軟至極、卻抓握不住的絲縧,無差別地在他的體內引發了共震。
幽無命:“??!!!”
通身上下,任何一個有靈蘊的地方,都被她那缥缈柔軟的靈蘊撫觸!時緩時疾,時輕時重。
高頻震蕩迅速蔓延。
他深吸一口氣,咬緊了牙。
一反手,摁斷了她的冥思。
“不夠熟練,引動靈蘊,還需更均勻。如此。”他的嗓音啞得徹底,仿佛強壓着什麽。
他牽着她的手,再度揮出幾刀。
“幽無命你太厲害了!”桑遠遠向來不吝啬自己的贊美。
“太厲害可未必是幸事啊小桑果。”只見這個男人傲慢地微微揚起了下颌,目光居高臨下,頗有深意地落在她的臉上,“你最好,有所準備。”
是那種,掠食者盯緊了獵物,即将露出獠牙,将她拆吃入腹的眼神。
桑遠遠:“……”
果然,雄性生物發起了情來,是完全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
她壓根沒意識到方才自己無意之間挑起了何等要命的火。
她沒敢多話,老老實實地依着他的教導,把一片片怪物森林種得更加綿密。
很快,便到了章州的失事地段。
秦州裝備何等精良,在這波海嘯面前也只是勉力支撐,章州更不必說,內憂外患,京都盤踞着章泾那只大蛀蟲,糧草、軍備,都是斷了檔的。章岱領軍四處奔波,能夠拆東牆補上西牆,都該贊他一句——好一手磚瓦活計!
這麽一艘風雨飄搖的小破船,能抵擋得住這滔天的海嘯,那才叫做有鬼了。
桑遠遠看着前方被冥魔塞滿的城門和城牆,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敢認。
這還是長城麽?望上去,不過是堆得更高些的冥魔浪潮罷了。
失陷的長城地帶,守軍早已全軍覆沒。
說慘,也看不出來多慘——這樣的魔禍之下,是連白骨也無法剩下來的,都被踏碎,融進滿地血污裏面了。
“怎麽辦?”桑遠遠遙望着面前的赤浪,只覺呼吸艱難。
幽無命僵繩一挽。
短命停止了奔跑。
他道:“你們三個,留在這裏。”
說罷,身後光翼一展,直直掠了出去。
桑遠遠不假思索召出了食人花,将一人一狗一偶護得嚴嚴實實。
儲存了靈脈的那五十三朵花,如今已變得空空蕩蕩。
它們被她盡數召喚出來,張着大嘴,自由地游蕩在這片裝滿了冥魔的緩沖地帶。
她繼續扔出食人花。
連續晉級了兩個重天,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了。
幹脆便借機試一試。
加上幾個時辰之前在秦州城池中發育起來的食人花,如今,她擁有究極體食人花的數量接近七十,剩下的便需要時間來慢慢發育。
能量在花苞之中湧動,一朵接一朵原始食人花被她擲了出去,搖搖晃晃地薅向那些零散的冥魔。
望着這些大口作戰的紅通通,桑遠遠心中暗想,如今和同階的高手相比,自己大面積多線作戰能力明顯是非常優異的。欠缺的便是面對真正的高手時,單兵作戰的能力。
若是來一個韓少陵、皇甫俊、姜雁姬這般的高手,她這些花扔出去,便只是個笑話。
幽無命不在身邊的情況下,這樣實力的高手随便來一個,都可以輕易取走她的小命。
如今她的力量體系中,欠缺的是防禦技和單體高傷技。無奈的是,她領悟技能實在是太佛系、太随機,完全不可控。
桑遠遠思忖着,擡頭望向幽無命。
他已迎着那滔天的赤浪,直直掠了進去,瞬息之間,便被徹底淹沒。
桑遠遠倒是一點兒都沒替他着急。
區區冥魔,還傷不到破境的高手。
只是不知道幽無命打算做什麽?她心有所感,他似乎要趁着這裏沒有活口,打算試一試某種殺傷力驚人的恐怖秘技。
念頭剛一轉,忽然便感覺到皮膚上絲絲發麻。
還未回過神來,只見短命渾身的軟毛毛已直通通地豎了起來,與她的衣料觸碰之處,激起了一串串的靜電火花。
厲害了!
極遠處,一陣極為低沉,帶着奇異質感、好像金屬行星碾過天空一樣的‘嗚嗡’聲震蕩而起,從心髒的底部重重滾過,激起一身戰栗。
下一刻,只見一道又一道令人不自覺眯起雙眼的青白光焰自那滔天的冥魔浪潮之間直射了出來,像是黑雲鋪天的時候,縫隙中透出的幾道亮光。
再下一刻,氣浪轟隆,桑遠遠一時竟是說不清,究竟哪一件發生在先,哪一件發生在後,只見——
冥魔聚得最密之處,天地之間的荒野上,忽然就出現了那麽一個頂天立地般的大雷球。看見它的時候,它已然爆開。冥魔的殘影仍然保持着赤浪滔天的姿态,但其實在那一個瞬間,它們已被轟燒成了黑屑,揚上半空,形成了一朵蘑菇雲。
震蕩巨浪向着四周翻湧,先是撞擊在內外長城的城牆之上,激起了金屬沉重的轟鳴聲。旋即蕩向四野,所經之處,冥魔被撕碎、焚燒,根本沒有半點抵抗之力!
“危險!”桑遠遠驚恐地看着那爆炸的巨浪直直朝着自己這一行撲來。
她一邊調集所有的花擋在了來路上,一邊摟住狗子和偶子,把它們盡量往地面上壓去。
剛擺出姿勢,沖擊波便到了!
她甚至根本不敢擡頭去看,只像鴕鳥一樣,把三個腦袋緊緊攬在一起,閉住眼睛,繃起脊背。
狂烈至極的風從左右刮過。
竟是帶起了刺耳的呼嘯聲,像是金屬巨輪碾過左右。
桑遠遠不禁把眼睛閉得更緊,咬牙等待了片刻,卻沒有感覺到風刀刮在身上。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絲眼縫。
便見滿目焰浪之中,一道人影立得筆直,替她擋下了所有襲來的風。
“啧,”幽無命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還行。可以湊合一用。”
無數黑屑在他身後翻飛,他,就像是從幽冥鬼域中踏出的黑暗王者。
許久許久,風暴終于平息。
桑遠遠抓着幽無命的衣襟,探頭一望。
只見前方被這一波雷暴生生清理出一片直徑超過一裏的無魔地帶,空氣中滿是電離過的清新味道。那雷暴的邊緣地帶仍燃着青白雷焰,冥魔一旦踏足,頃刻便被焚成灰燼。
“我去關門。”
光翼一展,幽無命掠到了被攻破的城門下,少頃,便見那近十丈高的城門,被他單手抓着,一扇接一扇,毫不費力地合上。
關上城門,他閑閑地揮着黑刀,将堆積地牆根下那如山一般的冥魔盡數燒成了黑屑。
剩下的事情便只能交給章州自己解決。
“無事,皇甫雄也該到章州采石了。”幽無命很欠揍地說道。
桑遠遠略有些擔憂地望着他明顯蒼白了不少的俊臉。
只見一行血淚順着那狹長深刻的眼角沁了出來。
這是透支過度了。
這個男人,打起架來根本就是不要命的。
桑遠遠感到一陣心疼。
她疾步上前,摟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來,用自己溫暖柔軟的唇吻住了他,左手悄悄擡起來,撫上他的臉頰。
丁香攫住他的心神時,她用手指和掌心偷偷替他拂去了血淚。
這麽驕傲的蛾子,便該讓他一直驕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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