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斷章二十三:二十二時

【常人囿于世間瑣碎,埋沒于人群當中。大家說着同樣的意見,采取同樣的行動,成為’誰都不是的人’。】

——海德格爾(沉淪)

窗外突然傳來槍響,還有什麽東西倒塌的巨大轟鳴。

是花園那邊。

“優姬在那邊!”我判斷出那個響聲的來源,轉頭向薰看去。

薰與我對視了一眼,立刻明白我在想什麽:“我們過去看看。”

說着,他抱住我,周圍揚起黑羽。我突然感覺到一陣失重感,閉眼再睜眼,我們已經到了花園那裏。

“告訴我!他在哪兒?!”只見,優姬與早園琉佳對峙着。錐生零舉着手中的血薔薇之槍,正對着用手背粗暴擦去臉側血跡的架院曉。

“樞大人派我們過來,就是為了不讓您阻礙到他的行動。”早園琉佳面無表情地回答着優姬的質問。

“說說吧,玖蘭樞想要做什麽?”我跳出薰的懷抱,打斷了早園琉佳與優姬的對視。

早園琉佳回過頭看到我和我身後的菖藤薰,臉色變得很難看:“菖藤大人,緋櫻小姐。”她對我們打了個招呼,卻擡起手臂做了個準備進攻的動作,眼瞳變紅。“即使我知道我的力量無法阻攔您,但為了樞大人的願望,我會誓死拖住您的步伐。請原諒我的失禮。”話說到最後,琉佳用一個幻術困住玖蘭優姬,轉過身,不要命似的,向菖藤薰攻來。

“琉佳!”架院曉一定是沒想到早園琉佳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焦急地大喊出聲,想要阻止琉佳的舉動。可琉佳一心一意地發動攻擊,對架院曉的呼喊置若罔聞。

本以為早園琉佳的攻擊對象是薰,我還緊張地看向沒做出任何防禦舉動的他。但沒想到,琉佳在快要接近我們的時候,突然轉向,利爪向我揮來。

薰這才皺了皺眉。我正想着如何躲過琉佳的攻擊時,他對琉佳擡起了手。地上生長的藤蔓如同保護網一樣,把我牢牢地護在中央。在我的身前,另一條粗壯的木藤就如同一條鞭子,将還未靠近我的早園琉佳狠狠摔了出去。

這些事情在一瞬間發生,從琉佳發動攻擊,到她被薰的藤蔓重重地甩到一側的花壇,其中大概只有幾個眨眼的時間。

“琉佳!!”架院曉不顧錐生零對他的阻擊,立刻抽身跑向花壇的廢墟。錐生零的子彈穿透了架院曉的肩膀,使他悶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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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壇邊塵土落下,早園琉佳扶着花壇廢墟的邊緣,踉跄地站起。薰的反擊絲毫沒有留情,因為我看到,血液從琉佳的嘴角流下,她應該傷得不輕。

可琉佳卻依然倔強地看着我們,看起來,像在盤算着,怎樣進行下一次攻擊。

“橙茉,還是白鷺?”我聽見薰的問話。

琉佳沒有回答,她只是謹慎地盯着我們。

“夠了,琉佳!現在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幹預的境地了。”架院曉沒有理會自己受傷的肩膀。他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握住了琉佳的手腕。

早園琉佳想要掙開架院曉的手,卻因為身體虛弱,反而向架院曉的方向跌了兩步。

這時,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息從遠處傳來。

那血液的味道,居然是白鷺更的?

緊随着的是巨大的爆炸聲,聲音響到,就連我們腳下的地面,都有幾分共鳴的顫動。

“是血獵協會總部。”錐生零突然擡頭看向爆炸聲傳來的地方,臉色一下就變了。

居然是那裏?!

那麽遠的距離,我們依然能聞到如此濃郁的血液氣息,按照這個出血量,白鷺更應該是兇多吉少。

玖蘭優姬閉上眼,感受着空氣中傳遞的信息。

“找到了!”她突然再次睜開眼,身體在睜眼的瞬間化成一只只蝴蝶,紛紛消失在我們面前。

“薰,我們……”我擡頭看向薰,卻發現他的神色也變得十分凝重。

“不能去。”他握住我的手腕,“是源金屬。”

“什麽是’源金屬’……”我剛剛想問這件事,薰卻一把摟住我的腰,帶着我退開。緊接着,炸裂的薔薇花藤轟擊了我們剛剛所站立的區域。見一擊未中,又向我們襲來。

“轟——”薰擡手用藤蔓迎上,但那些薔薇的花枝吞噬了薰控制的那些藤蔓。二者沖擊對撞,發出木制的擠壓絞殺聲,與樹枝扭曲斷裂的聲音。

我在薰的懷裏擡起頭。

是錐生零。

準确來說,是他手中的那把血薔薇之槍。

從那把血薔薇之槍上,生長出無數帶刺的薔薇枝幹,幾乎遮擋纏繞住了錐生零的半邊身體。

錐生零的表情十分痛苦,他那只持槍的手臂顫抖着,卻始終擡在空中,槍口指向我和薰。看樣子,血薔薇之槍已經不受他的控制,反而控制了他。

“藏在這裏等着我。”薰帶着我避開了幾次槍擊,但錐生零一直對我們緊追不舍。于是,他将我放到一旁被牆壁遮擋住、可以用來躲藏的地方。接着,他不再躲藏,從防守變為了進攻。

趁着薰與錐生零打鬥的時候,我轉向與我離得不遠的早園琉佳與架院曉。

“為了那麽一個家夥,做到這樣,值得嗎?何況,這本來就是優姬和他之間的事情,你夾在兩個純血種之間,會有什麽好下場?”我看着虛弱到半倚在架院曉懷中的早園琉佳,還是忍不住對她說。

琉佳苦笑了一下,卻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緩過來時,捂住唇的指尖沾染了血液的氣息。

看來薰還真的是一點兒都沒減緩力道,早園琉佳所受的的內傷,比我想象得還要嚴重。

“琉佳,吸我血吧。補充一點體力。”在琉佳的身邊,架院曉擔憂地看着她。他咬咬牙,将被血獵子彈打傷的那只手臂,舉到琉佳的唇邊。琉佳卻扭過頭,避開了架院曉的手臂。

“你剛剛也受傷了,傷口還沒愈合。”她輕輕地說。

這可真是。

小時候,架院曉就是早園琉佳身後沉默的影子,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他依然是。

要知道,從剛剛琉佳的行為舉止上看,大概,與十多年前我剛剛認識她那時候沒什麽不同。

她眼中的光,只有玖蘭樞。

“你做什麽!!”正當我感嘆這兩個人的事情時,架院曉卻做出了一個堪稱’瘋狂’的舉動。

他用近乎自殘的方式從肩膀上摳出了錐生零的那枚子彈。然後,他不顧空氣裏驟然濃郁的血腥味,咬傷自己的手腕,強硬地将自己的血,嘴對嘴地灌給早園琉佳。

琉佳虛弱地掙紮了兩下,卻被迫吞下了那些血液。

“抱歉,琉佳。即使你會因此而讨厭我,我也依舊會這樣做。”架院曉擡起頭,臉色蒼白如紙。他肩膀處的槍傷依舊在持續不斷地淌着血,雪上加霜的是,他剛剛喂給了琉佳大量的、他自己的血液。

早園琉佳怔在了那裏。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架院曉。

架院曉的腳步顯得有些不穩。他似乎想要對琉佳笑一笑,卻膝蓋一軟,跪到了地上。随即,在急忙蹲下接住他的、琉佳的懷抱中,昏死過去。

他失血太多了,更不用說,錐生零的血獵武器對吸血鬼蘊含的持續傷害。

早園琉佳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懷裏的架院曉。

她的眼眶通紅,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裏落下。

哦?這是終于意識到自己對架院曉的感情了?我冷漠地看着他們倆,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姓玖蘭的,多半是屬罂粟的吧。

他們如同暗夜裏的燈火,引誘了多少明知是死、卻依然前仆後繼追随他們的飛蛾?

所以我就說,玖蘭家族八成有什麽詛咒。看看他們這幾輩人的糾葛,害了不知多少牽連進去的人。偏生,無論玖蘭家的那些純血種做出什麽選擇,這些為他們犧牲掉的人,都無怨無悔。

我突然又想起了玖蘭樞的’棋子’。

他預料過這些人将會為他而犧牲嗎?他那樣心思缜密、下一步棋要想到十步之後的人,不會想不到。

那麽,應該是因為他是執棋之人,所以只能感受到下棋的樂趣,而看不到棋子厮殺的疼痛。

“純血種的游戲呵……”我閉上眼,輕嘆了一聲。

“你別喂他自己的血液了。再繼續下去,你們倆會一起死。”我在次睜開眼,對早園琉佳呵斥到。這句話,打斷了早園琉佳的動作。

架院曉的傷是吸血鬼獵人的武器所造成的。普通吸血鬼的血液無法使那個傷口愈合。只有純血種的血液才可以幫助他恢複健康。但看着架院曉現在的樣子,大概所需要的血液不是一點半點兒。

對于純血種來說,血液彌足珍貴。不僅僅包含着力量,還包含着自己所有隐秘的信息。

我是可以救架院曉。

但那些出血量對我來說,并不是無所謂的。

最好的狀況,是我會虛弱幾個月,或者用薰的血液來補充療養,可以早點康複。最壞的狀況,是我會因此而陷入沉睡。

他們兩個人剛剛還要對我和薰下手,我為什麽要幫他?

兒時認識的人?剛剛的早園琉佳對我們發動攻擊的時候,我可沒看出半點留手的意思。

“求求您,救救他。”琉佳呆愣了一會,突然充滿乞求地看向我。

“怎麽了?”薰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急忙轉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還好,看不出什麽血跡。“沒事,我沒受傷。”他對我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看向薰與錐生零的’戰場’。

那裏的地面因為打鬥而皲裂,花園裏的樹木和涼亭已經紛紛倒塌損毀。

我看不到錐生零的身影,只能看到地上掉落的那柄血薔薇之槍,以及一個被樹藤困起來的球形。

玖蘭優姬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形容狼狽。

剛剛還是及腰的長發,現在已經變得齊耳短,而且就像是被什麽利刃随意割斷,十分不整齊。

“只有純血種的血液能救他。但他需要極大量的純血種血液,會損傷一個純血種的根基。所以,我們救不了。”薰掃了一眼我眼前的狀況,立刻反應過來我們在說什麽。

“……這樣啊,我知道了。謝謝菖藤大人。”早園琉佳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她低下頭,将額頭抵在架院曉的額頭上,不再希冀那種’過分’的要求。

“……琉佳小姐,請你吸我的血吧。”不知道什麽時候,優姬走到了我們這邊。她的臉色幾乎與倒在地上的架院曉同樣蒼白,卻揚起嘴角,試圖露出一個如同往日般那樣元氣滿滿的表情。

“謝謝,謝謝您。只是……”琉佳急切地擡起頭,卻在想要答應玖蘭優姬時猶豫了起來。

“沒事的,就算我替哥哥向你們倆賠罪吧,謝謝你們一直跟随在他身邊。”優姬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伸到琉佳的面前。“何況,我一直很憧憬美麗又溫柔的琉佳小姐。我希望琉佳能夠早日恢複成原來的那個你。”

早園琉佳哭着,咬上了優姬的手臂,然後嘴對嘴地将優姬的血喂給架院曉。

我知道優姬這種以德報怨的行為可以稱之為聖母。

反正我是做不到這樣。

可是聖母怎麽了?

比起那種自私自利的人,誰不願自己的身邊再多幾個這樣’舍己為人’的家夥?只要自己不是那個’不顧自己、去拯救別人’的主人公就好。受惠者如果是自己,那就更好不過。

随着琉佳的吸血,優姬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抑制着自己的顫抖,不讓琉佳發現她的虛弱與勉強。

“停一下吧。”在薰準備拉着我離開時,我看着已經壓抑不住打冷顫的優姬,還是心軟地開了口。“剩下的,吸我的血吧。”

“涼,其實不用的,我可以繼續……”優姬擡頭看向我。她的腿在打顫,但目光卻很堅定。

“算了吧。架院曉至少還需要一個飲料瓶那麽多的血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玖蘭樞不在你的身邊,你自己為了滿足自己的饑渴,都是用的血液鎮劑?所以,本來就很虛弱的你,已經被琉佳吸取了架院曉所需要的一大半血液,如果不想沉睡的話,剩下的,就叫給我吧。就算是我破天荒地想要日行一善。”

我準備走到優姬身邊,卻被薰拽住了手腕:“如果你想救他的話,我去吧。”

“不用了。想救他是我的意願,憑什麽讓要你給他血液?”我側過身,踮起腳尖在薰的側臉上親了一下。“再說了,你以為自己是什麽阿貓阿狗嗎?除了我,誰也不能吸食你的鮮血。你只屬于我。”

薰嘆了一口氣,卻松開了手。我知道,他會尊重我的選擇。

“那,等一下,你補充一些我的血液。”他對我說,語氣裏有些無奈與縱容。

“好。”我對他笑了笑,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湊上去吻了下他的嘴角。在他愣住時,我立刻向琉佳那邊跑去。

神明啊,我怎麽能這麽喜歡他。

我将優姬扶到早園琉佳旁邊的地上坐好,緩解一下由失血造成的眩暈。然後,将手臂伸向早園琉佳。

琉佳擡頭看想我,眼裏泛起感激:“謝謝……”

在她準備咬上我時,我卻突然将手臂收回來:“等等!”

她擡起頭,有些疑惑。

“怎麽了,涼?”薰也湊過來,關切地看着我。

我環顧四周,沒有什麽趁手的東西,本來想作罷。卻一擡頭看見一旁的梧桐葉。“薰,我要那個,要一片大的。”我指着梧桐葉對他說。

薰雖然有些不理解,卻依舊走過去,替我在樹梢上摘了兩片梧桐的葉子。

我将這些葉子卷成一個容器狀,咬破自己手腕的血管,将血液注入那個’葉子容器’中。

“你用這個喂給他吧。“我對琉佳說,“除了薰,也不是誰都能咬我的。”即使在手腕上吸血,我也覺得怪怪的。

琉佳倒是沒有挑剔,繼續将我的血液喂給架院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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