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墓葬

沈清城終于察覺出不對, 怎麽一直嗯啊嗯的,他懵懵地望着居高臨下的男人,“你幹嘛?”

他的長相是很傳統的清隽标志, 一雙不濃不淡的長眉,眼睛尤為好看。

雙眼皮, 眼尾細長上挑, 笑起來仿佛有星光落入其中,不笑又似乎脈脈含情, 幹淨剔透, 外放的性格給這份幹淨染上三分明媚。

陸戚的俊美跟他不同, 陸戚眉骨高,眼窩深,是輪廓深邃的英俊。因此當他視線低垂沉默地凝視着一個人時會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微微揚起的唇角殘留着未散的笑意, 陸戚目光落在那上挑的弧度上,喉結上下滾動。

“沈美人。”他嗓音有些啞地吐出這幾個字。

沈清城身體前傾,語調上揚, 疑惑地,“嗯?”

兩人因此距離更近, 陸戚卻往後退了一步。他移開視線走到一邊, 語氣恢複如常,“坐好。”

沈清城低頭審視自己, 屁股的确坐在床上的,雙腿确實垂在床邊的,沒坐在地上,也沒弄髒被子。

于是擡頭道:“我坐好了的!”

陸戚右手搭上沈清城的肩膀将他的身體扶正, 再把雙手收回來放到腿上,重複一遍, “坐好。”

保持着雙手放在膝蓋上小學生坐姿的沈清城:“……陸戚,你的品位真奇怪。”

陸戚默了默。

小學生坐姿實在不舒服,沈清城堅持了沒有一分鐘就堅持不下去了,放棄地往後一倒,整個人攤在床上。

“我剛剛在跟你說第四個NPC呢,別轉移話題,”他說完才反應過來,怎麽陸戚一點也不驚訝,目光淩厲地掃過去,“你早就知道第四個NPC是兔子了?”

陸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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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城坐了起來,又恢複成最開始的姿勢,“什麽時候?”

陸戚:“知道姓塗的時候只是猜測,發現洞裏的白毛才肯定。”

“你都沒有告訴我!”他語氣控訴。

陸戚:“你喜歡自己想。”

沈清城否認,“不,我喜歡你直接把答案告訴我。劃重點,是你告訴我的!”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男人擡了擡眉毛,“嗯?”

沈清城笑起來,煞有介事道:“因為其他人說的不可信啊,還容易誤導我。”

沈清城皮了一下很開心,陸戚卻始終很沉默,他提起床邊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吧。”

走廊上沒有其他人,不知是不是早就收拾好搬到該搬去的房間了。

對于這點沈清城沒想明白,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開口,“讓所有玩家住在紅色面具玩家的房間,目的是什麽?”

陸戚關好門,将行李箱的衣服收拾出來挂進衣櫃和已經有的衣服挨在一起,轉身問:“紅色面具和白色面具,兩種玩家的房間有什麽區別?”

沈清城:“一個有洞一個沒洞。他們想利用這些洞做點什麽?”

“嗯,”陸戚點點頭,将手中的白色面具放到床頭櫃子上,“你的面具?”

沈清城彎腰從櫃子底下的抽屜裏摸出一個紅色面具。

兩張面具并排放在一起,一個紅底白印記,一個白底紅印記。

沈清城:“看起來還挺般配。”

陸戚告訴自己要習慣無視沈美人的騷話,他望着兩張面具,若有所思。

紅色面具,白色面具。

有洞的房間,沒洞的房間。

魏添和小柳不同的死亡方式。

房間裏兩種類型的畫。

這些區別應該指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比如,這些動物為什麽要針對人類?

沈清城在房間裏待得很無聊,山下還好他能玩游戲,山裏連不上網,他打開終端看了會視頻又無趣地将終端關上。

房間的窗戶是那種小窗,開得高,陸戚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灰撲撲的雲在頭頂厚厚地積了一層,無雪無風,不算太冷,“出不出去?”

聞言沈清城摸了摸肚子,他現在還不是很餓,不過在房間裏待着無聊,還不如出去轉轉。

玩家們抱團守在房間,或忐忑或恐懼地警惕着小女孩口中可能出現的“不好的事情”,沈清城和陸戚卻換上外出的衣服鞋子離開了古堡。

路上沈清城嫌不說話太安靜,道:“陸戚,我們來聊天吧~”

陸戚肯定也很無聊!

正在思考動物仇視人類原因的陸戚側目,“你想問什麽。”

沈清城眼睛一亮,陸大哥真是太懂他了,“聊聊現實世界的事呗,你進這個游戲多久了?”

陸戚回想後道:“大概3年。”

3年!居然是以年為單位!

沈清城驚訝不已,“我聽陳格說游戲會掉落現世券,可以讓玩家回到現實世界,那這三年你有沒有回去過?”

陸戚:“不記得了。”

沈清城:“昂?”

陸戚瞥了身旁的人一眼,解釋道:“游戲的确會掉落現世券,但我的包裹裏沒有。”

沈清城思考了會才弄明白對方的意思。

沒有現世券就直接說沒回去過不就好了,為什麽要多此一舉說不記得?

陸戚話裏的意思是指這三年他過副本不可能沒有得到過現世券,但他沒有用掉的記憶。

确實是,三年都沒有掉過一張現世券,是有多黑?

唉,簡簡單單一句話直說不好嗎,非要我費腦子想。

沈清城:“那你還記不記得是怎麽進游戲的?”是活着進來的還是死了進來的?

陸戚:“嗯,在訓練。”

“我是跟人打架進來的!”跟厲鬼,結局是厲鬼魂飛魄散,他死了,可謂是兩敗俱傷,沈清城搖搖頭,心有戚戚。

他差點摔倒,陸戚扶了他一把,看見他的表情,“輸了?”

“沒輸,不過也沒贏,”沈清城無所謂道,“話說回來,這個游戲到底怎麽回事?它選人的依據是什麽?”

陸戚:“不清楚。”

就這麽邊說邊走,不知不覺兩人就到了目的地。

他們去了洪剛烈說的那片荒墳。

天氣蕭瑟,幹瘦的烏鴉在枯藤老樹上盤旋,遠處植物枯敗的地方,一塊塊黑灰色的墓碑伫立在茫茫白雪中,有的露了大半截在外面,有的只剩下一點黑灰色的頂。

“你站在這兒。”陸戚叮囑了一句。

沈清城點點頭,人貴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平衡不好,于是目送着陸戚擡腳走進墓碑群裏。

皮靴踩在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陸戚邁着長腿穩穩地走到一塊就近的墓碑前,伸手拂去碑面上的雪漬。

家祖。

他再邁步繼續走向下一塊。

愛妻。

陸戚一連看了五塊,碑上的字體有的很新,有的漆脫落了大半,分別是家祖、愛妻、家父、父母,最後一塊才是愛子。

但最後那塊也不是女主人立的,因為他沒有在旁邊發現“愛女”這塊碑。

女主人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不可能只單獨給一個孩子立碑。

他擡眸望了望,茫茫白雪看不到邊際,黑灰色的碑一眼看不到盡頭。

陸戚不斷算再漫無目的地找,他來這裏的目的本來也不是驗證女主人是否給孩子立了碑。

他回頭看了眼墓群外眼巴巴望着這裏的人,拍掉手上的殘雪走了回去。

沈清城等人稍近些就連忙問,“怎麽樣?”

陸戚:“确實不是同一個時間段的碑。”

沈清城:“然後呢?”

陸戚噎住,定定看着他。

沈清城無辜得很,“我就随便問問,所以我們來這裏是幹嘛的?”

捏了捏眉心,陸戚道:“這裏的碑應該是四個NPC立的。”

沈清城:“嗯?我只猜到這四個NPC不是男主人買回來的那幾個,而是早就在這裏了。”

首先,熊是非買賣動物,男主人就算為了小說真實買動物剝皮,也不可能想不開了買頭熊。

另外就是小女孩扔掉的皮。

他們現在沒看到那張挂滿眼珠子和頭發的人皮,但想來已經找到了墓碑群,洪剛烈不可能拿莫須有的人皮騙他們。

人皮既然真實存在,那上面五顏六色的眼珠子和頭發也存在。

排除掉黑發黑眼的玩家和古堡主人一家四口,那些五顏六色的眼珠子和頭發只能是小女孩從別人身上弄來的。

所以這四個成精的動物一定早就在了,不會是男主人買回來的。

“對,”陸戚肯定了沈清城的猜測,“先不說古堡歷屆主人是不是這四個NPC害死的,換做任何一個人,他在發現這裏有一個墓碑群後還會不會将自己的家人葬在這裏?”

葬在哪?墓碑群,亂葬崗。

沒有發現墓碑群那就更好解釋了,沒有發現怎麽會葬在這裏?

沈清城道:“如果是我,我選擇不買。”

誰要買附近有個亂葬崗的老房子。

結果很顯然了,正常人都不會将自己的家人葬在這麽一個近似亂葬崗的地方,所以立碑的只能是幾個NPC。

有理有據,沈清城立刻被說服,緊接着下一個疑問又冒了出來,“他們立這些碑做什麽?”

反正不會是良心發現。

陸戚回頭看了看這片占地頗大的墓碑群,眉心微攏,沒有回答。

其實他聽到了一些從地底傳來的聲音。

這番耽擱下來時間便不早了,天色越來越黑,空中漸漸飄起了雪花,被風迎面吹來。

兩人吃過晚飯還打包了一只雪地雞和明早的早飯回古堡,這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正如副本第一天的夜晚,依然是陸戚帶着沈清城找到古堡,他們站在夜色裏,古堡裏透出些許微光。

兩人踏着夜色走進大廳,大廳很安靜,壁爐裏的火因無人看守熄滅了,一點火星在灰燼下明明滅滅。

灰再厚點就是一個燒叫花雞的好地方!

沈清城将這個菜單記進心裏,跟着陸戚上樓,剛踏上二樓就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

他看着走廊那頭渾身紅通通的人形生物,默默将自己往男人身後藏了藏。

這次搞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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