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我們回家

姜竹瀝沒有把段白焰放出黑名單。

她在第二天, 直接手提雙刀殺上了門。

《止戰》拍攝結束後,段白焰的飯局一場接一場,簡直排成一條富士康流水線。

因為女粉事件, 他特意撿起以前從來不用的微博, 關注了“白竹鼠CP站”。

嗯,“白竹鼠”,是異軍突起的CP粉們為段白焰和姜竹瀝取的名字。

段白焰覺得非常生動, 又十分貼切。字裏行間,透露着一股驕矜高貴、有恃無恐的氣息。

除此之外,他像犯病似的, 在微博上瘋狂地po自己的行程。時間地點詳細到幾分幾秒,就差沒有打滾尖叫“我在這兒呢你看見了沒, 你快來找我不然我就嘤嘤嘤”。

姜竹瀝知道,他在等她自己上鈎。

推開酒店大門,身上的寒意一瞬驅散, 腳底騰起一股盈盈的暖氣。

“您好,歡迎光臨。”打着領結的服務生站在門口, 微笑着朝她鞠躬。

世界上所有昂貴的酒店都金碧輝煌得大同小異,姜竹瀝沒心情細看,向着服務生小聲:“你好, 我找段白焰。”

服務生禮貌地問:“您是來參加飯局的嗎?”

“不是。”姜竹瀝想了想, 補了一句, “我單純來見他。”

“那……”

“那就來排隊!”服務生話還沒說完, 被另一個站在旁邊的高個子女生不耐煩地尖聲打斷,

姜竹瀝微怔,轉過目光,看到酒店前臺站着一大溜女生,似乎是在等待登記個人信息去見什麽人,每個人都妝容精致,叽叽喳喳神情亢奮,如同一排品種不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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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她拿出手機确認了一下,段白焰今晚是在這兒有個飯局,而不是召開粉絲見面會。

“我……”姜竹瀝心情微妙地朝下拉了拉口罩,不知道該怎麽跟服務生解釋,“我不是來……”

服務生接茬:“您不是來見段先生的?”

“也不是。”她慢吞吞地猶豫,“我是來見他的,但我……”

“那就別逼逼了!”高個子女生光是站在這兒就等了很久,可也一直沒見到段白焰本人。她無處傾訴,将四溢的火氣傾吐到姜竹瀝身上,“今晚在這兒的都是來找他的,別問了,過來排隊!”

姜竹瀝沒動。

心想,哪怕她有一天得了失心瘋,都不會過去排隊。

“既然這樣……”略一躊躇,她小聲地向服務生道謝,明亮的眼睛裏光芒四溢,“那我就先走了,辛苦你了。”

服務生微微颔首。

她剛剛轉過身,還沒走出去兩步,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從身後鋪天蓋地壓下來。她的手腕被人拉住,頭頂傳下低沉的聲音,帶着點兒難耐的笑意:

“不是來找我的嗎,你要去哪兒?”

他走得實在太快,大跨步走過大廳,迷妹們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緊随段白焰而來的安保們拉開了安全距離。

她們站在不遠處,屏住呼吸,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轉移,最終将注意力聚焦在玻璃門上。

眼神彙聚,嫉妒,羨慕,驚訝,失落……

鋒芒在背,姜竹瀝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來找我?”段白焰低低問她,聲音裏帶點兒不易察覺的開心。他握着她偏瘦的肩膀,轉過來對視,“想通了?”

姜竹瀝沒有說話。

被這麽多雙眼睛一動不動盯着看,她難受極了。即使戴着口罩,也覺得兩頰發燙,想縮進洞裏捂住雙眼。

半晌,她嗓子裏艱難地擠出微如蚊蚋的幾個字:“……不要在這兒說。”

段白焰沒有當衆說悄悄話的特殊癖好。

所以他答應得分外爽快:“好。”

說完,他自然而然地牽住她的手,引她往電梯間的方向走。

燈光流水般地瀉下來,高大清隽的男人耐心地牽着比他矮一頭的姑娘,微微抿着嘴,唇線流暢,一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迷妹們愣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尖叫:

【嗚嗚嗚嫉妒使我醜陋!我也想被小白牽手!】

【我的天,那個小姐姐是甜藥?我後悔剛剛沒有撲上去抱她的大腿了!說不定我還能趁機摸摸小白!】

【啊啊啊小白看這裏看這裏!我不嫌棄你有女朋友!如果死活追不到甜藥,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啊!】

……

細碎的聲音傳入段白焰的耳朵,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腳步微頓,在迎賓臺停下。

垂下眼,他看着簽到本,短暫地思索一陣,開口道:“所有女生——”

迷妹們紛紛雙手捧心,期待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語氣沉郁認真,用一種“你們解放了,你們自由了”的語氣,不急不緩地說——

“開除粉籍,一筆勾銷。”

***

他牽着她,在電梯間停下。

這個地方很安靜,這裏很安靜,周圍沒有別人,喧鬧聲像是被隔離在另一個次元。

燈光流水般垂落,姜竹瀝用力掙脫開段白焰的手。

手心一空,熱度迅速消散。

他微怔,有些遺憾又有些失落,垂眼看她,眼中帶點兒不解。

“有意思嗎?好玩嗎?”姜竹瀝哪怕發起火來,聲音也仍然是軟的,沒什麽威脅感,像一只被侵犯了領域的毛絨小動物,忍無可忍地炸毛示威,“玩夠了嗎?什麽時候放過我?”

段白焰眼中僅存的三分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他抿着唇,手動了動,想碰碰她。

擡到半空,又有些無措地收回來。

他啞聲,“……你不喜歡?”

不喜歡被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帶走,不喜歡他公之于衆,大張旗鼓地宣稱在追她。

姜竹瀝咬唇,大膽地與他對視:“對。”

确切地說,她是不喜歡被圍觀。

不管是很久很久的過去,過年時家裏親戚起哄讓她跳舞;還是這一次,接受一場莫名其妙的網絡暴力。

與直播時只露臉的感覺不同,随随便便被人議論、走在街上被認出來,她的感覺更像被剝了皮,血淋淋的,卻又沒辦法反抗。

段白焰喉結滾動。

他又做了她不喜歡的事……也許應該道個歉。

可她這盆冷水實在潑得太快太急,他一時有些無法适應。

空間內陷入沉默。

姜竹瀝不知道還該說什麽,他的氣息太有壓迫感,她很快便感到局促不安:“我……我今天過來,只是想問你一件事。”

她猶豫了一瞬,聲音很輕,“這次的事件……跟你有關系嗎?”

她問得非常委婉。

因為這句話背後真正的意思是……

你是不是在自導自演?

段白焰愣住。

他聽出弦外之音,半晌才遲遲反應過來。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拳,他心口發疼又無法反擊,心頭湧起洶湧澎湃的委屈。

“你……”他咬住後牙,一動不動地看着她,感到難以言語。

姜竹瀝垂着眼,逃避現實似的不看他。

電梯間的光線溫暖明亮,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白皙小巧的下巴。他想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把她逼到牆角,強迫她擡頭,問她怎麽能這樣想。

可是那樣會被她讨厭。

她已經夠讨厭他了。

“……我沒有。”段白焰掙紮許久,聲音發啞,“我沒有罵過你。”

姜竹瀝短暫地掙紮一瞬,小聲提醒他:“你罵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段白焰愣了一瞬,立刻想起那個佛擋殺佛的賬號,一瞬間啞口無言。

她說的是事實。

在過去的時日裏,他清楚姜竹瀝的弱點,知道她是多麽在意別人評價、多麽軟弱的人。可他有自己的企圖與欲望,比起幫她修正缺陷,他更樂于利用她的弱點。

他想要逼退她,讓她回他身邊,做一朵什麽都不會的菟絲花。哪怕只是成為他身邊的一個無用的裝飾,他也會為她的存在而心曠神怡。

比起糾結這麽做會不會傷害到他,他更忠于自己的欲望。

段白焰張了張嘴,嗓音澀然:“對不起。”

他将姿态放低,姜竹瀝突然也難過起來。

“段白焰”這三個字,在某種程度上,就等同于驕矜、自傲、不可控。

可他總是在對她說對不起。

“我……是我太累了。”姜竹瀝不敢想下去,不安地打斷他,放軟聲音自我辯解,“我沒有想要責怪你的意思,只是來确認一下。只要你說沒有,我就再也不問。”

他輕聲:“嗯。”

姜竹瀝愈發難耐:“那……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土撥鼠少女打算故技重施溜之大吉。

段白焰手指動了動,不知道該怎麽做,怕他如果追上去,又被她嫌棄。

可他忍了忍,怎麽也忍不住:“那個黑名……”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下一秒,電梯叮咚一聲響,一群人男男女女,說說笑笑地走出來。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見到他,眼中驚喜乍現:“诶?段導?不是老早就看你下來了嗎,怎麽還在這兒站着?我們都以為你走了呢。”

其他幾個人笑着應和,段白焰沒有搭腔。

他今晚确實有個飯局,飯搭子仍然是圈內幾位知名的大佬。他原本想将姜竹瀝順勢介紹給他們,如果她感興趣,有這一層關系在,日後的合作都會順遂很多。

如果沒辦法直接砸錢……

他至少想鋪平她的路。

“什麽?”姜竹瀝聽見他叫她,回過頭。

“我……”話到嘴邊,他話鋒一轉,低聲道,“過年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放煙火吧。”

姜竹瀝晃了晃神。

不過也只有一瞬。

她很快抿唇,搖頭:“對不起,我過年可能要跟爸媽回家。”

段白焰最後一個願望也落空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走遠,上車,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徒留後面一溜人面面相觑。

半晌,一個新人小聲問:“段導這是怎麽了?”

“要我看……”一個前輩摸着下巴,假裝很有經驗的樣子,“估計是踢到鐵板了。”

畢竟,他也入圈這麽多年了。可他從來沒有見過無所不能、傲氣沖天的段白焰,竟然有朝一日,會擺出這麽……

頹敗,失落,又茫然的神情。

***

第二天,姜竹瀝收拾東西,跟着周進一行人深入大山。

第三期的主題是重走紅色革命老根據地,陳塘作為第二期的特邀嘉賓,不再參與之後的節目錄制。

師兄不在身邊,姜竹瀝沒了吹水聊天的人,跟倪歌待在一起的時間變得更長。

“雖然這麽說很不負責,可我總覺得,上次那個事跟夏蔚脫不了關系。”提到此前的事件,倪歌憤憤不平,“真是讨人厭。”

“我也這樣猜。”姜竹瀝毫不避諱,笑着摸摸她的頭,“不過,我們沒有證據,那就不能說是她。”

夏蔚最擅長借刀殺人,做這種事,向來不留痕跡。

只不過按照常理而言,如果找不到兇手,那麽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就是會幕後推手。

“但是……”姜竹瀝想了想,“這段時間,她好像沒再來騷擾過我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她再來煩你,我就找人撕她……”倪歌低着頭小聲逼逼,過了會兒,突然想起什麽,眼睛又蹭地亮起來,“那竹瀝姐,你和小段哥哥呢?”

“什麽?”

倪歌眼睛亮晶晶:“你和小段哥哥,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姜竹瀝心裏好笑,她可真是個小孩子啊。

這種問題如果是程西西來問,她一點兒都不會兜圈子,只會賊兮兮地暗示她:幾壘了?

所以她給出的答案也非常清水:“停留在牽手前——的那種關系。”

倪歌不信:“騙人。”

姜竹瀝笑着搓她毛茸茸的腦袋,不再搭話。

上山時天氣很好,日光晴明。

光線晃着晃着,姜竹瀝的思維就開始亂跑。

她靠在窗戶上,迷迷糊糊地想。

倒也不完全是騙人……

可是,如果要她現在重新去相信他,不加防備地重來一遍……

她想。

那未免太難太難了。

***

這一期節目錄制很順利。

夏蔚全程安靜如雞,沒有再來找她麻煩,鏡頭前言笑晏晏,背地裏卻焦慮得臉上爆痘。甚至有一次,她撞見夏蔚半夜站在走廊上打電話,來來回回眉頭緊皺,不知道在跟電話另一端的人聊什麽。

而且似乎,還不止夏蔚……連她那兩個小迷妹都沒再糾纏她。夏蔚好像真的被別的事纏住了,難以抽身,沒空再來給她找麻煩。

姜竹瀝樂得自在。

她全程開開心心,直到拍完這期打算下山,都沒有出別的幺蛾子。

美中不足,是下山時倪歌走到半山腰,一着不慎,被一只毒蟲咬了一口。

倪歌家庭條件不亞于夏蔚,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很好,膚色凝白,身上連一點兒磕碰的傷疤都沒有,這麽毫無征兆地被咬一口,腳踝迅速紅腫起來。

她眼睜睜看着那條蟲子肇事逃逸,等姜竹瀝趕到,被吓得語無倫次,拽住她就不撒手:“剛……剛剛那條蟲子有那麽大!……那麽那麽大!我一輩子沒見過那麽大的蟲子!還長!還黑!它……它咬我!我又沒咬它,它幹嘛呀!”

姜竹瀝一邊聽她描述那條邪惡巨蟲的樣貌,一邊檢查她的傷口。

山上草木蔥茏,連毒蟲都格外肆無忌憚。

倪歌手足無措,泫然欲泣,捧着發麻的腳踝,一副想哭又不太敢哭的樣子,“離,離下山還有好長一段路呢……等,等我到了醫院,是不是就要截肢了?”

“不會的,你別着急。”姜竹瀝環顧四周,周進幫攝影大哥搬器材,從另一邊先下山了。其他幾個姑娘指望不上,可是距離下山又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她當機立斷:“山上的山莊裏有藥,我回去幫你拿。”

倪歌愣了愣,下意識覺得不太好。

但她想了想,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眼裏蓄着水汽,還在擔心姜竹瀝:“不要了吧,竹瀝姐……萬一在這裏走散的話,我們……”

“你先讓她們幾個扶着你下山。”姜竹瀝打斷她,輕聲安撫,“沒事的,我比你們動作快,拿完藥就立刻下來追你們。”

“竹……”

她還想勸。

姜竹瀝已經轉身撥開草叢,很快消失在蔥茏的草木群裏。

倪歌憂心忡忡,被其他幾個女生扶着下山。

山上沒有信號,周進遲遲見不到她們下來,不放心地上山來找,在四分之一的高度見到人,卻少了一個。

他眼神一緊:“姜竹瀝呢?”

倪歌解釋前因後果,每說一句,周進的表情就難看幾分。

“她一個人上山了?”聽到後面,他急得差點破音,“可是今天後半夜,要下大暴雨啊!”

他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應景。

游走在天空中的青色閃電一閃而逝,微頓,落下一道沉重而響亮的悶雷。

***

段白焰趕到山下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閃電撕破夜空,雨大得像是在下刀子,能見度被壓縮,三米之外,什麽都看不見。

山下拉起警戒線,周圍徘徊着幾位救援人員。

周進也在。

他送走劇組其他人,找了個靠譜的人照顧倪歌、帶她去醫院,然後自己留了下來。

姜竹瀝的事跟他脫不了關系,何況,他知道段白焰一定會來。

如他所料,段白焰第一眼從人群中拎出的人就是他。他開車過去,面色不善地降下車窗:“救援隊的人上去了嗎?”

周進被強烈的殺氣震懾,微怔,然後搖頭:“還沒。”

“山上發生滑坡了。”這也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一點,他極力安撫段白焰的情緒,“救援隊的人現在暫時上不去,你先下車,我們商量一下怎麽辦。”

段白焰死死握着方向盤,聽着外面一陣陣“轟隆隆”的巨大雷聲,手都開始抖。

他冷笑:“商量個屁。”

話落,毫不猶豫調轉方向,将油門踩到底,一路沖進警戒線。

身後響起一連串驚呼聲:“先生!快停下!您不能現在上山!”

他置若罔聞,絲毫沒有減慢速度,咬着牙再往前走,就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只剩下雨聲。

噼裏啪啦地打在玻璃上,風刮得又猛又疾,像是要敲碎他的車窗。

雨下得實在太大,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絲毫不敢疏忽,卻又不肯放慢速度。

直到視線內出現零星的燈光。

段白焰提着的那口氣微微一松,知道這是到了山頂的山莊。

他将車停在門口,顧不上撐傘,門房一放行,立刻跑進屋,拽着山莊的人就問:“姜竹瀝在這兒嗎?”

山莊的人一臉茫然:“您說的是前幾天在我們這兒拍節目的那位姜小姐嗎?她,她不是中午就下山去了嗎……”

段白焰微怔,慢慢松開她,心涼了一大截。

他走出山莊,一腳踢上車門,響亮地罵出聲:

“操!”

***

姜竹瀝有點困。

她縮在角落裏,努力撐着精神,不讓自己睡着。

暴雨落下時,她走到半路,沒能趕到山莊。

可不知怎麽……大概是倪歌的好運氣感染了她,下雨時,她竟然闖進一間守山人堆放柴火的小木屋。

更幸運的是,這間小屋沒有落鎖。

原以為山中天氣變幻快,這場山雨來得快,去得也能很快。

沒想到……

“竟然一下就下了六七個小時……”

一直下到深夜,且絲毫沒有變小的跡象。

姜竹瀝小聲嘟囔,縮在角落裏,手腳冰涼。

周圍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哪怕一棵瘦弱的山楂果樹。

她餓過了頭,腦子裏的想法亂七八糟。古裝劇裏經常出現女主被關在柴房的劇情,然後好心人會去送吃的,惡毒女配就會趁機發難……

天啊,哪個惡毒女配現在來發難她一下也好啊。

姜竹瀝郁悶地想。

她很擔心,萬一救援隊的人現在上來了,喊她她卻睡着了沒聽見,就這麽錯過,那未免太要命。

所以不能睡着。

……可她饑寒交迫,又實在是很想靠睡眠來禦寒。

姜竹瀝哼哼唧唧靠在牆壁上,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賣火柴的小女孩。

人如果真的冷到極致,感受到的反而是暖。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感官都還算正常,做實驗似的擡起手,在空中劃出一個火柴的形狀,對着空氣慢吞吞地說:“段白焰,我們去放煙火吧?”

空氣:“……”

周遭一片漆黑,此情此景有些詭異。姜竹瀝抱着腿,将下巴抵到膝蓋上。

高考結束的那年夏天,她每天都想用各種理由,去找段白焰玩。

什麽:

“我們去放煙火吧?夏天去海邊放,肯定也很好看。”

“我還沒在半夜吃過燒烤……我們什麽時候能試一次?”

“市中心新開了一家油畫館,你不想進行室外活動的話,我們去畫畫吧!”

……

段白焰的答應頻率,平均下來,她邀請三次,他來一次。

就像一個別扭又嬌羞的小姑娘。

姜竹瀝現在回憶起來,有些想笑,又有些笑不出來。

“段白焰……”

她蜷成團,眼皮子打架,又開始犯困了。

不知道救援隊今晚還會不會上山,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機會被救出去……

她一邊瞎想,一邊昏昏欲睡。

下一刻,木屋的門被風猛然卷開。豆大的雨水被刮進來,不加分辨地砸在她的身上臉上,竟然隐隐作痛。

姜竹瀝下意識伸出手臂,擋住眼睛。

然而幾乎是下一秒,她聽見一疊聲:“竹瀝?竹瀝?”

——是克制的,焦急的,瀕臨崩潰的。

小木屋太黑,她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茫然地擡起頭。

閃電一閃而過。

她捕捉住那個閃逝的瞬間,在模糊的雨水光影裏,看到一個高大的,熟悉的,黑黢黢的人影。

“竹瀝?”

他又叫了幾聲,得不到回應,像是失望到極點,轉身要走。

姜竹瀝後知後覺,猛然反應過來。

“我……”她大聲叫住他,仍然感到難以置信,“我……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她看到那個身影猛地一頓。

然後,他轉身大跨步走進來,一步一步靠近她。

他沒有撐傘,也沒有穿雨衣。衣服從頭濕到腳,狼狽地抹掉臉上的雨水,在她面前蹲下。

她小心翼翼,不敢動也不敢發出聲音,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也許呼吸得重一點,他下一秒就會消失……

下一秒,他的手沾着冰冷的雨水,落到她臉上,是真實的觸感。

他的手很涼,碰她也碰得小心翼翼,不敢太過用力。像跋山涉水的人,在觸摸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竹瀝?”他嗓子發啞,再三确認。

“……是我。”

姜竹瀝明顯感覺到,她那兩個字落地,對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段白焰找了半個山頭。

這麽大的雨,他無法想象她一個人在荒郊野外從下午待到深夜,是什麽樣子。他祈禱她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從山頂往下,挨個挨個地找有可能藏人的角落、山洞和小木屋。

幾乎翻過半座山,才在這裏找到她。

段白焰嘆息。

他摩挲她的臉,許久,将自己冰涼的額頭抵上她的額頭。

他們的距離已經夠近了,可光線實在太過昏暗,她沒辦法看得真切。兩個人呼吸交融,他聲音很低,連音量也不敢提得太高,生怕一不小心,會驚擾到對方。

許久,她聽見他啞着嗓子問——

“我們回家,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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