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悄然入鎮

活着的人自然不能讓尿憋死,更何況梁曉才本就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他拿了一點點米粒,準備設個小“陷井”捉麻雀。以前服役的時候他們駐地就有許多麻雀,雖然領導有令不讓打,但他們還是會偷偷打幾只。

他當時做的荷葉裹小麻雀可是他們大隊出了名的美食,那可不是總能吃到的。雖然這裏目前也找不到新鮮荷葉,但能逮着麻雀的話收拾收拾燒一下可也行。

梁曉才把米灑在地上,再把筐子上面的拎手取下來。原先拎手應該也是藤條編制的,現在卻是一條稻草編的草繩拴在上面,取下來之後後期還能再安上。梁曉才把筐口朝下對着米粒斜放,用個拴着繩的細木棍支好。之前張勇勝看到的以為拴筐上的繩,其實是拴在棍上的。一會兒等麻雀們過來吃米,他用力一拉小木棍,自然就能把麻雀扣住了。

設完陷井之後,梁曉才也沒閑着。他蹲在一邊,一手握着繩子,一手拎着鍬。當然這鍬并不是為了砍麻雀,而是用來鍛煉身體。這鍬不像現代的鍬那樣做工精致,也沒有那麽薄,那麽輕。梁曉才把它當啞鈴,反正坐着幹等也是等,可以練練自己的臂力。

他每次把鍬舉起來再放下去,看似好像落了地,實際都沒有。那鍬一直懸空,就這樣拎到差不多能有八十次,他的胳膊都有點開始發酸了,終于有小麻雀飛了過來,開始啄食筐下的米粒。

這裏的麻雀都是一大群一大群,有一只飛過來吃到米,其他的看到了也會跟着飛過來。

梁曉才無聲放慢了舉鍬的動作,待到小麻雀們走到筐下,他迅速一拉繩,“砰!”一聲,筐成功把麻雀扣在了底下!

梁曉才打了個響指,趕緊去掏,一掏四只!這一窩小家夥撲棱撲棱,他拿根細麻繩給它們綁好,再找個地方重新下陷井。他甚至極其摳門地把大米弄成了碎米粒來灑,然後又換了個胳膊舉鍬。

張勇勝看得嘴巴張老大。他們這裏麻雀多得要命,每次種了莊稼,這幫麻雀都要來霍霍不少,農民們都煩透了。可是從來沒有人想過還能這麽捉它們。

這個季節外面幾乎沒什麽谷子可吃,但麻雀是雜食性動物,草籽什麽的它們都能吃,一個個吃得肥不溜啾。梁曉才換了個新地方守,不一會兒又扣到好幾只。他發現雖然沒有槍和網,但是這裏的麻雀抓起來可比在現代有意思多了。而且這裏麻雀多,成功率非常大。

張勇勝實在是憋不住了,隔着栅欄問:“霍家嫂子,你抓這麽多麻雀幹嘛?”

梁曉才轉頭,頭一次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傻,皺眉說:“吃,還能幹啥。”

張勇勝一想,是啊,能吃啊!這會兒入春了,地裏要啥沒啥,正是家家戶戶最吃緊的時候,能抓點麻雀打打牙祭不是很好嘛!

張勇勝也不幹活了,把鎬頭一丢,也去找了個筐。但是他家筐是個新筐,拎手還在上面好好的呢,扣肯定是扣不上,可又總不好因為捉麻雀就把筐給弄壞了。他有心想問梁曉才借,可剛被他爹罵過一通又不敢,最後只好去找他娘。

張大娘拗不過小兒子,最後出來,笑說:“小音啊,忙着呢?”

梁曉才說:“不忙。大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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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娘笑笑:“想跟你借一下你那個筐子用用行麽?我家小勝這不看着你逮麻雀麽,也想逮。可是我家這筐上有梁,你說為着逮麻雀把它弄壞了怪可惜了。”

梁曉才說:“行,您拿去用,回頭還我就成。”

反正他已經逮了十多只了。

以前在駐地的時候都沒有在短時間內捉到這麽多過。梁曉才心情不錯,把破筐子往外一借,去收拾麻雀。他熟練地把麻雀剝了皮——這東西不能像給雞去毛那樣用開水燙,不然容易把肉燙壞了,吃的時候就不香。得從嘴邊切開一個口子整皮剝。聽着是有些殘忍,不過前世搞野外生存訓練的時候什麽都能吃,所以做這事真是毫無壓力。

梁曉才收拾完之後快速拿水洗了洗,用鹽和一點點蔥花腌上了。

李順蓮聽他忙來忙去,問道:“小音啊,你做啥呢?”

梁曉才說:“娘,我想個招逮了點麻雀,剛收拾了,咱們晌午打打牙祭吧?”

李順蓮說:“好。”頓了頓,“你說你,嫁到咱家也沒享着啥福。吃口肉還得自己抓。唉~”

梁曉才說:“在梁家我也沒享着啥福。我娘就知道我哥,啥好的都給他。所以您就別多想了,我在這挺好的。”

李順蓮笑笑沒說話,拄着拐棍出了會兒神。沒人知道她有幾次都想過要讓兒媳婦兒回梁家。雖然是成過一次親了,但畢竟還是個大姑娘,就這樣一直守寡也怪可憐的。

可是她舍不得。

于是梁曉才剛拿了個收拾好的樹枝把腌過的麻雀串上,轉頭就發現老太太又哭了。他頓時一陣陣頭疼,耐着性子問:“娘,您咋又哭了?”

可別麻雀也是霍嚴東最愛吃的東西!

李順蓮問:“小音啊,你怪不怪娘?”

梁曉才一愣:“怪您啥?”

李順蓮說:“我要不是這麽瞎着,你再找個好人家,總好過在這守着我一個老太太。”

梁曉才一邊往竈坑裏放幹柴,一邊說:“不怪。人該活什麽樣都是命,您別瞎想啊。”

李順蓮哭着說:“對,都是命。嚴兒就是個沒福的。他要是還活着,知道他媳婦兒這麽孝順,該多好。”

梁曉才瞬間抽自己一嘴巴,不帶響的那種。讓你提什麽命!

李順蓮又抹了抹淚,可算回屋去了。梁曉才松口氣,燒起他的麻雀來。為了不讓麻雀肉燒得太焦,落上太多灰,他今天沒燒稻草,而是燒的幹柴。柴都着起來成了碳塊一樣,他才把小麻雀吊着燒。不一會兒只聽“嗞!”一聲,小麻雀上面的油汁落到了柴火上,這叫一個香!啧啧啧,倆一起吃,死了其中一個都不知道,太香了!

可惜沒有酒。

梁曉才撕了幾條麻雀腿給李順蓮:“娘,好吃麽?”

李順蓮說:“好吃,你咋做的?這麽香呢?”

梁曉才說:“就拿鹽腌了燒熟的。”

可能是因為這裏的麻雀特別肥,所以吃着味道确實特別好?感覺比正兒八經的燒烤也不差啥了,甚至更香。

梁曉才突然一愣,對啊,他為啥不試試賣燒麻雀!

現成的材料,都不用多了,一天能賣上十只,一只賣個兩文三文的,那對家裏都能幫助不少。要知道一個長工一個月才二百文工錢。

梁曉才頓覺這麻雀更香了。他一共弄了十七只,他吃了八只,李順蓮牙口不太好,吃了三只。還剩下六只,他可以繼續吃,但是他沒有。他打算晚上帶這東西去看看關彩衣。

梁大富那一下踢得不輕,但是他白天去肯定會惹熊金平不高興,最後倒黴的還是關彩衣。所以還是夜裏去方便一些。而且如果他真想賣麻雀,在村子裏賣也不現實,肯定要去鎮上。那在鎮上需要的爐子什麽的放哪?不用說,自然是放梁家方便。

現在唯一麻煩的反倒是李順蓮。李順蓮眼盲,所以耳朵極為靈敏,但梁曉才又不想再給她用神仙醉了。他不确定這東西用多了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最後梁曉才還是決定試一下,小心點。

入夜之後沒多久,李順蓮去大屋睡下了。梁曉才大概等了能有半個時辰,然後換上李順蓮那要來的男裝,帶着燒麻雀,以及一些錢和神仙醉,去了鎮上。

大晚上,沒有路燈,沒有人,四周呼呼的風,吹得吓人。然而梁曉才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快步走在路上,大概能用了半個多時辰到鎮上。這個時間除了鎮西的花街柳巷,基本其他地方的百姓們都睡了。他悄然摸到梁家,聽了聽牆角。

這個時間熊金平應該也睡了,而關彩衣肯定還在幹活。關彩衣素來是早起晚睡的,因為梁小才代嫁之後梁家的粗活累活幾乎都落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梁曉才以為今晚也會一樣,這個時間熊金平在睡覺,關彩衣在柴房,不料他還沒翻牆,突然聽到牆內傳來了熊金平怒吼的聲音。

“你是傻子嗎?啊?!關彩衣你腦子裏是不是進泔水了!秦家找不到你不會去別的地方再找?你可別給我忘了!大富是出去送誰的,他要是真有個好歹,你跟你的小賤種都別想活!”

“可是夫人,我真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關彩衣說,“他們都說沒見着大少爺。”

“我不管這些!反正你要是找不到大富,你也不用回來了!”熊金平說完再次提高聲,“還不快去啊!傻愣着幹什麽!”

“好吧。”

“等等!”熊金平又把關彩衣叫住了,“你去柳春苑看過沒有?沒去過的話去那看看。”

柳春苑一看名字也知道是什麽地方了。梁大富偶爾确實會去尋個樂子。然而關彩衣沒吱聲,因為她連着咳嗽了好久才停下。這大冷的天,誰也受不了一直帶着傷幹活,她可能是病了。

梁曉才本要翻牆的,但她聽到腳步聲,便去一邊先躲起來了。不一會兒,關彩衣從門後走出來。她還穿着之前梁曉才看到她時穿的那身衣裳,只不過時不時地就會咳嗽。梁曉才見她往鎮西走,趕忙跟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到了陰暗處:“噓!娘,是我。”

關彩衣剛要抓梁曉才衣服,聞言猛松口氣,點點頭。待梁小才把她松開了,她忙左右瞅瞅,确定沒人,壓低聲問:“小才,你怎麽來了?”

梁曉才帶着到她蹲下來說:“我來看看您。您頭還疼麽?”

關彩衣說:“不礙事。倒是你,這麽晚一個人來,太危險了,下次可不敢這樣。”

梁曉才點頭:“夫人怎麽突然要找大少爺?”

關彩衣說:“大少爺從布鋪的賬上拿走了三十兩銀子沒送回去,趙管事來找夫人把這事說了,夫人氣得要命,讓我把大少爺找回來。可我從下午找到現在也沒找到他。”

梁曉才心說你能找到才奇怪了。他把懷裏的燒麻雀拿出來:“先別管大少爺了,您還沒吃東西吧?嘗嘗這個。”

關彩衣:“這是?”

梁曉才說:“我燒的小麻雀。村子裏這東西多,燒着還挺香,我也學人捉了點。”

關彩衣聞着也覺得香,可是一想到兒子的處境,她就笑不出來了。她說:“東西娘收下,你趕緊回去。娘得去找人,要不夫人肯定又要怪到你頭上。”

梁曉才說:“那也不差這一會兒了,您先吃。”

關彩衣好難得才見一回孩子,在上次見面之前他們都已經有七個月沒見過面了。于是她點點頭,邊哭邊吃起來。

梁曉才拍了拍她,本來是想安慰下,結果摸到一手冰涼。不光冰涼而且還硬,一看就是衣服凍住了。這時候夜裏都得零下,關彩衣的衣服卻居然濕了那麽一大片。

關彩衣大約感覺到了梁曉才不悅的情緒,忙說:“沒事,是娘自己不小心弄的。”

梁曉才信她才有鬼了。誰沒事能不小心把肩上弄濕?除非是有人故意往上潑了水。

然而梁曉才也沒說什麽。等關彩衣吃完了趕往鎮西,他便悄悄翻進了梁家的院子。

這個時間梁家只有熊金平。本來應該還有個專門伺候梁大富的丫鬟,但這會兒估計也出去找人去了。梁曉才見熊金平在大廳內部的圓桌旁坐着,便去柴房裏面弄出挺大動靜。他自己倒是沒出聲,但熊金平聽到聲音還是過來了。她以為關彩衣偷懶沒去找梁大富,氣沖沖奔着柴房裏沖,梁曉才趕緊去了客廳裏把神仙醉灑了一些到圓桌上。

熊金平在柴房裏轉一圈沒見着人,自然又回了大廳,沒多一會兒,她便伏在桌上睡了過去。

梁曉才進來再次給她聞了聞神仙醉。他覺得他是個文明人,對着熊金平潑水這種事情他不能幹。于是他扒了熊金平的外衣,把人放外面凍個臭夠才又給弄進客廳。

熊金平始終睡得跟個豬一樣,梁曉才把她擺好,這才悄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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