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一斷袖
周圍盡是呼呼的風聲,霍嚴東看着梁曉才臉上的散漫笑容,皺眉說了三個字:“霍嚴東。”
梁曉才挑眉:“霍嚴東?呦,那不是我夫君嗎?你沒死?”
霍嚴東有種想要把對面的人當場掐死的沖動。但他忍住了。他耐着性子問梁曉才:“你為什麽要裝成梁繞音嫁到霍家?你到底是誰?”
梁曉才說:“梁曉才,梁繞音的異母弟弟。至于為什麽會嫁到你家,那自是因為你未婚妻嫌棄你,可是她哥梁大富又認為也許你能立個功什麽的。到時候萬一你做了官,他妹妹還能做個官夫人,他也跟着沾沾光,所以就讓我嫁到你們家先占個坑。不過我有言在先,當初我會到你們家是因為他們拿我娘做威脅,可并非我本意。”
霍嚴東說:“夜裏出來送你的便是你娘?”
梁曉才說:“對啊。不過你娘以為她是我姨娘,畢竟我現在是梁繞音。”
霍嚴東又問:“那你們為何不走?以你的身手,你母親和你在一起不可能脫不開梁家掌控。”
梁曉才“呵”一聲:“你是不是傻?我走了你娘還有活路嗎?”
說完他起來,拍拍屁股走向梁家,一副懶得再跟霍嚴東多說的模樣。
霍嚴東便也沒再問下去了。他也進到霍家院子裏,并且到柴垛後面找出來兩個包袱。而梁曉才則在這時直接開門進屋。
這個時間離着晨起也沒多久了。梁曉才便也沒放輕聲,而他的開門聲也确實引起了李順蓮的注意。李順蓮習慣性地問了句:“小音啊,出去啦?”
梁曉才長嘆了一聲說:“是啊娘。我這幾日總是夢到嚴東回來,夢着夢着就突然醒了,所以出來看一看。雖然旁人都說他已經不在了,可我總覺得他還活着,總有一天還會回來的。”
剛好在門口聽到他胡說八道的霍嚴東:“……”
李順蓮眼眶又開始發熱。她抹了抹眼睛說:“你還惦記他。這臭小子就是個沒良心的,走了就不知道回來了,也不想想你在家裏有多苦。”
梁曉才裝着輕輕抽泣了一下,瞅了眼門口說:“娘,不說這些了。我最近時常在心裏求菩薩,也沒準嚴東真的還活着呢。咱們心裏得有個盼頭,沒準他哪天就回來了。”
李順蓮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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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才這時點了油燈,往盆裏舀了些熱水——夜裏燒過火之後鍋裏的水到第二天雖然不燙,但也是熱的。梁曉才把頭繩解了,頭發往盆裏一放,舒服地呼了一聲。
這時關彩衣也醒了。她是聽到梁曉才跟李順蓮說話的聲音才醒的。她醒了便不可能再睡了。她穿着衣裳下地,見梁曉才在洗頭發,便給他拿了擦頭發的布巾。
梁曉才接過了說:“姨娘,衣裳也幫我找一套吧。我方才去外面不小心跌了一跤,衣裳都髒了。”
關彩衣應聲進了小屋,霍嚴東便在此時敲響了屋門。
李順蓮問了聲:“誰啊?”
霍嚴東說:“娘,是我。”
如果不是因為屋裏有關彩衣,他就直接進了。但畢竟還有個陌生的婦人在,所以他才敲的門。可他這一招有預警的“突然襲擊”卻還是把李順蓮跟關彩衣驚得不輕。
“小、小音啊。快,快看看到底是誰!”李順蓮一向慢慢走的,生怕摔了會拖累別人,可這時卻一臉慌色,很怕她慢了半分剛剛發聲叫她“娘”的人就不見了。
“娘,您慢些。”梁曉才說,“是嚴東,真的是嚴東。”
“娘,我回來了!”霍嚴東開門進來,健碩的身軀瞬間讓狹小的屋裏變得更加逼仄。他快兩步握住了李順蓮的手,“娘,您別哭。兒子回來了。”
“是嚴兒回來了?真的是嚴兒回來了了?”李順蓮丢掉拐杖,雙手顫巍巍地在兒子身上摸着,生怕自己認錯了。
“娘,真的是我。我還活着。”
“你個混小子!你、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李順蓮哭着說,“村東你高大爺家的孫子說你,說你再也回不來了,你知道娘和小音這一天天是怎麽過的?”
“本來是要早些回的,可臨時又有些事情要辦,被耽擱了。”霍嚴東說完,轉頭看了眼洗完頭發又改洗腳并且正在不停搓腳丫子的某人!
明明長得那麽細致一人,洗腳的時候卻生生讓人看出一副糙漢樣來。霍嚴東對家人的一腔擔憂情緒瞬間被這人給糙沒了。他皺了皺眉,扶着母親坐下來。
李順蓮此時早已泣不成聲,梁曉才邊搓腳,邊假裝抽搭幾下。之後洗差不多了,他拿布巾擦擦,趿拉着鞋子站起來。他将早已吓得魂不附體的關彩衣拉進了小屋,用唇語告訴她:“別怕,沒事。”
關彩衣不懂唇語,但這幾個字簡單,她便也看懂了。她扭着手看看外頭,見霍嚴東長得又高又壯,又有些兇,便還是有點慌。
梁曉才卻是坦然得很。他覺得撐破天也就是霍嚴東跟老太太掰開事實說真話,那大不了他就帶着關彩衣走好了,又不是活不下去。而且霍嚴東這麽一回來,梁繞音那邊保不準還要折騰,他還真懶得理。
霍嚴東卻是全程半字未提梁曉才身份的事,也不知是因為感念梁曉才一直留下來照顧他母親還是別的什麽。
這時李順蓮哭差不多了,說:“對了嚴兒,你還不快快好好看看小音。小音你還記得嗎?她原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後來你走了沒多久她就嫁過來了。小音,小音你在哪呢?”
梁曉才走到李順蓮近前:“娘,我在這呢。”
然後李順蓮就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和霍嚴東的手湊到了一塊兒!
霍嚴東嘴角抽了抽,梁曉才也皺了下眉頭。關彩衣在一旁看着,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就說:“那你們先聊着,我去把火燒上。早上咱們吃點啥呢?”
李順蓮說:“吃疙瘩湯吧。小音你來做,嚴兒最喜歡疙瘩湯了,你做的好吃,他保準更喜歡。”
梁曉才瞪着霍嚴東,語氣卻是柔柔的:“好的娘。”說着他把手抽出來,轉身去換了身衣服出來,又洗了洗手。
因為頭發過長,再加上沒有吹風機可以吹,所以洗完很長一段時間還是濕濕的,梁曉才便把它們都散到了身後。
霍嚴東發現他這個“妻子”實際比他看到的還要白。那張臉被散落下來的烏發一襯,簡直像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饒是他之前就看過梁曉才女裝的樣子,這時也不禁有些吃驚。他在軍營裏見男人見得多了,卻從沒見過長得如此美的男人。這人安安靜靜的時候美得像水,恬淡柔和,可一笑一轉眸的時候卻又美得像火,明豔炙熱。
可偏偏就是個男的!
看什麽!
梁曉才無聲瞪。明明他之前都不用做早餐了,偏這人來了,他的覺沒得睡了,還要做早餐。
李順蓮這時還在跟霍嚴東說話呢。一開始她問軍營裏的生活,後來不知怎麽的就聊到了梁曉才的身上。她言辭間都是對梁曉才的誇贊:“小音對娘可好了。嚴兒你走那會兒我不是還能看些個東西,可後來沒多久就看不清了。是她一直照顧娘,幫娘洗臉、梳頭、還給娘做飯吃。地裏的活也都是她幹的,你以後且得對她好。”
霍嚴東含糊地“嗯”一聲。他來的路上倒還真想過,如果妻子對他娘好,他也會努力愛護妻子,好好跟她過。可是現在……他一想到梁曉才那個彪悍樣子他就後脖筋疼!在外頭踢的那一下還沒緩過勁來呢,這小子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拳腳都十分利落。他還真沒見過幾人有那樣迅捷的動作。
關彩衣把火燒上了。梁曉才就在一旁弄面疙瘩。他臉上無半點慌色,瞅那樣心情好像還不錯。他一邊弄面疙瘩一邊琢磨,今晚開始出去做生意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了?拉着霍嚴東跟他一起去,老太太那就不用總撒謊了。
雖然他也不怕撒謊,但其實是不屑于撒謊的。
轉頭瞅瞅霍嚴東,梁曉才發現這人剛好也在看他。梁曉才一笑,似是受了委屈一般說:“娘,嚴東老是瞪我,他是不是生氣我不經了他同意就來霍家了?”
李順蓮忙說:“怎麽會呢?嚴兒你不許瞪小音,把我兒媳婦兒吓着可不成。”
霍嚴東無聲磨了磨牙:“知道了娘。”
梁曉才在一旁笑,笑得肩都抖了但是沒出聲。可這樣看起來更氣人了。霍嚴東想都不想地把李順蓮拉進了屋裏去坐——眼不見心不煩!
關彩衣這才敢用眼神問梁曉才:怎麽辦?
梁曉才拍拍關彩衣的肩,示意真沒事。随即他往鍋裏放了一點點油和蔥花,炝了鍋之後放入水,等水開了又往裏放了一點幹菜碎,再把弄好的面疙瘩往裏逐粒地快速放進去。那面疙瘩一個個不大,進鍋裏也沒有糊到一起,一粒是一粒。這樣的疙瘩湯喝着香,面疙瘩咬起來也爽滑。
不一會兒湯水開了,面疙瘩也熟了。梁曉才往裏加了些調料,之後便把它們都盛了出來。特別是李順蓮的那一碗,他已習慣性地會幫她放溫了再給她吃。
他把李順蓮跟霍嚴東叫出來,頭一次,霍家的廚房裏坐了四個人。梁曉才把勺子放到李順蓮手中:“娘您多吃點。我今兒個做得多。”
李順蓮“哎”一聲,笑着,左手緊緊抓着兒子的手:“嚴兒你也快嘗嘗,小音手藝可好了。”
霍嚴東已經聞到香味了。他夜裏本就沒怎麽吃東西,再加上跟梁曉才又打了一架,所以這會兒确實餓得緊。他想好了,等吃過之後再跟梁曉才單獨聊一聊。
他食量極好,吃過一碗之後又盛了一次。
梁曉才自認做得挺多,居然沒夠喝。雖然他跟霍嚴東嘴裏都說夠了,但是他們自己知道,沒夠!
吃完之後,碗筷由關彩衣收拾着,梁曉才說:“娘,我去園子裏轉轉。昨兒個說修栅欄,但是缺口太多了,咱家沒那麽多木頭,今兒個剛好讓嚴東看看。”
李順蓮自是希望兒子兒媳婦兒能多相處的,忙笑說:“好好好,去吧。”
梁曉才看了眼霍嚴東,朝外一揚下巴。
霍嚴東跟上了,結果出門就看到了鄰居張大娘。張大娘是從小看着霍嚴東長大的,自然認得他,吓了一跳才想起來說:“這、這這不是嚴東嗎?你回來了?!”
霍嚴東點點頭:“昨兒個回的。這幾年多虧您幫襯我娘。”
張大娘說:“說哪的話,鄰裏鄰居的,幫個忙還不都應該的。再說了,你媳婦兒做得才多呢,也沒用我們幫啥忙。你這小子可娶個好媳婦兒,長得漂亮又能幹。以後可好了,你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再生幾個胖娃娃,誰見了還不都得羨慕啊?”
霍嚴東:“……”
梁曉才狀似羞澀地低下頭,心裏想的卻是:張大娘你有毒吧你?!
霍嚴東使了吃奶的勁才沒有拔腿就走。他聽了張大娘說半天他“媳婦兒”多麽多麽好,然後胡亂應了一聲,拉着梁曉才去了菜園,離着所有人都遠遠的。他開門見山地問:“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梁曉才說:“唔……買大宅子,再養幾匹好馬。再雇些長工幫忙收拾收拾屋子幹幹雜活。春季種點自己喜歡吃的,再種些花花草草。等入了冬之後就在家養養膘,堆堆雪人。啧,惬意。”
霍嚴東:“……不娶妻?”
梁曉才轉頭看了霍嚴東一眼,特坦蕩地笑說:“我一斷袖,娶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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