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

沈昴還記得她初識朱子奂的那天晚上，恰是愚人節。回國還沒多久，沈昴工作之外百無聊賴，就被朋友的朋友所在的群聚會的消息，召喚到鬧市中的一隅。

這巨型叢林般的都市，即使像沈昴這樣從小生長于此，也從未在學校與家之外的哪裏偶遇過什麽熟人。茫茫人海，無聚有散。此地自開埠百餘年來，政商權貴，三教九流，華洋雜合，紙醉金迷；曾不缺碼頭江湖豪俠匪氣的義士，更多附庸風雅笑貧羨娼的庸民。當然對于那些有點特殊的人來說，這裏也給予了他們無視性的冷漠包容與相對的自由。

高架邊綠地中，鬧中取靜的建築裏，沈昴忘了是哪間昏暗的酒吧，場子還不小。她和同去尋找樂趣的友人程有湘一起，卡座中随處張望，有一搭沒一搭的吹牛。有湘濃眉大眼，性情活潑，她從北美歸來後，似乎有不少浮誇的理論和沈昴分享。名號“蜻蜓”的群主來來去去接人進吧，果真名副其實；此時她正帶着一人往裏走。

來人瘦高的身影被蜻蜓請入了對面的卡座，斯斯文文坐下。沈昴定睛細看，幽暗燈光下，深色圍巾淺色粗布外套，一張少年氣的俊秀臉蛋，漫畫般半長短發，神色間還有些不知所措的可愛。

程有湘忙湊上前在她身邊坐下，笑着說：“嗨，你叫什麽？怎麽來這邊的？”

“我是朱子奂。網上随便加了一個群，看到有活動随便來看了下...其實我剛回國，什麽都不清楚，就是好奇。”朱子奂坦誠答道。

“哇，好巧啊，我也是。”有湘半個人都快傾在朱子奂身上興奮地說，一邊指着身旁的沈昴：“還有她，她也才回來幾個月，好無聊啊，我在幫她看看有沒有好的。”

“你好，我是沈昴。”沈昴略帶腼腆和朱子奂打招呼，手裏酒杯也忘了放下。

“什麽，你們倆...不是在一起嗎？”朱子奂眨了眨眼：“我看你剛才勾着她的肩啊？”

沈昴和程有湘相互對看一眼，然後大笑，程有湘笑着搖手道：“沒有沒有，哈哈，我們就是朋友。”朱子奂又仔細看看沈昴的神情，微微一笑。

沈昴記得後來又互問各自情況，程有湘這個playgirl居然對朱子奂說她單身。朱子奂也就姑且信之，然後答道自己有女友。

“什麽？那你還出來玩？”程有湘看似吃驚地感嘆。沈昴心中暗笑。

“我好奇。她說我不出去看看不能定心。我也正好了解一下。”朱子奂輕松答道。

“那你就真的出來了？連謊都不撒？哈哈，你這人真有意思。”程有湘含笑調侃她，又問：“在國外沒玩嗎？”

“真沒有，大多時候有認真交往的。後來在打工的公司有個同事，很像金發版的Kristen Stewart，我暗戀她幾個星期，沒想剛要告白她就被開除了…”看來兩人聊的甚為敞開。程有湘應道：“說起來我以前也和...”沈昴開始有點頭大，正好此刻群主說要開始一輪活動。

說是活動，也就是喝一輪酒，打聲招呼，看一圈人有無對眼的。沈昴注意看朱子奂拿酒喝酒的手勢，頗有一些生澀，心想她果真說的不假，這家夥一個人瞎摸了來也挺有勇氣的啊。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正看到一個長相甜美，帆布包上印着黑貓的女生問朱子奂聯絡方式。

之後程有湘又跟朱子奂天南海北吹了一通，已然熟識。三人一同出門，深夜空氣清冷，路燈照射下，沈昴注意到朱子奂的圍巾上墨綠深褐間色。

“要不要再去哪玩玩？”有湘叫道。“沒什麽好玩的，太晚了回去吧。”沈昴拉住她。朱子奂不置可否。

後來朱子奂和沈昴說，那天程有湘胸都蹭上來了，她有感覺。程有湘得知後說，早知道那晚就和朱子奂回家。沈昴心想，這到底是随便還是誠懇？朱子奂看起來，可能比程有湘還要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