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向之衡回到醫院的時候，隔壁科室的同事剛好來拿些東西，笑着沖他來了句：“下周老胡出差回來了，估計咱們以後幹活能輕松點。”

“可算是回來了，再不減輕下我工作負擔我恐怕得猝死在醫院。”向之衡咬着塊餅幹，一邊整理着桌上紙筆含糊說道，“前陣子好不容易休了個假，我以為是上頭給的福利，沒想到後頭幾天這麽辛苦，平時飯都來不及吃。”

“怎麽着，哎，我看最近人家小護士好像沒再給你送飯了啊，你倆掰了？”

他無所謂地攤手，說：“誰知道，送了我也不吃。”

“你說你這人啊，什麽脾氣，人小姑娘多熱情。小向啊，我看你條件也不差，醫生這行吧本來就忙得很，沒事兒睡個覺一通電話說不定就得起來給人做手術去，哪有時間談戀愛？遇到合适的就抓緊點，別拖着了，我都替你着急。”

向之衡無奈地搖頭：“你也就結婚幾年，說話跟我爸媽似的。”

“是吧？你這樣父母肯定也着急。”那同事坐到他對面，一臉深有體會的樣子，“想當年我剛畢業那會兒，我媽回趟家就給我安排相親，講什麽都能扯到結婚上，我都快恐婚了。”

“不過說真的啊，我看你挺受女孩兒歡迎的，這麽多年真沒談場戀愛？”

向之衡停下筆，心裏琢磨着怎麽回答。

到現在确實沒跟很多女生主動接觸過，他以前一直覺得沒意思，游戲這麽好玩，幹嘛非得兩個人成天膩歪着。男人嘛，身邊有個五指姑娘，能自己解決就解決，要學會自給自足自力更生，不麻煩別人，別人也莫要來糾纏。

不過，生活中總會出現意外。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想。”他認真答道，“不過是我單方面喜歡人家，她那邊可能要在等會兒，還沒開竅。”

※※※

這日，晏芝在醫院幫同事削着蘋果，向之衡有事沒事過來蹭蹭，意有所指地說兩句，別說是同事李靜，連旁邊病床上的病患乃至人家家屬都看出不尋常了。

“向醫生，你再這樣人家小姑娘都要害羞的呀。”旁邊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婆調侃兩人道，“你看看人家，臉感覺都紅了。”

晏芝心裏犯嘀咕：那明明是她化妝時候打得腮紅，下手也不重啊，咋老一輩的都不能欣賞日系妝容呢？

向之衡看起來那叫一個得意洋洋，手揣在白褂口袋之中，吊兒郎當地笑着，身子還晃來晃去擋窗外陽光，她不耐煩地說：“你消停會兒吧行不行。”

話一出，全病房沉默下來，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她。

晏芝心裏忽然緊張，趕緊不好意思地跟他們解釋：“我跟他鬧着玩，鬧着玩···”

“哦呦真是的，吓我一大跳。”他們又恢複以往的笑容。

“我說嘛，我們向醫生人其實蠻好的呀，上次醫藥費都是他幫忙墊付的，比我兒子不知道好了多少，之前還想把我侄女介紹給他，現在估計是沒什麽希望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眼調笑起來，房間內氣氛很是融洽。

向之衡這時的話特別少，跟個第一次受到老師表揚的小學生似的，胸前紅領巾更加鮮豔了幾分什麽的。

臉上看着謙虛，實則眼裏盡是得意竊喜，偶爾看看晏芝，眼神裏寫滿“老子牛逼吧”那種炫耀式态度，看得她差點沒忍不住翻白眼，世上怎麽能有這麽欠揍的人？

不過玩笑歸玩笑，晏芝心裏也很清楚向之衡對于工作确實認真負責，受人歡迎無可厚非。

人真是神奇的物種，大自然簡直偉大而神秘，如此精分之人真不知是怎麽創造出來的。

※※※

接近晚上的時候，晏芝正好準備回去，向之衡也快要下班便提議兩人一道，她沒多作猶豫，點點頭答應了。

其實兩人都挺累，晏芝照料了同事整整一天，幫忙聯系家屬辦住院手續什麽的，樓層之間跑來跑去，向之衡不必說，天天下班都是生無可戀。

她坐在副駕，無聊刷了個微博，看了會兒又覺得沒意思，側頭看着車窗外的夜景發呆。

“下周你有事沒有？”晏芝問了句。

“沒啊，下周我同事回來，有雙休。”他專心開車一邊答道。

“我們公司送了兩張迪士尼的門票，員工福利，你去不去？”

他驚訝地擡眼，随即笑出聲：“你這是約我？”

“那算···”

“別啊別啊，我家晏晏都這麽說了，我豈有不去之理？”向之衡看起來有點開心，調侃道。

晏芝一手撐在車窗前，表面雲淡風輕其實心裏還挺驚訝:本來以為這懶成狗的人會拒絕，她都做好二手準備想着聯系童嘉樂那邊，結果向之衡竟然答應的這麽爽快。

“你不在家打游戲？”她好奇問道。

他不疾不徐說：“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稍微犧牲下。”

各種情話手到拈來，晏芝心裏不由得納悶這人怎麽突然變得油膩膩的了，正想開口吐槽幾句，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她媽媽。

-晏晏，月底你生日要到了，媽媽到時候去上海看你。

她手一抖：月底？這麽快？

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想好怎麽交代自己跟別人合租的事情，到時候萬一有什麽誤會怎麽辦？

正當晏芝這麽琢磨着，向之衡淡淡瞟了眼：“誰啊？”

“我媽，說月底來看我。”她如實告知，眼底有幾分擔憂，“她還不知道你的存在呢。”

“那不挺簡單的，說實話不就行了？”

“一般父母都會介意自己女兒跟男生合租吧？”她覺得向之衡可真是不解人情，什麽都不知道。

“這樣嗎？”他問了句，一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我媽要是知道我跟姑娘住一屋檐下，估計得開心到不行，拿着喇叭昭告天下。”向之衡手握方向盤，笑得有幾分揶揄，“她巴不得我趕緊找個女朋友，越早結婚越好。”

晏芝聽他說着，慢慢陷入沉思，随即側頭盯着他看了半晌。

他心裏發毛：“幹··幹嘛你？”

“到時候咱們就說是一對兒呗。”她皺着眉頭，似是在講一件嚴肅的事情，“幫個忙，一天一百。”

這古怪的對話總是讓向之衡往不好的地方聯想：“你他媽把我當什麽人了？”

“江湖救急，等我媽走了就好。”晏芝說道，“你就說答應不答應吧？”

向之衡心裏也不知怎的隐隐有點郁悶，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他支支吾吾說：“倒不是錢的問題···能換個條件嗎？”

“什麽？”

“就別演了，多假啊，還麻煩···

要麽咱倆幹脆直接在一起吧？”

晏芝指尖顫了下，不自然地回過身，心跳節奏都快起來，耳根子連帶脖頸處都是紅的，還故作鎮定。

始作俑者向之衡反倒沒什麽事，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馬路車輛，手指有節奏地點着方向盤，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也不着急等她回答，好像自己是說了什麽不起眼的話一樣。

她側過身，滿臉通紅，“你閉嘴吧，別老是說些有的沒的，聽着就煩。”

他無所謂地笑笑，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算了算了，先不着急。

反正最後肯定能到手，他有的是耐心跟定力。

都是當年一步一個腳印打着游戲磨煉下來的。

※※※

一回到家，晏芝先是拿出筆記本研究了下路線。

同伴既然是個懶到家的人，所有安排只能攬到自個兒頭上，換成平常她肯定是不太願意，不過假期在即心情挺好，出去走走不錯。

來上海那麽久，像迪士尼這種有名的景點她也不曾去過，一是太忙，二是嫌人多，排隊時間長，然而現在是淡季又是工作日出去，應該會有點意思。

晏芝心裏其實還是有點小興奮。

向之衡游戲剛打開，看見她在一旁認真做功課覺得過意不去，有事沒事把頭湊過來看看，象征性地問兩句。

畢竟把任務交給人家姑娘撒手不管，太不男人了。

他大學的時候也是這樣，一點兒不愛出去，也不愛跟人交流，但是期末的時候老師劃分小組進行答辯，這就牽扯到了團隊合作，沒辦法，只能被迫去實驗室做自己的任務。同組的同學看見他愣是半天沒說上來名字。

向之衡雖然又懶又宅，但還是自诩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

不過他這樣有的沒的問兩句，晏芝倒是被他惹毛了，臉一黑：“你他媽要麽打游戲，要麽訂酒店，再廢話連篇我把你游戲機砸了。”

聽到這話，他下意識地将寶貝手柄藏到抱枕後頭，賠着笑說道：“別，晏晏，我知道你最好了。”

“嗯··訂酒店啊，當然是訂酒店重要。”他站起身坐到她對面，偶爾看着手上的ipad，偶爾看看她。

“你說···咱倆都這麽苗條，要不然定間大床房吧，就一張床擠擠得了。”向之衡沖她笑，“既能省下不少錢，還可以交流交流感情，要不然老吵架，傷和氣，你覺得呢晏晏？”

晏芝擡眼，幽幽地看他。

果然，合租時間剛滿一周，某些人的流氓本性顯露得是淋漓盡致，前幾天喝醉酒說要睡她，今兒個開始詳細計劃睡上一張床了，心裏頭精明得很，絲毫看不出是個只會打游戲的死宅。

除了工作，向之衡幹什麽事都懶洋洋慢吞吞的，唯獨這事效率奇高，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好歹第一次兩人見面的時候，怎麽說都是談吐得體的正人君子，啥時變得這麽墨跡又黏糊了？

“你他媽再給我講這些····”

向之衡一臉不情願：“問題是真只剩商務大床房了啊，你自己看看。”

說完，他将ipad遞過去。

晏芝狐疑地看了他一會兒，低頭翻找各個酒店。

也不知是訂的有些晚還是怎麽着，确實沒幾家有空房了，留下的要麽是普通間要麽是商務間，反正就是一張床的。

“沒辦法，我其實也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是總不能每個住所吧，我們好歹也要玩三兩天，所以····”向之衡眉眼彎彎笑得開懷，對她說道。

“沒事，定吧，到時候帶個被褥，你睡地板。”晏芝利落地留下一句，毫不拖泥帶水地繼續看電腦。

他無語地扯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