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請……請等一下！”身後傳來了世界百強企業新上任的負責人杜總的聲音。

大概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杜銳思果斷抛下了偶像光環，慌裏慌張地追上兩人的腳步，短短一段路他跑得滿頭大汗，狼狽不堪：“齊總，剛才是我不對，請給我一個機會鄭重地向姜秋道歉吧！”

說着就要彎下腰，朝姜秋深鞠一躬。

按照通常的習慣，在杜銳思的腰彎折大約30度的時候對面的人就該把他扶起來，然後客套兩句“不要緊”“沒關系”。

情節嚴重的會等到他下彎60度時才慢騰騰地拍着他的胳膊表示“下次不要再犯”，然後詢問杜銳思為什麽處心積慮地要出現在齊修澤的面前，這時候他把合作項目的內容告訴對方，提前預告，比在談判桌上說要顯得有誠意。

很少有人真的會不給他這個面子。

但是，杜銳思想錯了，齊修澤還真不在一般人的範疇中。

杜銳思一點點彎下腰，腰都折到90度了，齊修澤還沒半點出聲制止他的意思，杜銳思徹底懵了。

兩鬓間的汗水留下來，從臉頰滑落到鼻尖，最後滴在地上。為了保持一個姿勢不變，杜銳思用力地繃緊自己的腰腹和雙腿，感覺自己不光身體發麻，連臉頰都是火辣辣的。

實在忍不住，他偷偷擡頭瞥了一眼齊修澤，就發現這人居然擡起左腕，看着腕表給他數秒！而一旁的姜秋也沒有半點開口阻止的意思，手還放在齊修澤的大衣口袋裏取暖。

“58、59、60……可以了，我們接受你的道歉。”齊修澤說完又打算轉身就走，連後文的開場白都沒給杜銳思說出來的機會。

“我……那個……公司的合作項目……”杜銳思臉上再也看不見那股子精英範兒，在齊修澤的面前矮了一頭，說什麽話都沒底氣，還顯得語無倫次。

“之前我夫人不是說了嗎，換一個代表，正式到我公司來，或許我還能給你們一個談合作的機會。”齊修澤眉毛微皺，嫌棄地看了杜銳思一眼，“但是我不想再看見你了，以後也請你別出現在我夫人的面前。”

姜秋隔着口袋掐了下齊修澤的大腿，一口一個“我夫人”，叫得這麽順口，是不是以前就在心裏排練過無數次了？

然而齊修澤在這種時候并沒有點亮心有靈犀的技能，還以為姜秋是着急了，傾身在他耳畔親了一下：“別急，我們馬上就回去。”

姜秋瞪了瞪眼，這還是第一次齊修澤當着別人的面親他，動作娴熟無比，膽子越來越大。他想起上回齊修澤還要找個蹩腳的借口，不由壓低聲音調侃道：“這次也是鍛煉應激反應？”

齊修澤頓了頓，說：“這次不是，這次只是我想讓別人知道，我很在乎你。”

所以那幾個打從姜秋出現在學校後就走不動道兒的家夥，成了齊修澤主要的警告對象，這個動作不但是秀恩愛，也是告誡對方不要随便招惹姜秋。

姜秋認真打量着他的臉，齊修澤臉上沒有半點輕浮與誇張，說出來的話全是發自肺腑，神情專注的男人看起來比平時更帥了，足以令人怦然心動。

因為挖樹洞不順利而産生的失落感，被此時齊修澤專注的神情所填滿，姜秋覺得這個事實也不是很難接受了，卷子被氧化又算得了什麽，大不了再找下一個證據！

等等。

不對啊……

姜秋忽然發現自己想岔了，簡直想狠狠敲自己的腦袋一下——雖然他無法确定袋子裏裝的是不是試卷，但他可以向身邊的人求證那卷子是不是存在過的啊！

真是做夢做傻了，他怎麽沒想到要去問齊修澤呢？

“齊……阿澤，”姜秋剛喊出一個姓，就在齊修澤深深的注視下改了稱呼，大腦完全沒來得及思考，“你還記得以前在樹洞裏埋過一張試卷嗎？”

齊修澤依然維持着溫柔注視的表情，心裏想的卻是孫醫生之前跟他說過的話。

——在姜秋還沒對他的身份産生認同感之前，不要輕易把你們過去的交往告訴他，避免導致他對身份的認知錯亂。

所以，還不到說的時候。

齊修澤轉頭看向前方的路，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就在姜秋緊張得忍不住想再問一遍時，他忽然把手伸進兜裏，慢慢握住姜秋的手：“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吧？”

“嗯？”姜秋的思緒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給擾亂了。

“今天林言的父親會來接他回家，我讓阿姨幫他收拾行李，一道送回林家，所以阿姨今天不來做飯了。”齊修澤嚴肅地說。

姜秋眨了眨眼，還有點沒跟上這個話題。

“我的廚藝說實話不怎麽樣，只能保證把東西煮熟，無法保證口感。”齊修澤的表情比剛才跟杜銳思說話時還要鄭重幾分，“或者你想在外面解決晚餐？”

姜秋回憶了一下，他記得阿姨每天都會去菜市場，把冰箱裝得滿滿的，今天也是如此，出門前他還看見阿姨往冰箱裏放小白菜。

所以他們回去前也不用買什麽食材了，直接用冰箱裏的食材就能解決這頓飯。

姜秋自認做飯也不是廚神那一挂的，于是同意了齊修澤的說法：“那好，你做飯，我給你打下手。”

齊修澤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嘴角微微牽起一個弧度。

回到家，阿姨和林言都不在，樓下空蕩蕩的，倒有幾分像剛穿書時姜秋和齊修澤那段有距離感的相處時光。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姜秋面對齊修澤時已經放開了很多，用通俗點的說法就是“混熟了”。

“我大學的時候是在校外租房住的，經常都是自己做飯。”齊修澤熟練地從米缸裏舀了勺米出來，沖洗之後把淘米水倒入用塞子堵住的水池，儲滿水後又把青菜放進淘米水中。

修長的手指動作靈活，一氣呵成，看起來還有點美感。

姜秋相信他這話不是吹噓的，這動作一看就是真正下過廚的人。他也卷起袖子幫着洗菜，又随意聊天道：“那個時候沒有阿姨來幫忙嗎？”

齊修澤搖搖頭：“那會兒我跟爺爺吵架了，他想讓我出國讀書，但我不願意。”

姜秋洗菜的手一頓，一片青菜葉子被他從菜杆上拽了下來，眼神也變得有點複雜。

雖然齊修澤沒說後面的話，可姜秋早就從網上查到了資料，他的大學跟‘姜秋’也是同一所，名氣不小，因為師資力量雄厚、有不少研究創新項目而排在國內大學前列。但也因為這所大學會接收所謂的‘貴族子弟’——也就是交了贊助費的富二代，而被不少人诟病。

原主就屬于交贊助費的那批學生。

而以齊修澤的成績，姜秋相信他絕對是憑借自己的實力考進去的，只是他拿到這個學歷後，有多少人會相信他是靠自己完成學業的？尤其是在畢業之後，他是不是曾遭過不少白眼？

為了大學的事，齊修澤還跟他祖父鬧了幾年的不愉快，想必那個時候齊爺爺為了給他教訓，不光不讓阿姨照顧他，斷了他的零花錢，還把他從家裏趕出來……

所以才有了眼前這個穿着圍裙用心削土豆皮的齊修澤。

不是姜秋太自戀，他總覺得齊修澤會選擇那所大學，也跟他脫不開關系。要不是這樣，他剛才在學校裏也不會故意岔開話題了。

姜秋問他卷子，如果齊修澤真不知情，他就會直接說出來，而不是顧左右而言他。

他知道，卻不說，這裏面肯定有什麽苦衷。

姜秋雖然心急，卻也能耐得住性子，只要一層層解開謎底，總有一天他能明白齊修澤心裏所想。

想到這裏，姜秋把洗好的青菜過了水，用籃子撈起來，就見齊修澤又從冰箱拿出一條魚，放在砧板上，菜刀猶豫着似乎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

齊修澤鼻尖上多了幾顆汗珠，他跟姜秋誇下海口，說自己會做飯，就絕不能臨陣脫逃。

青菜土豆都沒什麽難度，魚是一道大菜，營養價值也高，最近小秋鍛煉身體，最适合給他進補，總不能就讓他吃青菜土豆吧……

齊修澤喉結微動，右手握緊菜刀，按住魚頭，刀尖在魚背上劃下一刀。

不知道劃到了魚的哪根筋，已經翻着白眼的魚尾巴突然一動，“啪嗒”一聲拍在砧板上，驚得齊修澤手一松，差點沒能握住刀。

姜秋在旁邊都看得心驚膽戰，他趕緊從齊修澤的手上抓過菜刀，将他邊上擠了擠：“這條魚交給我，你先給土豆切絲吧！”

“但是……”齊修澤猶豫着想喊住他，連他都解決不了這條魚，姜秋又怎麽可能……

結果他一句話剛說了個開頭就自動消音了。

姜秋用刀背熟練地往魚頭上一拍，将似乎清醒過來的魚又給拍暈，然後用從魚尾開始逆着去掉魚鱗，又在魚肚子上輕輕割開一道口子，伸手将魚內髒取出來，拎起整條魚放到水龍頭下沖洗。

這套殺魚的動作前後也就花了一分鐘左右，姜秋不聲不響地就處理好了魚，還往魚肚子裏塞了幾片姜，倒上油鹽和醬料，直接放在鍋裏蒸。

“土豆絲切好了嗎？”姜秋扭頭問。

“好……好了。”齊修澤主動把切好的土豆絲拿給他過目。

“嗯，再拍兩顆蒜。”姜秋說。

齊修澤照做。

然後看着姜秋起了另一口鍋，熟練地倒油，放蒜，炒土豆絲，最後放醋和少許的辣醬。

一盤醋溜土豆絲就做好了。

魚蒸好後，姜秋倒了些魚湯用來水煮青菜，放幾顆肉丸就能讓湯味再提鮮一分。

這兩菜一湯雖然做得清淡，卻不失營養和滋味。

齊修澤直到摘下圍裙上了飯桌，才意識到，這頓飯說是姜秋在給他打下手，其實真正的主廚是他的小秋。

“小秋果然很能幹啊。”埋頭吃飯時，齊修澤忍不住低笑着說。

“嗯？你說什麽？”姜秋剛給自己盛好飯，沒聽清對方說的話。

齊修澤搖搖頭，用碗擋住了自己臉上的滿滿的幸福的笑意：“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齊修澤：吃上了媳婦做的飯，開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