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盛安允站在深不見底的漆黑裏，伸手不見五指，周圍是撕裂般的嚎叫聲，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就要炸裂了，身體好似被電流激過。

血液在身體裏沸騰，像是要将他灼燒了一般。

脖頸處隐隐的，不只有痛，更多的是酥酥麻麻。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一股強烈的血腥味直沖大腦，指腹掃過的地方是被獠牙咬傷的傷口，他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無邊的禁地。

霎時，遠處熊熊燃燒的火焰投來刺眼的亮光，這時他才看清周圍，看清自己。

他的身體在不受控制的顫抖，體內有股強大的力量沖擊着，他越是掙紮，越是難忍，似有噴薄而出的跡象。

“安”

記憶中溫潤清甜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多時，一雙猩紅的眸子與他的目光相接，盛安允睜大眼睛看着他，那雙眸子裏映出自己的影子。

深邃漆黑的眸子不再，代替它的是一雙精藍的瞳孔。

血腥氣仍在肆意蔓延，那味道清甜又帶着說不出的誘惑，盛安允不受控制地撲向眼前的人，迫不及待的在那蜜流中沉溺。

初擁之後是強烈的牽絆，身體急需那份甜膩。

饑渴得到解決，他才反應過來，出口是冷漠地聲音，“是你，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你果然還是那樣做了”

“如果你恨我，恨這一類人，那麽如果你成為我們這樣的人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心情，是否就能将心比心替我們考慮一下呢，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可憐……”

盛安允一夢驚醒，額頭是細細密密的汗珠，眼皮沉重，将睜未睜。

初升的太陽染紅了海平面，微弱的光躲避了鋒芒，帶着絲絲寒意。

盛安允從沙發上坐起來，

他手腳發軟，強行支撐着身體從沙發上坐起來，腦海中是他一抹邪魅的輕笑。

将心比心？

哈爾從沙發上起來，走去他的領地，盛安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竭力地站起來去給他倒了狗糧。

哈爾不耐煩地嗷嗚了一聲，意思還要牛奶。

靜谧的別墅裏，響起他輕蔑的笑聲，“你倒是被慣出毛病了”

早上十點，超自然管理局。

陸蕭寧看着被禁锢着的姜沐岚，原本藍盈的眸子此刻變得晦暗無光，銀飾所造成的爛已經蔓延到了白皙無暇的手，但他仍舊不死心的緊緊地揪着，生怕別人偷了去。

眼淚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那個小傻子，到底是抱着怎樣的心态坐在那裏的。

他起口，輕輕的喚他。

姜沐岚默默擡頭，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沖了過來。

“寧，寧……”

“我在，我來看看你”

“這裏好難受，不舒服”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好受，他們沒打你吧”

“沒有的，就，就是……”

“什麽”

“安，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不要我了”

“怎麽會，你這麽可愛，又這麽善良……他怎麽會……”，陸蕭寧掩面，偏過頭擦拭掉滿臉的淚痕，“我保證，他過兩天就來看你，你也知道，他很忙的，他過來了哈爾就沒人照顧了，是不是”

姜沐岚委屈，“我都好久沒看到哈爾了，他不讓我回家”

陸蕭寧輕咬雙唇，“我明天就帶他過來接你回家，我保證，我都沒有騙過你是不是”

姜沐岚乖順地點頭，“嗯嗯”。

陸蕭寧強迫自己冷靜，他深吸一口氣，低沉道，“我待會去接易凡下飛機，到時候再來看你，你要乖乖聽他們的話，不要反抗，知道嗎，你要是鬧事，他們就不讓我們進來接你回家了，一定要乖乖地，懂嗎”

“知道，懂的。”

陸蕭寧轉身，聽到他又說了一句，“會來接我回家對嗎”

會的，我保證，會讓你見到你想要人。

睿先生見他講完，悠哉悠哉地走了過來。

“他竟然交到了你們兩個大總裁朋友，還真是不簡單”

陸蕭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厲聲道，“我不知道你們這樣關着他出于什麽樣的心态，相處這段時間以來，他從未傷害過我們，他失憶了，也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麽，我希望能好好對待他，不是所有的人都該死，不是所有的惡犬都該殺，想想他們在發瘋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麽，再判斷他的好壞，人與動物的區別就是意識，人分是非，動物不然。”

睿先生輕呵呵地笑着，“我當然明白陸總的意思，只不過這人現在對局裏意義重大，一時半會兒不會對他怎樣，所以陸總放心”

“你們想對他做什麽研究”

“大概是造福全人類的事情”

陸蕭寧沒再問，留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要随意踐踏別人的善良，動物也好，人類也罷”

北方的冬天，寒溫驟降。

從管理局出來，他擡頭望了望陰霾的天空，脊背被凍得生疼。

他扪心自問，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縱容他的朋友變得這般獸心，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被友情蒙了心智，如果包庇是死罪的話，他大概會判無期徒刑。

易凡曾經告訴過他，長生并非長命，生而為命，不盡然。

那條命在死去的那一瞬間，那顆跳動着的心也跟着去了，剩下輪回往複的只有痛苦和別離。看着至親至愛一個個在自己身邊老去離開，再也沒有比次更痛苦的事情了。

殺人誅心呢……

國安局的車停在門口，陸霖下車，跨步走近，眨眼間，陸蕭寧看到那席白色袍影閃了進去，像風一樣。

陸蕭寧目瞪口呆，遲緩了好久才找回神智，微風輕撫，一陣血腥氣飄過，剛才匆忙，他只看了一眼，魅色的眼睛，像是黑夜裏的貓咪一樣，一瞬而逝。

轉瞬間，陸霖的身體已經站在了姜沐岚牢前，微卷的褐發輕輕打了個顫，他擡手輕輕叩了下鐵柱，進入門內。

陸霖仔細打量着身前人，隔了好久才籲嘆道，“依舊就是這般楚楚模樣，惹人憐愛”

雪白的指節勾起他的下巴，深邃的眼眸緊緊注視着他，他開口，不帶任何情緒，平淡沉穩，“還記得我嗎”

姜沐岚擡頭，對上他幽幽綠的眼眸，“你是誰？”

“失憶了？”

陸霖掰過他的肩膀，又問，“果真失憶了？”

“放開我，不舒服”姜沐岚拍掉他伸過來的手。

陸霖放開他，鄭重其事道，“我找了你100年了，還記得那時候你過來，單槍匹馬什麽都不怕……”

睿先生跟了過來，伺機開口，“你們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回憶像電影一般，一幀一幀在腦海裏放映。

那年，忙碌的研究院，迎來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小鬼。

而那時候的他，也不過是研究室裏的小人物，就連上前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那小鬼卻是一臉淡定從容的模樣，“我來這裏，只想跟你們做個交易，如果我達成了，我希望你們可以接受我的請求”

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那個人，那無所畏懼的模樣吸引了他的目光，卻也覺得天真，一個說出去被人類诟病，喊打喊殺的吸血鬼，生活在陰暗裏的蛆蟲，竟然也敢闖進他們的禁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原以為的裝腔作勢，到最後卻成了認真誠摯。

本想着見他哭聲求饒的模樣，卻意外地，看到了他堅不可摧的一面。

“我是吸血鬼，卻不吸食人血，沒有香甜的血液，我們依舊可以存活，我們可以站在陽光下，而不是躲藏在黑暗裏，我可以跟人類交流，與他們和諧共處。所以，我想跟你們賭一次，如果恰好我賭贏了，那麽我希望你們可以不帶有偏見的接受我們，不獵殺，不為難，跟我們簽訂平等協議，和平相處。”

“天真，吸血不吸食人血怎麽可以存活”

“我可以做到的，如果你們給我時間證明……”

“可以給你一個機會，我們跟你賭，如果你能撐過一個月不去吸食人血，我們勉強相信你，會考慮看看你的提議”

“我需要實質性的承諾，如果你們不可以改變他們，那麽請讓我們來”

一個月很快，陸霖一直觀察着他的種種情況，他是看着他撐過去了，沒有任何異樣，期間對他的數值觀察也顯示正常，然而，最後一刻，反悔的不是研究員，而是他們自己人。

獸性是天生的，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抹去的。

那一夜，研究室被血洗，周圍的一切變都成了廢墟。

他那一個月全程在跟進姜沐岚的身體狀況，從他體內抽取的血液在研究上取得了很大的進展，為了保護他，也為了他曾聽說過的和諧相處，他給他喝下了另其沉睡的藥物。

回憶攪得他大腦生疼，陸霖再次看向姜沐岚，“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我們的約定還奏效，我會等你醒來”

姜沐岚狐疑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那你是怎麽被咬傷，變成吸血鬼的”

陸霖擡手，摩挲了一下至今還留有的齒痕，嘆了口氣，“我身上有他的氣味，而他們天生嗅覺靈敏，為了逼我說出他的下落，所以才造就了今天的種種……”

“你是如何逃出他們的魔掌的”

“如何逃出？有些事情無論你走去哪裏總有人會緊緊抓住你不放，又何談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