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姜沐岚走的那天墨市下了歷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白雪皚皚,別墅前的血蛤玫瑰花被覆了一片。
沒了妖嬈,多了頹敗。
那天從卧室醒來沒有看到床鋪上的人,他就意識到了什麽。
他沒有找人去找,好像早就想過這樣的事情,或者是能力曾經出現過的場景。
陸蕭寧給他打來電話,說易凡給他留了條信息走了。
盛安允還羨慕他,至少你還有條信息,但我什麽都沒有。
春節臨近,整個城市都沉浸在張燈結彩的喜慶中,街道上,大紅色的燈籠高高挂起。
過年是要采購一番的,但超市裏摩肩接踵的人讓他頭痛欲裂。推着購物車四處巡視了半天不知道買些什麽。
以往都是他跟哈爾一起過的,雖然陸蕭寧每次都會邀請,但他實在不願看到易凡那張臉。
年貨沒買多少,購物車裏倒是滿滿當當,裝的最多的就是紅酒和紅棗枸杞。結賬的時候,收銀員還特地問了一遍,“先生,您确定要買這些嗎”
盛安允擡頭看了看,“算吧,我愛人喜歡”
開車回去的路上,哪裏都是熱鬧地,購置年貨的人摩肩接踵,就連別墅區平常無人問津的小超市都擠滿了人,車都開不過去。
他開着車繞着另一條路走,才從中擠了出來。
別墅門一開,平時都會撲過來的狗,今天也沒了蹤影。
別墅裏依舊是以前的樣子,整潔幹淨,一塵不染。
只是那個坐在沙發上那些ipad刷狗血劇的人不在了,桌上的保溫杯裏依舊會泡着枸杞,紅酒也會在茶幾下放一瓶,為了他方便。
“哈爾,哈爾”在客廳裏叫了幾聲,沒有反應,想着應該是在哪裏睡着了。
他還記得,“哈爾”這個名字還是那家夥起的。
廚房裏的酒櫃再一次被填滿,但心裏卻空落落的。
把東西歸置好,他走回卧室,一出門回來就洗澡的習慣沒有丢,其他的倒是忘得一幹二淨,甚至連平常的生物鐘都受到了影響。
盛安允擡頭看了一眼那張冰涼的床,整整齊齊疊好的小熊睡衣還擺在床頭,那上面淡淡的香味長久未散。
其實他不想再回憶這些,但有些東西就像是直根在了心裏,想忘忘不掉,甚至耳邊都一直有模模糊的聲音。
那個一直跟在後邊叽叽喳喳的小傻子,再也不會一聲不響地湊過來問,“你在做什麽呀”,也不會再有黏黏糊糊靠過來非要在他身上輕嗅幾下才安穩的坐回去這樣的場景了。
姜沐岚走得太突然,他都沒有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門鈴聲不合時宜而起。
他沒有去管,這個時候還能過來的想想也知道是誰。
果不其然,下一秒門就開了。
盛安允坐在沙發上,拿着平板看着視頻記錄。
“我還以為你不在家”
“你來做什麽”
“今天不是十五嗎”
盛安允擡頭清清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好像好久沒看到你那人格了,話說你的病是不是好了”
“誰知道”
陸蕭寧放下手中的狗糧,仔細審視着他,臉色比前陣子暗淡了不少,眸色也深邃了不少,整個給人的感覺又頹又喪。
“你看你這一輩子也挺喪的,好不容易敞開心扉一次,還被人耍了,該說你什麽呢”
從他剛進來,盛安允就煩躁的不行,這會兒聽他說起來,更是難受,“你是不是閑得慌所以特意來擠兌我的”
“那倒不是,易凡不在我正好有空”
“他們說什麽時候回來”
“你問誰啊,易凡說明後天就回來,至于你家那位,估計是不回來了,據說完全不記得你了”
盛安允輕笑了幾聲,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或許吧”
嘴上說着不确定,但他心裏是知道答案的。
他知道,也記得。
那晚他看到,那雙猩紅的眸子裏帶着淡淡的憂傷,眼底是無邊的黑暗。
陸蕭寧到了杯紅酒遞給他,“來一杯?”
盛安允擡眸,眼圈泛着紅色,“他會回來,我确信,即便都想起來了,他也不會忘記”
陸蕭寧看着他沒說話,他能夠确信盛安允眼神裏的堅定,就像易凡留給他的那條短信,從頭至尾他沒有懷疑過易凡會抛下他離開,即便有時候自己會不依不饒一些,但他們的感情是認真的,也是無可替代的。
陸蕭寧端起酒杯,跟他輕輕碰觸了下,突然開口,“但願如你所願”。
他沒理由再跟他讨論下去,眼神欺騙不了人,而他能做的就是安安靜靜地陪伴,如果今天那人格不會出現的話,或許還能在這裏有一個說不上是不是愉快的夜晚。
同一時刻,西半球某國的酒吧裏。
侍者拿着啓瓶器開了桌子上的紅酒,熟練又有禮節的将紅酒倒入小酒杯中,做了個請的姿勢,“Please”
西餐廳的Sommelier是最懂葡萄酒的人,倒酒、看酒标、開酒,就做幾個動作,娴熟又利落。
姜沐岚擡頭看着他,綠色的眸子比之前深邃了不少,連輪廓都漂亮了許多,眉眼一轉,都是萬般柔情。
姜沐岚淡淡地開口,“好久不見”
Sommelier擡頭,笑的妖魅,“應該是好久不見你”
“他來了嗎”
“你說誰?”
易凡望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插話,“或許已經來了”
姜沐岚一愣,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嗯”
陸霖循着他們的目光,優雅地走過來,從容地找了個地方坐下。
“都在等我?”
衆人視線落在他身上,Sommelier先開口,“你看着妖嬈了許多啊”
姜沐岚不受控制地“噗嗤”笑出了聲,緊接着易凡也笑了。
陸霖倒是淡定,“幾位今天叫我過來應該不是為了嘲笑我此刻的樣子吧,我們還是來讨論些正經事”
易凡道,“叫你過來是想問你的研究進展到什麽地步了”
陸霖錯愕,“我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記起來”,說着看向一旁的姜沐岚。
“你還要研究我的記憶?”
“那倒不是,想當初為了你的感情我也是拼了全力的,只是沒想到,到頭來,你倒是放下的幹淨”
姜沐岚面無表情地輕抿了一口酒,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自己受傷的手腕,那裏系着一條彩色的束帶,不松不緊漂亮地打着蝴蝶結。
Sommelier見了漂亮,彎着嘴角問,“這又是什麽”
“裝飾手腕”
“這麽多年不見,你倒是很了解流行時尚”
“我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易凡看着他,那條發帶下面隐藏的悲傷故事自然不用多做描述,他想,于姜沐岚來講,能忘記是最好的。
姜沐岚注意到他的視線,不好意思地往自己懷裏收了收,“陸霖,我希望你告訴我們,你現在到底找沒找到方法”
陸霖倒是不避諱他看過來的目光和抛過來的問題,“我還沒法定論,藥物在成型階段,但我需要實驗者”
易凡道,“你要怎樣的實驗者”
“喝人血的試驗品,最好是正統白銀派的人,但我想那個人跟他父親是不會同意他們自己人試藥的,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做這些,一定會将我們趕盡殺絕的”
Sommelier道,“岚,他們的人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我見到諾桑了”
易凡疑惑地看着他,“你在哪裏見到的”
“那天,地下停車場”
“所以,你那天就記起來了?”
姜沐岚淡淡地回,“嗯”。
陸霖,“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所以你們必須給我找一些實驗者,并且我們的試驗必須在那邊不可以在這邊,我正在跟管理局協商,如果藥物試驗成功,我們必須找一家正規且有威望的當地公司與我們合作,才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話音未落,姜沐岚如夢初醒。
“岚,我們需要你跟易凡去交涉,以項目開發人員的名義”
姜沐岚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自然知道那家夥骨子裏賣的什麽藥。
但他無法拒絕,“可以”
陸霖,“明天我們一起回過,Sommelier就在這邊觀察克雷夫他們的動向”
……
回去的路上,易凡還是忍不住試探,“阿岚,你果真不記得了?”
他蹙眉,“什麽?”
“醒過來之後的事情,有一段時間你失憶了”
“不記得”
語氣裏是冷淡的,眸子裏卻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
回到暫住的酒店,門一關,他那顆提着的心才放了回去。
腕上打着的蝴蝶結被松開,曾經潰爛的地方,已經不再,如今代替的是一個漂亮的刺青,“盛”
字像是染了風月一樣明晃晃的躺在那,旖旎迷人。
猶記得那天紋身的師傅操着一口英式口音問他,“What's the letter”
他不清不淡地回,“a person who is very important for me”
淡藍色的眸子落在手腕上,眼底是一抹不易察覺地微笑。
他輕輕揉搓了一下,柔情默默地在那處輕吻了一下,嘴角一勾,呢喃着,“我的”
那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惺惺相惜,而是之于兩人的心有靈犀,那場綿延了數百年的長河裏,終是默默地開出一朵粉色的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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