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鬼宅5

布帛碎裂的聲音裏夾雜着女人的凄厲地哭泣，聲音時高時低, 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然而卻沒有人能将她帶離地獄。

她的聲音真實得不像是幻境, 游夢走到門前, 手剛握上門把，那讓人頭皮發麻的哀嚎聲突然便消失了。

房間裏寂靜無聲，就連鞋底踩在地毯上的輕微細響也沒了。

游夢擰動門把手, 剛一推開門, 窗戶邊就揚起一陣風, 将白色的紗質窗簾吹起, 就像斷線的風筝一般無助, 只飄飄蕩蕩兩下，便又乖乖地落回窗戶兩旁。

彩窗玻璃朝外大開着，屋子正中間的床收拾得很整潔，就連一旁的梳妝臺也是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各種女人用的東西。

和最初荒廢的卧室相比, 現在這間屋子盡顯奢華，只是卧室裏一點人氣都沒有。

游夢站在門口往裏瞧，卧室沒有開燈, 只能憑借着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月光勉強打量周圍，這裏靜悄悄的，旁邊的衣櫥開着，裏面露出一色在當時十分洋氣的洋裝，其中有一條她很眼熟的裙子。

是畫像上那女人所穿着的洋裙，也是對方最後上吊時的穿着的那條。

這條裙子在衣櫥裏, 說明這時候的女人應該還沒死，之前出現的場景都是女人生前的一些景象。

就跟記憶閣樓一般，每到宅子的一處，它就會自動展示女人曾經的記憶。

奇怪的是，為什麽只有跟女人有關的記憶？

而走廊上的畫像明顯不只有這一個女人。

游夢觀察過後就将房間給關上，然後擡腳往樓梯那邊走，她心裏對那條挂滿畫像的走廊一直很在意，走到一半她又往三樓走，一路來到三樓格外寬闊的閣樓。

三樓還是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擺放，游夢不帶一點遲疑地走到暗門地方，用手去摸暗門邊上的那塊地板。

只伸手掰扯兩下，暗門就自動開啓，開啓的一瞬間，帶着腥臭的氣味便從裏湧出來的，直能把人熏暈過去。

游夢朝樓下看去，就見下面黑漆漆的，猶如一個擇人而噬的黑洞，她拿出手機，就見手機上的電量只剩下20%，她蹙眉思索片刻，便伸手輕撫惡鬼袋，低聲道：“我記得還有一個充電寶在你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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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中惡鬼沒有回應，游夢心中疑惑越發嚴重，但也不再糾結充電寶這種事，只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符紙，只随意捏過一個口訣，手中便憑空出現一個冒着幽幽藍火的燈籠。

許是鬼宅陰氣強盛，這鬼火燈籠比平時還要更亮，似乎在熊熊燃燒着，将周圍兩米的情況給照得亮堂，游夢也得以看到門後的樓梯——和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樣，血跡斑斑。

只看到不過兩眼，忽從樓梯口傳來一聲十分威嚴的男音，似自帶音響一般，在樓道中久久回蕩：“爾等何人在此？！”

對方話音落下，游夢手中的鬼火燈籠便似是極為懼怕，竟是一瞬間就熄滅，并消失得無影無蹤，竟然連一點小小的符紙報酬也不要了，恍如逃命。

随着燈籠消失，游夢順從本能地猛地往後退出一步，剛好退到暗門邊緣。

過去兩三秒後，她又好奇地想要探頭去看樓梯口的樣子，就感受一股似能剜掉人血肉的猛烈罡風席卷過來，夾雜着極為強大的力量，竟是一下就将暗門給再度“吹”到關上，那暗門撞在門框上，發出震耳的聲音。

閣樓一瞬間歸于平靜，只溫柔的風悄悄吹進來，卷着游夢的一點點發梢。

身後傳來女人幽幽的嘆息：“我都提醒你了，幹嘛還要下去呢？”

游夢猛地扭頭，一眼就瞧見窗戶上懸挂着的縛鬼。

這縛鬼還想吓她，就那樣面朝窗外，身體卻是一百八十度的轉過來——之前的話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見”游夢回頭看她，她就又繼續道：“你們這些活人吶，就是不愛惜性命，非要來這裏做什麽‘探險’，見到鬼了，還不肯離開。”

縛鬼：“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游夢靠近縛鬼，感受到對方身上不斷滲出冷冰冰的陰氣，這陰氣讓她感到有些熟悉，似在哪裏見過，游夢壓下心中的疑惑，問縛鬼：“這裏是什麽地方？”

縛鬼嗬嗬笑起來，聲音變成年邁的沙啞聲，說話間帶着骨頭碎裂的咔噠聲：“剛剛訓斥你的是陰差，你說這裏是哪裏？你，你們竟然還敢往‘下’走”

縛鬼說完這句就消失了，游夢還想再問，卻也已找不到鬼。

而周圍也恢複成游夢剛到這裏時的樣子，布滿灰塵和蛛網，地板上也滿是進宅子裏的人的腳印。

游夢站在原地心中暗忖：如果是因為這裏有陰差，那麽惡鬼自進鬼宅以後就很少出聲，大約就是怕被陰差拘走，畢竟惡鬼不應留戀人間。

再者，若是被拘到地府，必定是要判生前錯対的。

想到這裏，游夢去看那堵牆，又忍不住心中好奇，又去摸那塊機關板子，卻摸到一手實板，竟是一點松動都沒有。

她再去摸牆壁上的暗門，更是一點縫隙都沒有，那女鬼聲音便又響起：“別白費心思了，你既有本事，還是早點離開此地。”

游夢對女鬼的勸告視而不見，那女鬼哼了一聲，便無蹤影。

我先前是下了幾層？游夢暗自琢磨，從她的個人判斷來看應是一層，但在樓梯間時，她到底下到第幾層其實也不是由她主觀來當判斷。

她走到窗戶邊，注意到天邊的月亮變成了血月，宅子外面的景色更是一片荒蕪，沒有現代化的天橋，也沒有來往飛馳的汽車，只有一道道模糊的條形影子在其間走動，再往遠一點，就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色邊緣帶。

游夢站在窗戶邊上看過許久，然後伸手抓住窗框，擡腿就想要翻出去，就聽久久未出聲的惡鬼出聲阻止：“別出去。”

惡鬼又補了一句：“要走‘門’。”

“門”？

游夢在心底問過一句什麽“門”，那惡鬼就又不說話了，可謂是十分會賣關子了。

不過猜測這裏是何地以後，游夢倒也能理解。

三樓實在去無可去，游夢便回退到二樓。

此時宅子在游夢眼裏已經完全恢複成原本的樣子，也就是她剛進來那一會兒的樣子，她從二樓又去到一樓，一樓沒有太多變化，她也就不管，一路直奔大門。

等到了大門，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就見原本該是門的地方，已經成了一堵牆。

要只是鎖着，她還能試試看能不能暴力打開。

暫時出不去，游夢就又去到二樓左邊的畫像走廊，她似想起什麽，一直走到畫廊尾端，就見先前那群年輕人照片的後面又多出一張照片。

多出的照片上面厚厚一層灰，并且還是凝得像泥巴，游夢拿符紙墊着指尖去剮蹭上面的灰，先露出李玉笙，再是于鑒。

照片上的李玉笙笑容燦爛，于鑒則是一本正經，兩人衣着都是今天進鬼宅時的穿着。

可等游夢把照片上的灰弄掉以後，發現上面只有李玉笙和于鑒兩人，她本以為自己也該在照片上的。

真是奇怪，游夢把照片拿在手中，又去看那群年輕人的照片，那張照片還是和先前一樣。

她伸手去觸碰，就感知到裏面似乎多了一點魂魄氣息，并且這氣息還很微弱。

游夢抿唇，眼眸一閃，伸手就把這兩張照片拿下來，然後直接往口袋裏一裝。

她扭頭去看旁邊的照片和畫像，然後又低頭看看惡鬼袋。

似是察覺到她的意圖，惡鬼聲音裏難得帶着一點驚慌：“你別試圖把那些畫像也給塞進來！”平日裏裝些低級小鬼也就算了，惡鬼袋也有惡鬼袋的尊嚴！

這種小照片游夢完全可以揣再身上，但那種半人身的畫像就只能裝惡鬼袋裏了，不然她是拿不出去的。

也不是嫌重，主要是磕磕碰碰的，容易損毀畫像。

聽到惡鬼出聲拒絕，游夢連猶豫都沒有，便直接放下這一念頭，只道下次過來時再把這些畫像帶走。

将照片收好後，游夢便要離開二樓，她思來想去都覺得只有原路返回，但她當時是怎麽從暗道裏走到一樓的，她還真沒注意，許是有什麽入口連接暗道，她還得再回去看看才行。

她剛要轉身下樓，眼角餘光忽然瞟到最後一張照片後面的空白牆上，就見那裏挂着一幅卷合着的畫——類似于古人的那種，畫軸則是木質的，還泛着濃郁的木香。

畫卷其上也沒有其他畫像或照片那樣布滿灰塵，它靜靜挂在那裏，似有一股力量在牽引着人去将它打開。

這畫又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她進鬼宅之前貼過斂息符，應該不會再有人闖進來，而前面才剛出現過李玉笙和于鑒的畫像，那麽這幅畫應該是屬于誰的？

一個答案自她心中浮現。

可為什麽李玉笙和于鑒是照片，而她的是這樣卷合起來的畫？

又或者，這幅并不屬于她？

游夢走到畫卷面前，她伸手把将那束着的細繩抽掉，卷合的畫就自然垂落，展現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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