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閑聊

惡鬼求不出來，游夢也沒強求, 畢竟她還get不到求人的這個爽點, 喂倒是喂了, 但也只喂過那麽一次。

她頭一次發現驚鴻居然還會感到害羞, 她不喂，驚鴻也就沒再說什麽，只是後來, 對方似乎就沒有再說過“求我”這句臺詞了。

讓游夢很有一種我家有娃初長成的錯覺。

晚上入夜, 涼爽沒有睡覺, 而是坐在床上打坐——這間寝室是兩人寝, 但除了游夢也沒別人, 那位女老師也只鋪了一張床，于是驚鴻就非常自然地霸占了這張，游夢也不嫌棄她擠，只坐在她腳邊, 也不占多少地方。

驚鴻拿着一本不知道什麽時候順來的檔案翻閱，讓游夢一瞬間明白了什麽叫“燈下看美人”。

撇開驚鴻惡劣的性子，那張臉真的是沒話說。

當然, 游夢也不是沉溺于美色之中的好色之徒，所以她餘光瞥過一眼，就閉上眼睛打坐，感受微微吹來的涼風，将室內的暖氣給吹散許多。

游夢一頓，她猛地睜開眼睛, 朝窗戶那邊看過去。

驚鴻的目光從檔案上移開，慢悠悠道：“怎麽了？”

游夢沒有及時回答，而是盯着敞開的窗戶看。

窗外是透着深藍色的天空，許是在山上的緣故，繁星比城市裏的多了不知凡幾，一輪明月挂在天邊，外頭還時不時傳來貓頭鷹的咕咕叫，還有烏鴉或其他鳥禽飛過的聲音。

游夢語氣裏帶着一點疑惑：“這窗戶是開着的嗎？”

她們床頭是對着窗戶的，腳對着門，而驚鴻看也沒看那窗戶，眼睛只停留在游夢身上，心中琢磨這天師臉蛋真嫩，想掐，嘴上卻一本正經道：“現在是開着的。”

又來了，游夢心中嘆息，她起身要去窗戶旁邊查看，那惡鬼這會兒不樂意了，一擡腳就放在游夢的大腿上，微微用力，不讓游夢起身。

游夢疑惑地去看驚鴻，驚鴻打了個哈欠，把檔案放在枕頭旁邊，滿不在乎道：“還能是誰幹的？要我說就別理，我們就當是來放假的，過幾日再收拾也無妨。”

聽到驚鴻這般說，游夢确信了，這一定就是那只厲鬼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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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厲鬼什麽也不做，最多也就是把窗戶給打開，說不定是好奇來着……

游夢盯着窗戶好半晌，她有些不情願道：“行吧，那就過幾日再說。”

驚鴻滿意地點頭：“且讓它多逍遙些日子。”

游夢思索兩秒後，她還是想要起身，伸手将惡鬼的腿給挪開，說：“還是關上，這山裏的風吹着怪冷的。”

“何必這麽麻煩，我來就行。”驚鴻說着，她只輕輕一揮袖，那窗戶就被人關上，就連室內的燈光也變得黯淡下來，一下給游夢減少了不少麻煩，“睡嗎？”

游夢這會兒真沒起身的必要，她點點頭說：“睡吧。”

驚鴻顯然是不打算讓她自己一個人打坐，游夢便除掉外套，打算鑽到被窩裏睡覺，但她想到什麽，就一邊解開紐扣一邊說：“好像從聖山回來，我就不像以前那樣，現在也能感覺到冷暖了……說實話，沒以前方便。”

以前不怕冷不怕熱的。

驚鴻就笑她，等人除掉外套後，就伸手扯游夢的手，将人一把扯到懷中：“所以你才這般沒心沒肺。”

游夢心想：也不知道是誰沒心沒肺。

正當游夢調整位置，找個舒适的角度時，她眼角餘光就瞥到窗戶那裏——有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影子出現在窗戶。

女老師給她安排的是空寝室比較多的五樓，怎麽可能有人出現在窗戶外面呢？這必定是那只厲鬼了。

這只厲鬼光是趴在窗戶，就給人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尤其是那目中都似乎帶着濃濃的惡意。

察覺到游夢的目光，那厲鬼又消失，只留下血紅色的人影緊緊貼在窗戶上，宛如過年時的窗花剪紙，就是略顯恐怖了些。

游夢還沒說什麽，驚鴻就頗為不滿道：“什麽阿貓阿狗也敢過來打擾我休息，真的是沒規沒矩的！”

游夢朝驚鴻投去疑惑的眼神，就見驚鴻似乎情緒很不好的樣子，伸手就将她給按在自己胸口上，嘴裏還氣呼呼道：“睡覺。”

果然還是跟個小孩子一樣，游夢想着便躺在驚鴻懷裏閉眼休息，只是她輾轉半天也睡不着，驚鴻似乎也沒有睡——可能沒有肉身所以不知道疲憊。

兩人都睡不着，就開始聊天。

兩人先是就談戀愛雙方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不要踩的雷區做了充分的讨論。

游夢平日裏和王瀾聊得就和戀愛內容的比較多，所以哪怕游夢沒談過戀愛，但也知道一些奪命題該如何回答，所以當她和驚鴻産生諸多分歧時，她心中是挺驚訝的。

然而驚鴻像是比她還驚訝，并且幾乎先發制人地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游夢有些無辜：“大家不都這樣想的嗎？”

然後驚鴻就開始長篇大論起來，起先游夢還能認真聽兩句，她剛想反駁，驚鴻就一直得得得講個不停，完全不給她插嘴的機會，到後面，游夢連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都說把感情分析得透透的人都是單身，反倒是像驚鴻那樣的人卻能脫單……就連游夢聽着驚鴻叽裏呱啦一大堆時，她都忍不住想問那句話：這種人也能有女朋友？

游夢的想法驚鴻是不知道的，甚至她看着在她認認真真講道理時，這天師居然睡着時，就更生氣了！

她覺得身為另一半，她絕對是最優秀的，偏偏這個天師一點都不知道珍惜她的好，她心中的憋悶誰有能理解？！

驚鴻生氣了，她将這天師從懷裏一把推出去，對方居然還睡得很香得砸吧了一聲，說了句夢話：“好吃。”

驚鴻翻身側躺，背對着天師，感到十分委屈地“靠”了一聲。

她心中想着，如果對方能立刻醒來哄哄她，那麽這一次的事情就翻篇過去不講了，但她等了半天，只等到游夢睡得香甜的呼吸聲，像是做了什麽美夢。

驚鴻躺不了了，她起身掀被子，看到游天師大半個背暴露在空氣中，忽然想到這天師說自己開始怕起冷來，就又委屈地被被子給天師蓋好。

驚鴻嘀咕：“像我這樣的對象哪裏找？就你不知道珍惜！”

生氣歸生氣，但看游夢睡得這般香甜，驚鴻也沒忍心把人叫起來，只是她心中似乎憋悶，再一看窗戶玻璃上的血色人影子，她眉心一蹙，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

第二天，游夢睜開眼睛時，竟然是天光大亮，她心中很是驚奇，一邊回想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但就是沒能想起來，迷糊中記得似乎是驚鴻講了很多。

她從床上坐起來，就發現床鋪上只有自己。

游夢已經習慣白天驚鴻不在身邊的事了，她簡單穿好洗漱後，就出了寝室。

那邊女老師被陳校長提醒過，游夢不是來這裏念書的學生後，感到十分尬尴，簡單解釋過後，就要去上課了。

游夢心想，這才是講道理明事理的典範，就驚鴻那樣的，純粹無理取鬧。

她出去時，剛好聽到貫穿整個校園的廣播體操的聲音，她便在教學樓二樓往下看，這學校人還挺多的，并且操場也很大，不需要分班地去，只一次課間操，這廣播體操就所有學生都做完了。

游夢這次是起得真晚，她往學校檔案室走時，學生們已經做完體操往教學樓走，這次交談的內容就更多，游夢逆着人流，隐約聽到有人說起昨晚又發生了一些靈異事件。

游夢扭頭想去問，卻只看見學生的背影，具體是誰說的，更是一無所獲。

游夢在操場轉了半天，又去檔案室翻了兩頁，忽然就覺得無聊起來，她竟開始想起驚鴻來——雖然對方性格和小孩子沒什麽兩樣，但至少不會覺得比現在無聊。

她想了半天，忽然又想起從前來，她和劉揚相依為命時也沒覺得多無聊多寂寞，等劉揚離開以後，她也很少會有這種孤寂感。

游夢怔怔地想了半天，她或許平時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但眼下這種情況她還是稍稍有些明白的，她心想：難道我喜歡上惡鬼了？

可是對方喜歡的只是她的前世。

游夢想了半天，又覺得自己還沒有到非對方不可的地方，再說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她很是需要別的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又或者是這裏的娛樂設施太少了，這才導致她胡思亂想。

避免自己又開始想東想西的，游夢開始直接準備好符紙，今晚把厲鬼抓了就回去。

等驚鴻在學校裏溜達一天，還趁機下了趟山，回來時手裏提着兩杯奶茶，一推開門就看到游天師在畫符，她本來想喊的話就及時克制住，等游夢畫好一張以後才笑着說：“這江城市裏頭的奶茶味道很不錯，嘗嘗？”

游夢剛要搖頭說不用，想了下改口道：“你先放在一邊吧。”

驚鴻哪兒會讓她“等一下”？她十分貼心地幫游天師插好吸管，遞到人嘴邊，眼含期待道：“試試？”

游夢避開驚鴻的目光，垂眸抿過一口，點頭道：“挺好喝的，你先放一邊。”

她都連着說兩遍放一邊，驚鴻也就沒多想，直接把奶茶放在一邊，可等游夢畫完符紙，時針指向12點時，那杯奶茶也沒有被游夢喝掉，并且也變冷了。

驚鴻沒說什麽，她只是目光落在游天師身上，她感覺到一絲絲的不對勁，只是她沒有立刻指出來，而是默默觀察着。

游夢畫完符紙，将李玉笙給她的抓鬼U盤，準備出門了。

晚上12點以後就是陰氣最盛的時間點，但由于這厲鬼似乎并不能随意進出學校，她還得去學校大門看一看。

她打開門就往外走，驚鴻便也跟在她身後，游夢轉身對驚鴻道：“你不要跟着我，一個小小的厲鬼罷了。”

驚鴻神色不變，她語氣還是和以前那邊無賴道：“剛好順道，什麽叫跟着你？”

游夢說不過她，也就懶得說，揣着那一疊符紙就出門了。

不知道是不是驚鴻恢複記憶的緣故，其實最近的異常不僅僅是她能感知到冷暖，還有的就是她打坐時，更是比以往有效百倍，再者就是最近的一些孤魂野鬼也似乎變多了。

她最近就總想起劉揚的事，她想要知道自己的來歷，以及劉揚常常提到的天師道時代。

因為據她進畫的那段日子，她能明顯感受到那時候雖然也是有能人異士，但也不至于像驚鴻那時代，但劉揚像是見過一般，這就讓她感覺有些古怪。

再者，就是道力，以往畫符所需的道力甚多，但她現在畫符紙就跟畫畫一樣輕松，她心中隐隐覺得劉揚口中說的天師道盛行的時代要再次來臨……

停止回憶後，游夢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就見寝室走廊靜悄悄的，就連頂上的燈光也是一閃一閃的，還有陰氣悄無聲息地冒出來。

外面不知名鳥類的叫聲也變了，仿佛是一群鬼在哭嚎，順着走廊盡頭的窗戶往外看，就見該是空無一人的操場上，竟是密密麻麻多了不少“人”，只是這些“人”都神色麻木地在學校裏游蕩。

游夢盯着外面的“人”皺眉，就見這些東西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一瞬間仿佛向日葵猛甩頭一般，恐怖又喜感。

驚鴻噗一聲，又趕緊克制住，心道這些小鬼倒是跟植物大戰僵屍裏面的僵屍挺像的，要是有機會讓這些小鬼排排坐，說不定能玩一次真鬼版植物大戰僵屍，那肯定是很有樂趣。

“怎麽這麽多鬼？太不正常了。”游夢低聲道。

她起先以為是幻想，但用過符紙後，這些鬼魂還在，她就知道這些小鬼是真的存在的。

只是不知道這群孤魂野鬼是怎麽來的，如果是厲鬼帶來的，只能說這厲鬼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些。

當然，不管是不是，她都得處理一下，就是不知道這可以裝鬼的U盤能裝進去幾只。

不過她不像劉揚和其他天師那樣抓鬼，都是不接觸直接用收鬼法寶把鬼吸進去，她為了省時，在兩手臂上貼了不少符紙，可以直接揪住鬼就往U盤裏裝。

她最先從身邊開始，讓她沒想到的是，看似像鬼比較少的寝室大樓竟然還藏有不少鬼，比如走廊和盡頭的衛生間。

她本是打定主意一層一層地往下收，抓着一只鬼不管對方長什麽樣，眼睛都不眨地一下就給裝進U盤裏，去到衛生間時，水槽裏還汩汩冒着水，游夢剛跨進去，那鬼還躺在蓄滿水的水槽裏。

見有人進來，這鬼就緩緩擡起自己烏黑長着長長尖指甲的枯柴手，剛要用最恐怖的語氣吓吓進來的人，就見對方幾個大跨步走到水槽面前來，接着自己的後頸皮就被人揪住，一下給大力地從水槽裏拎出來了。

水槽鬼：WTH？

正當這鬼還在懵逼時，就聽那人聲音十分好聽地道：“指甲好長啊，應該剪一剪的。”

這人旁邊又有一道禦姐音傳過來，聲音裏滿是不屑道：“它的攻擊力也就只剩下這雙爪子手了，指甲剪了還怎麽吓人害人？”

另一人道：“有道理。”

水槽鬼想罵人，只是它才剛剛一張口，就兜頭被揉吧揉吧塞進了一個十分狹窄的空間，這裏面居然還有它的老熟鬼，對方也十分憋屈地被團成一個團子，見它進來，還十分驚訝地打了聲招呼：“你也進來了？”

水槽鬼：神它喵的“你也進來了”，還是那種進局子的語氣，真是操了。

不過U盤并不意味着徹底隔絕外界，再加上這會兒是陰氣最盛的時刻，所以水槽鬼和其他鬼還能隐約看到這兩人的行為。

就見這兩人再收服水槽裏的鬼以後，又去隔間，把最後隔間的那只鬼也抓進來了。

也不知道這鬼是不是在廁所裏呆久了，竟然有一股好大的廁所味，被其他鬼十分嫌棄地孤立了。

水槽鬼：“我就說廁所不好，還不如我的水槽好，至少沒這麽大的味兒。”

它的老熟鬼也道：“就是，要是半夜去了個拉肚子的，它是吓人還是不去吓人？吓人估計說不定還會被弄身上……”

其餘鬼被說得有畫面感，就躲得更遠了：噫……

廁所鬼竟嘤嘤嘤地哭起來了。

游夢再次把一只鬼塞進U盤時，她就聽到了那只女廁所抓到的鬼在哭，她不由心軟道：“別哭了，要是沒害過人，回去就把你們給超度了。”

那只廁所鬼就哭得更大聲了。

畢竟又不是惡鬼驚鴻，游夢哄過一句後就及時從U盤裏抽出手，她抛了兩下U盤，發現這U盤比之前重了許多，心道這U盤便利是便利，但容量有限。

等她把第五層收服完以後，這U盤便再也裝不進去鬼了。

她手上正抓着一只鬼，往裏揉時，就聽到數只鬼苦不堪言地在喊：“別裝了！別往裏面塞了，裝不下了！”

手上的這只被捏成一團，只進去不到四分之一的體積，她想了想，便又打算收回兜裏，誰知這一動作立刻就被神經敏感的驚鴻察覺到，想也不想地伸手過來，就把這小鬼給化為陰氣補充自己。

見游夢驚訝地瞪大雙眼，驚鴻搶先道：“你竟然讓別的鬼住進我的專屬位置？！”

游夢遲疑好一會兒，不知道該先問哪個問題：“什麽專屬位置？”

驚鴻啧了一聲，解釋道：“你的口袋，是我的位置，懂嗎？”

見游夢還是一臉茫然的表情，驚鴻進一步做類比解釋：“這不就跟人的副駕駛座一樣嗎？那是對象坐的位置，明白嗎？”

……

雖然不明白，但是假裝明白了，游夢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盡量注意。”

驚鴻相當滿意地點頭，甚至心情很好地幫游夢打下手。

不過由于這些小鬼都沒辦法抓起來，游夢打算布置陣法，看能不能一次性将這些孤魂野鬼收拾掉，她嘆道：“本來是想都帶走讓他們轉世投胎的，但現在看來，還是我太能力有限了。”

縮在U盤裏的鬼：不，您不是能力有限，是我們這些先進來的鬼太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