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慕锟說完這句話以後,簡涵的頭便擡不起來了。
她的頭始終垂得低低的,像是犯了什麽錯誤,但是她的耳垂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了。
慕锟說完,繼續拿起碗,從容不迫地吃完了這頓早餐。
他已經吃飽了,簡涵還在對付盤子裏餘下的那個雞蛋,她剝殼的速度特別慢,一小塊一小塊地往下剝,指尖摳索來摳索去,好像永遠摳索不完。
慕锟将空碗送到洗水槽裏,走回來的時候順口問了句:“你不吃了?”
簡涵如夢初醒般地“哦”了聲。
手一松,手中的雞蛋沒拿穩,骨碌骨碌滾到了地上。
她彎腰驚惶失措地去找。
慕锟腳步跟過來,在她手指将要觸到雞蛋時搶先一步捏住了。
他直起身,指尖彈了彈雞蛋的表皮,“看不出來,這蛋還挺皮實的。”
簡涵表情拘謹地“哦”了聲。
“已經掉到地上,還是不要了吧?”慕锟沒有馬上扔到垃圾桶,而是打着商量問簡涵。
簡涵要是一個人在家,鐵定撿起來剝去外面那層薄皮繼續吃,可當着慕锟的面,她搖頭:“不要了。”
慕锟手一擡,雞蛋在空中劃了條弧線,準确落入了垃圾桶裏。
“快把粥喝了,喝完一起上班。”慕锟去床邊找自己的外套。
一晚上沒回家,外套有點兒皺皺巴巴的,他拿手提着,腦中在考慮怎麽辦的問題。
他一般不外宿,偶有外宿,早上也要回家換衣服,但今天麽?
如果送簡涵上班再回家換衣服,好像來不及。
簡涵稀裏呼嚕喝完了粥。
她嗖地跑去了洗手間,嘴裏喊着:“等我一下。”
她匆匆洗了洗手,跑到衣櫃跟前翻找了下,拿出電熨鬥,然後搶過慕锟手裏的西服,“我幫你熨一下。”
她掃眼他因為睡覺變得皺皺巴巴的褲子,“褲子一起吧。”
她說幹就幹,将衣服在桌子上鋪開,動作熟練地開始熨燙衣服。
“你還會這個?”慕锟的語氣挺驚奇的。
“這麽簡單的事情誰不會做?只是愛不愛動彈的區別吧。”簡涵拿着熨鬥輕輕在衣服上一滑,眼睛掃掃熨燙效果,接着熨燙另一面。
慕锟想了想,當着簡涵的面将外褲脫下。為了掩飾尴尬,他轉而去洗手間找了條大浴巾系在了腰上。
簡涵熨完西服外套,挂到了衣架上,接着熨燙褲子。
動作利索地熨燙完,她對坐在床邊的慕锟說道,“別急,幾分鐘就好。”
她拿起電吹風,對着衣服吹,這樣去濕氣快。
慕锟坐在那裏看着她忙前忙後,心中閃過一種奇異的感覺。
溫馨?家?
好像是了。
兩人一起下樓,慕锟替她打開副駕的車門,很紳士地等她上車。
簡涵對着空氣連打了兩個噴嚏,她不好意思地用手捂着鼻子,“不好意思。”
剛坐進車子,鼻腔內有股液體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簡涵忙扯過紙巾擦拭。
竟然流清鼻涕了。
慕锟系安全帶的時候,特意瞟了她一眼,語氣不确定地問:“感冒了?”
簡涵聲音悶悶地:“誰知道呢,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流清鼻涕了。”
慕锟往車窗外看了兩眼,“這附近有藥店吧?”
“感冒又不是什麽大病,沒事的。”簡涵蠻不在乎地說道。
“你感冒了不吃藥?”
“我感冒基本不吃藥,扛幾天就好。”簡涵說得理所當然的。
慕锟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不會從沒去過醫院吧?”
“還別說,從小到大,真去過一回,”簡涵想了想,“大概是初中那年吧,感冒發燒,在教室暈倒被老師送進了醫院,據醫生描述,我當時差點兒交待了。”
簡涵聳聳肩膀,“發燒能有那麽可怕麽?反正我沒覺得有什麽,就是疲乏困倦之類的。”
簡涵說起自己的往事,語氣裏都帶着調侃的意味。
可能當時會感覺到痛苦,但現在麽,已經麻木了。
一件件小事累積起來,像是給她的心髒打了麻藥,到最後跟養父母解除關系的時候,才不會感覺到痛。
慕锟慢慢伸過右手,輕輕摸了摸簡涵的腦袋,摸完,迅速縮了回去。
簡涵正沒心沒肺地笑着,感覺到他的觸碰之後,猛地打了個嗝。
嗝一起頭,便不是一個能了事的。
簡涵一個嗝接一個嗝,打起來沒完沒了。
頭一點一點的,尴尬又滑稽。
她手指撫在脖頸處,尴尬無比地說了句:“停,嗝,停,嗝,不下來了。”
慕锟刻意将車子停靠在路邊,他默默地盯着簡涵的窘狀,說道:“我有辦法讓你停下來。”
簡涵忙舉起左手,“那,嗝,快點吧,嗝,快點吧。”
慕锟慢慢解了身上的安全帶,身子忽地向簡涵這邊一偏。
五官分明的臉頰猛地在簡涵面前放大,簡涵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他歪着頭,黑色的眼眸如深井一般。
兩人距離太近,簡涵甚至能看清他眼睫的根數。
一根一根靠在一起,變成了好看的一小簇。
她愣愣地盯着他,身子僵着一動也不敢動。
這樣危險的距離,她稍一動,兩人的鼻子或者臉頰便會碰觸上。
慕锟忽然笑了聲,他什麽也沒做,緩緩撤回了身子。
雙手搭到方向盤上,他語氣平穩地說道:“已經好了。”
“什麽好了?”簡涵表情傻傻地,她還沒從剛才的狀态中抽離出來。
慕锟重新系好安全帶,邊啓動車子邊說道:“你沒發現麽,你已經不打嗝了啊。”
簡涵摸摸自己的脖子,輕輕咳嗽了兩聲。
還真是奇了,她的确不打嗝了。
她驚喜地笑了,“哇,真的不打了。”
剛才一個接着一個,現在全好了。
她左右晃動腦袋,“你的法子真好用。”
慕锟笑着目視前方,“主要是你太不經吓!”
簡涵想到剛才的情形,擡手摸了摸臉頰。
又燒了。
車子停到地下車庫,簡涵主動說道:“我先上去吧?”
她怕被同事看到。
慕锟臉上沒什麽表情,“去吧。”
簡涵如得了赦令一般,飛快下了車子。一路小跑沖進公司大門。
等電梯的時候,她沒敢往後看,生怕慕锟跟了上來,自己表現會不自然。
電梯到了,候在電梯口的人都你擁我擠地往裏進,上班時間,都想着先上去。
不能丢了全勤獎啊。
簡涵進去後,後面又進來了兩個人,簡涵圖省事站在了門邊,最後進來了一個漂亮斯文的女士。
她沒進來前,電梯是正常的狀态。可她的高跟鞋一邁進來,電梯便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嘀,嘀……
超重了。
女人朝兩側看了看,口氣傲慢地說道:“我要去找慕锟,你們誰不忙的話,先出去吧。”
言下之意,她忙,所以她不能下,得員工下去。
她後邊的人都站着沒動,大家都趕着上班,能不下去就不下去。
簡涵聽到熟悉的聲音,好奇地擡起頭。
竟然是許久不見的林源源。
林源源臉上化着精細的妝容,黑睫毛長長的,臉上肌膚白裏透紅,看不到一點兒瑕疵。
此刻漂亮的臉上全是不耐煩的表情。
她不經意間轉頭,跟簡涵的目光對上了,她頓了幾秒,可見也是認出了簡涵,她頤指氣使地指着簡涵,“簡小姐,是吧?麻煩你乘坐下一班電梯。”
簡涵本不想出去,可一想到全體耗在這兒太不劃算了。
她便大步一邁退了出去。
電梯門在她面前徐徐關上。
就在關上的那一剎那,慕锟踱步過來站到了簡涵的身側。
電梯裏的林源源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她臉上是驚喜又遺憾的表情,嘴巴張着,右手慌不擇路地去摁電梯的“開門”鍵,但一切都晚了。電梯已經處于上升通道中。林源源氣急敗壞地低語:“真讨厭。”
慕锟眼睛看着電梯,小聲問:“提前好幾分鐘,就為了杵在這兒?”
簡涵眼觀鼻鼻觀心的,“別跟我說話。”
有幾個員工小跑過來,看到慕锟都恭敬無比地打招呼。
“慕總,早上好。”
“慕總,早上好。”
慕锟微微颔首,“早上好!”
慕锟到辦公室的時候,林源源已經等在那裏了。
慕锟脫掉外套挂到身後的衣架上,“你怎麽來了?”
“伯母說你昨晚沒回家,也不知道會不會按時吃早餐,特意讓我帶了你愛喝的鮑魚粥過來。”
“可惜我吃過早餐了。”慕锟不在意地說道,“但還是得謝謝你,謝謝你辛苦跑這一趟。”
這要換了別的男人,哪怕吃了早餐也可以象征性地喝幾口,以示對林源源辛苦這一趟的感激之情。可慕锟不,連打開保溫桶蓋子的意思都沒有。
刻意送餐,慕锟卻沒承人情,林源源尴尬地給自己找臺階下,“沒什麽的,我主要是順路經過。”
慕锟摁了桌上的內線電話,“楊助理,進來一下。”
穿着藏藍色工裝的楊博曉很快跑了進來:“慕總!”
慕锟看她一眼,“幫忙買點兒感冒藥。”
楊博曉體貼地問道:“有什麽症狀嗎?”
買藥要對症,否則沒有效果。
慕锟猶豫了幾秒,“流清鼻涕,”頓了下,語氣不太确定,“大概是沒蓋好被子的緣故。”
楊博曉點點頭,“我馬上去買。”
等楊博曉退出去以後,林源源好奇地問:“慕锟,誰感冒了?”
慕锟表情随意,“我朋友!”
林源源打破砂鍋問到底:“男的女的?”
慕锟表情一頓,眼睫擡起來,語氣肯定地說道:“女的。”
林源源心裏閃過不太好的想法,她故意笑着問道:“哎,你不會是悄悄找了女朋友,故意瞞着我們大家吧?”
她和慕锟之間,兩家大人有意撮合,她有心接受,但慕锟向來是不接招的。
慕锟示意她坐,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太确定的情緒,“應該是了。”
他對簡涵的确是有好感,但好感達到什麽程度,他還不能确定。
起碼現在沒有毛頭小夥子的那份熾熱和瘋狂。
林源源表情變冷,她熱臉貼個冷屁股不說,慕锟竟然說自己找到了女朋友,看樣子不太确定,但起碼目标不是自己。
她昨晚聽母親跟慕锟母親打電話,知道慕锟昨晚外宿,刻意起了個大早來送貼心早餐,結果呢?自找不痛快。
林源源屁股剛挨着沙發,人還沒坐穩便站了起來,“那恭喜你了。我還有事,就不在這兒打擾你工作了。”
慕锟:“慢走!”
一絲挽留的意思也沒有。
林源源心裏犯堵,高跟鞋踩着地面噔噔噔地走了。
楊博曉提着藥盒從外面進來,她好奇地看了眼糗着一張臉離開的林源源,急步走到慕锟桌前,“慕總,藥買回來了。”
慕锟瞟了眼裝藥的袋子,“麻煩你送給研發中心的簡涵吧!”
楊博曉表情明顯一怔,旋即便從善入流地答應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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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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