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嫁娶
我坐在禦書房一角,抱着一盤堅果吃的津津有味。
哦,不,津津有味的不是堅果,是面前這一跪一坐的一堆人。
禮部大臣說:“皇上,您二十有五,該納後宮了。”
刑部侍郎說:“皇上,我堂堂衛國,到現在都沒一個皇子。”
軍部大将說:“皇上,您再沒有子嗣,會被人懷疑身體有恙,那些個王爺又該蠢蠢欲動了。”
夜瑾撐着一張俊美冷漠的臉面無表情的坐在禦案之後,整個人都快冷成一個大冰塊。
我拿着顆果子饒有興趣的看着,不嫌事大,又給他加一把火,“二十有五,不小了,娶個皇後吧,不然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個男人了。”
三位元老級大臣頓時對我投以贊許感激的目光。
他驀地側頭看過來,眸底乍洩一抹犀利冷光,黑色衣袖一拂,淡淡道:“朕知道了,先退下。”
大将軍心直口快,有什麽就直接說了,忍不住道:“燕皇陛下說得有理,陛下,您不小了,娶皇後生皇嗣穩民心,是您作為一位皇帝的責任,若再拖下去,那幾位王爺真的要鬧事了!”
夜瑾閉了閉眼,深吸口氣,點頭道:“好,朕娶。”
三位大臣眼睛一亮。
禮部大臣道:“臣有推薦之人!”
刑部侍郎道:“臣也有推薦之人!”
軍部大将跟着道:“臣也有推薦之人!”
夜瑾一擡手,淡聲說道:“不必,朕已有心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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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翹着二郎腿看好戲,心理多少有些不悅。
已有心儀之人?
是誰?敢搶我的人,不要命了?
禮部大臣斟酌一番,大着膽子問:“請問皇上,這位姑娘是……”
我啃着果子的動作一頓,耳尖微微豎了起來。
夜瑾嘴角隐隐的一勾,下巴一擡,朝我一指。
他悠悠然的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咔!”
我不小心咬到了自己手指頭。
跪地的三人全部呆立當場,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夜瑾最後一句話肯定了他們的猜測,“朕與燕皇兩情相悅,為與燕國結同盟之誼,願将皇後之位拱手相讓,不知燕皇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他在問我意下如何?
自然是……
我把果子狠狠一摔,怒瞪着他,一字一頓的問:“你,娶,我?”
夜瑾一噎,喉結欲言又止的滾動了兩下,聲音一下弱了不少,“沒有嫁娶,我們結同盟同婚之禮。”
我一眯眼。
同盟通婚,那就是沒有嫁娶一說,只給了兩個人夫妻的名分,但誰夫誰妻,具體看我們自己。
這個……倒是不錯。
我承認我有些心動,我的确是喜歡,甚至是愛他的,至于逼宮那件事我也有點想開了,就算他不來,來得也會是其它人,我對我那弟弟沒什麽防備,遲早會被他得去皇位,與其那時候一輩子活在孤獨的禁锢中,不若現在落在他手裏,倒還算自由。
沒錯,他沒限制我的自由。
自那天醒來也過了将近一月,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他也履行了他的承諾,放我出了宮,整個衛國現在任我來去,他也沒有一絲限制。
雖然我離宮那天,他緊張得整個人都繃成了張弓,生怕我一去不複返,但他至始至終沒有阻攔,也沒有派人跟蹤我。
我在國都裏游蕩了一天,臨到晚上又回了他寝宮,那時候已經四更天了,滿心以為他已睡着,本想睡他旁邊,第二天早上給他個驚喜,結果那天回去,卻見他一個人坐在那張床上,眼睛熬得通紅,淚水流了一臉,明明在外人面前就是個冷酷的大冰塊,那時候卻脆弱的像一只可憐的,被主人抛棄的小狗。
我永遠忘不了他一擡頭看到我時候那不可置信又驚又喜的眼神,宛如獲得了什麽失而複得的至寶,“唰”的一下朝我撲過來,抱着我就不放了,力道緊到幾乎快要把我骨頭給捏碎。
那時候心裏就隐隐下了個決心。
我不離開他了吧。
就算要走,也得把他帶走,這個人是我的,我才不舍得把他留給其他人。
至于那次背叛,既然是無心,我暫且原諒,他為我付出那麽多,那次逼宮無論有他沒他都會發生,既然他最後選擇收手,我姑且無視。
況且……
他二十五年沒有與任何人有過暧昧。
他沒有後宮。
做燕皇的時候我是知道衛國皇帝一直沒有後宮的,當時還與我弟弟笑着說這皇帝一定是有病,但現在知道這個人是他,我心裏有種很複雜的感覺。
我很清楚的知道,他是為了我才不納後宮的。
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現在他向我求愛,我本來就心動,這會兒當着那三個老家夥的面,也有意殺殺他們的銳氣。
誰叫你們剛剛一直給他納後宮,我很不高興。
我微微一笑,點頭道:“好啊,如此益于兩國之事,何能不做?”
那三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在我傷好之後,我就與我那弟弟去信一封,讓他把衛國邊境的那五十萬兵馬撤了,留下十幾萬固守國土就好,他倒還算聽話,去信不久兵馬就撤離了大半,留了二十萬駐守邊境,并交代讓我快快回去,保證不限制我的自由,讓我做一個富貴一生的閑散王爺。
我嗤笑一聲,沒有理他。
他也不知懷的什麽心思,那天那場逼宮叛變的消息絲毫沒有傳出去,只對外說帝後遭遇刺殺失蹤,明明對皇位觊觎了這麽多年,到現在唾手可得之時,卻偏偏一直沒動,仍是以至親王之名攝政,皇位玉玺都給他留着,他也沒有登基的意思。
所以我現在還是燕皇。
一個沒有權力的燕皇。
即使沒有權力,但燕國乃七國最大最強之國,只要挂着個燕皇之名,就無人敢對我無禮,況且以我那弟弟對我表現出的重視程度,更無人膽敢挑釁。
再者,與燕皇結盟,就相當于給衛國增加了一層最牢固的保護殼,就算沒有子嗣,那些個王爺也不敢有任何二心,到時候真不行就從皇族裏過繼一個皇子過來,總不會讓衛國真沒有繼承人。
所以這三人雖驚懼,但愣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夜瑾一拂袖,道:“既然沒事了,就都退下吧。”
三個人幾乎是飄忽着以一種夢游一樣的姿态出去的。
我饒有興趣的挑挑眉,“你認真的?”
夜瑾定定的看着我,道:“我對你從未曾說過任何謊言。”
我忍不住一笑,“如果我說,我要回燕國呢?”
他倏地一眯眼,薄唇緊抿,一時沒說話。
我慢慢的沉下臉,一字一頓的說:“我要回燕國,見我弟弟。”
他沉默良久,接道:“我陪你去。”
我微笑着搖搖頭,“放心,既然答應了你,我不會不回來,只是離開的匆忙,燕國有些事情沒有交代好,等我忙完,我會回來的。”
他固執的說:“我陪你去。”
我看着他黑色的眼睛裏固執的堅定,心裏忍不住揪了一下,頓時就想起上一次我離開又見到他時的場景。
他如此懼怕着我的離開。
也許是十三年前墜崖那一次的分別,太過刻骨銘心,一場離別就是十三年。
如果不是那場逼宮,我們今生都不會相見,他會恐懼是理所當然的,我都不知道他當時放我走,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也許把他這輩子的勇氣都用光了。
我突然就有些心軟。
許他一次又有何妨,我心悅于他,又怎忍心看他受此折磨。
我笑着說:“我們一起去。”
我看到他漆黑的眼睛裏瞬間迸射出明亮的光彩,就像天邊閃爍的星光。
真漂亮。
我想。
獨屬于我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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