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夢（12.25修改）

“你頭頂的耳朵，是什麽？”于明蕭看着曲桑頭頂上毛茸茸的小玩意兒，心裏蠢蠢欲動。

曲桑警惕：“你想幹什麽？”

于明蕭左看右看，環視一圈，好像在找什麽東西，曲桑看着她這番動作摸不着頭腦：“你這又是在幹嘛？”

于明蕭把腦袋轉過來，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頭頂的耳朵，用一種誘哄的語氣道：“我确定周圍沒人了，你，你耳朵，能不能給我摸一下下？就一小下下……”看着曲桑越來越黑的臉色，于明蕭聲音也越來越小，“我挺喜歡毛毛的，你是什麽品種啊，我真的不能摸一摸嗎？”

“不能！”語氣十分之幹脆利落，曲桑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她，“小殿下，你不覺得你太自來熟了嗎？”

狐族的耳朵尾巴，都是不能輕易碰的，即使于明蕭是個幼崽也不行。

于明蕭失落道：“好吧。”

曲桑：這種自己做了罪大惡極的事情的失落感是怎麽回事！？

曲桑清清嗓子：“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為了補償你，你可以提另外一個不那麽過分要求。”

于明蕭眨眨眼，故作苦惱地想了想：“我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你問。”

“你既然都把耳朵露出來了，那你變成人以後，會有人的耳朵嗎？”

曲桑愣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狐貍耳朵，摸完過後沉思了一下：“沒有。”

“這樣不會很奇怪嗎？”于明蕭認真道，“你看吧，你變成人，為什麽還要保留狐貍的耳朵，而不是變成人的耳朵呢？頭發下面光溜溜的沒有耳朵，好可怕的。”

“對啊……”曲桑下意識地跟着思考起來。

所以為什麽他們化人的時候不徹底變成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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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原型是什麽啊？”于明蕭小小聲道，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兩只布靈布靈的小燈泡，格外天真。

“狐貍。”曲桑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也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嗷。”于明蕭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曲桑警覺地看着她，于明蕭若無其事道，“我以前從來沒見過你，你是怎麽上來的啊？”

曲桑：“走上來的。”

“這麽高，我看到都好累。”

“等你長大，就不會覺得累了。”

于明蕭發出了成人一般的嘆息，小大人似的捧臉說：“看來你這只狐貍也不能免俗。”

“哈？”

“騙小孩都是那一套，太膩了。”于明蕭在心裏默默補充：而且你看起來，一點聰明勁都沒有啊狐貍先生。

在遇上曲桑之前，于明蕭不知道一個男人竟然能美成這樣。

對此她用一種十分探究且新奇的目光看着曲桑，曲桑從一開始的莫名其妙變成了不好意思。

他虛張聲勢道：“一直盯着別人看是不禮貌的，小幼崽。”

于明蕭哦了一聲，反過來問詢道：“你叫什麽啊？”

曲桑好像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小團子=紫華公主=天道寵幸=她以後肯定會踏入修行。

如果把真名告訴了她……

曲桑反問道：“你叫什麽？”

于明蕭眼睛眨也不眨：“于明蕭。”

她沒騙曲桑，這具身體到底叫什麽，她也不清楚，但是她現在是于明蕭。

曲桑怔了一下：“可是東河國皇帝不是姓……”許？

許字被曲桑吞了回去。

萬一這是小崽子爹娘特意的呢？讓這個不知世事的公主以為她應該姓于。

自以為領悟到東河國皇帝的意思，曲桑愉快地自報家門：“我叫向非生。”

各自心懷鬼胎的一狐一人，假惺惺地相視一笑。

于明蕭道：“向非生，你的名字是你爹娘給你取的嗎？”

“不是，我自己取的。”

曲桑爹娘老早就死了，被妖穎撿回去之前，曲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只天狐。

狐族大長老問他什麽，他都回答不知道，一問三不知的情況下，大長老嘆息一聲，說你自己給自己取個名字吧。

曲桑當時看着妖穎取桑樹上摘果子的背影，便道，那我就叫桑吧，取桑，曲桑。

于明蕭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曲桑，她道：“既然我們都交換了名字，那我們就是朋友了對不對？”

曲桑點頭。

于明蕭進一步道：“是朋友的話，就能提一些小小的要求了對不對？”

曲桑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但他看着于明蕭純真的眼眸，遲疑點頭。

于明蕭笑眯眯道：“那你的耳朵……可以給我摸一摸嗎？”

曲桑怒而起身：“你怎麽還沒忘記這茬？！”

“我說了我很喜歡毛茸茸啊。”于明蕭委屈道，“你都這麽大只了，還跟我這個小孩子計較，為什麽就不能滿足一個小女孩的純真心願呢？”

曲桑磨了磨牙：“你為什麽這麽糾結我的耳朵？”

曾經貓狗兩派平分圍脖天下，而于明蕭則是狗派死忠粉，尤其對金毛情有獨鐘。

她能說那對狐耳特別像狗狗的耳朵嗎？

必不可能。

于明蕭沒有回答，只是柔弱又無辜地看着曲桑，眼睛裏很快盈滿眼淚，眨一眨就要掉出來，于明蕭帶着哭腔問：“真的不可以嗎？”

對此曲桑的回答是沉默。

外加腳底抹油迅速溜走。

一眨眼的功夫，面前人就不見了。

于明蕭眼角的眼淚将落未落，過了半晌，她慢慢擦去那一滴微不足道的眼淚，遺憾地嘆息一聲。

真不禁逗。

天真，耿直，甚至還有點蠢，這個假名向非生的狐貍先生，真的不太聰明。

失去了逗弄狐貍先生的機會，于明蕭盤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點一點地開始重新打量這個神秘的大殿。

晃晃悠悠的燈柱，陰影裏的兵器架，柱子上精心雕刻的花紋。

于明蕭探究地看着那似乎永遠不滅的燈柱。

翻出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的記憶，她對比了一下，除了明明滅滅的燭光，燈柱上的紅燭一點都沒下去過。

這個充滿不科學力量的世界，連蠟燭都要永葆青春了。

雙腿曲起，于明蕭蜷縮着把自己抱住。

然而一道人影突然又出現在她面前。

于明蕭擡頭一看，是去而複返的曲桑。

曲桑僵硬地站在她面前，硬邦邦地說：“你真的很麻煩。”

于明蕭眨眨眼表示困惑。

曲桑一咬牙：“只給你摸一下！你這只幼崽真的是……”

于明蕭定定地看着曲桑，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在她的目光下漸漸泛紅，如同柳葉沾了春水，灑向茫茫大地，一時間姹紫嫣紅，滿目春情。

主動把耳朵奉上，簡直是狐族之王曲桑幹過最破廉恥的事情了。

曲桑有些站不住了：“你……”

于明蕭一下子跳下來，落到曲桑面前：“向非生！你低下頭吧！”

“你別太過分，說了一下就一下……”曲桑邊矮下|身來邊絮絮叨叨着。

于明蕭一爪子抓上了曲桑的耳朵，小短手一薅薅兩個，铿锵有力。

……

啪的一下大變活人。

曲桑再一次不見蹤影。

于明蕭感受着手裏殘存的毛茸茸觸感，可惜道：“一不小心用力了，唉。”

唉字百轉千回，愁斷人腸，還伴随着空氣裏漸漸落下的幾根狐毛。

然而真正該愁的狐是曲桑。

他一下子從殿內移到殿外，兩只耳朵火辣辣的疼。

“這個小崽子……”曲桑咬牙切齒，伸手碰了碰痛到麻痹的耳尖，他深刻懷疑于明蕭是不是故意的。

可是這下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再答應她任何要求，就是他這只狐傻！

郁悶了一會兒，痛感漸漸消了下去，曲桑整理了一下思緒。

按照道理來說，他都大乘期了，不應該這麽輕松的被傷害到，可于明蕭無視了他的重重防禦，一下子就抓到了他最脆弱的部分。

隐匿之法對她不管用，堅壁之軀更是直接被無效。

于明蕭是不是老天爺親女兒？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曲桑重整旗鼓，信心滿滿地想到，他一定要搞清楚于明蕭如此怪異的原因。

但是現在，暫且容他先回一下狐族族地，拿點東西。

高高的重明樓又少了一個人。

整座殿的活物又只剩下了于明蕭。

今夜發生了太多事，于明蕭一邊整理記憶，一邊思考自己被強行塞過來的金手指。

“功德之心”，聽起來就像是什麽很叼的東西。

虛空裏和那個鍵盤對峙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于明蕭讨厭複讀機，對于記憶力超群的她來說，複讀機就是精神污染，所以她忍了那個鍵盤五次已經是極限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巴掌打得太狠，綁定了“功德之心”後，于明蕭什麽反應都沒有。

好像黑暗裏那一片絢爛光華是她的夢境一般。

但她從來不做那麽平和的夢。

饑餓消耗理智，天才也不例外。

于明蕭揉着空蕩蕩的肚子，開始小聲念叨：“功德之心？心心？出來吧我的召喚獸？”

等了一會兒什麽反應都沒有。

于明蕭碎碎念：“召喚語出錯了？沒有吧。要不翻滾吧皮卡丘？放電吧皮卡丘？放逐吧我的功德之心？”

一連試了好幾個“自認為”正确的召喚語，依舊什麽反應都沒有。

于明蕭苦惱地皺起眉頭。

她就是個死宅，平常愛好是不帶腦子的玩游戲和看女主播，整天活得像個廢柴——她表現出來的也确實是個廢柴。

但是這不代表她能夠毫無羞恥心地念出動漫裏那一長串的召喚語。

“真的要這樣嗎？”于明蕭覺得很難頂。

別人的金手指會自己進行“融會貫通”這一項目，她的金手指只有裝死。

不過念羞恥臺詞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只有當個鹹魚才能勉強度日的樣子。

于是把金手指扔在一邊，于明蕭死魚眼秒睡進入夢鄉。

夢裏。

屍橫遍野，鮮血滿地，硝煙滾滾。

站在一片狼藉的正中間，于明蕭了悟點頭。

這才是夢的正确打開方式啊。

這是一條原本繁華的街道，然而現在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鋼筋從樓房裏歪出來，正好戳中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男人整個人被穿透，地上凝固的不止是血塊，還有他的內髒。

男人的死狀極其凄慘，然而比他還慘的比比皆是。

火焰，濃煙，鮮血，死亡。

這是于明蕭夢境永恒不變的主題。

于明蕭見怪不怪地擡腳跨過地上同樣死得極其惡心的屍體。

一步一步地走着。

商貿大廈、游泳館、少年宮……一直一直，走到路的盡頭。

那一棟小洋房，十分眼熟。

推開門，看見裏面同樣血腥的場景，于明蕭嘆了口氣。

她走過去把她爹媽擡起來，擺正，再把她哥拖到飯廳。一家人齊齊整整。

這種放在國外至少25禁的場景，于明蕭已經看了十幾年了。

外面的場景千變萬化，但最終都會回歸到于明蕭的家。

她的家人在她的夢裏死狀凄慘。

通讀夢境方面書籍的于明蕭表示，她真的沒有一丁點不滿意她的家人，即使她老是說什麽笨蛋哥哥，她也從來沒想過他們會死。

還是這麽反人類的死法。

但是更令她有點不安的是，從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到現在，她一點不适都沒有。

她好像是天生對這樣恐怖的場面免疫。

無悲無喜，見怪不怪。

這是不正常的。

所以她把這一切瞞得死死的，誰也沒說過。

只是在經濟獨立以後，她徹底遠離了她的家人。

拉開餐桌前的椅子，于明蕭坐下，歪頭看冰箱上的便利貼。

“雞蛋，青菜，牛肉，牛奶，卷心菜”

便利貼上寫的是今天需要采購的菜。

往往是于媽上班前寫，于爸下班回來買，于媽回來再做，最後是她的笨蛋哥哥回來吃。

面前的飯桌充滿回憶，于明蕭難得放縱自己翻閱以前的日常。

作者有話要說：

初見就被測出了智商上線。

一個小劇場！

于明蕭日記：

今日天氣，晴，我還是很餓，睡又睡不着，只好逗逗狐貍的樣子。

可是他一點都不像狐貍，他的智商……唉，頂多一只二哈吧，連我最喜歡的金毛都比不上。

太菜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