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臨幸(捉蟲)

說的是三朝回門,但太子妃省親,不可能套上車馬便走,先得蔔算良辰吉日,接着遣內侍前往沈家,曉谕其家人,安排接駕事宜。

雖然太子再三囑咐“務求儉省,切勿靡費”,但也得給太子妃家人留出充裕的時間作準備。

蔔算之後,省親的日子便定在了一旬之後。

在此之前,沈宜秋先要熟悉東宮的環境、人事和制度,肩負起太子正妃的職責。

在長壽院的太子寝殿住滿三夜,翌日白晝她便移去了自己的寝殿。

這一世她的寝殿仍是承恩殿,位于長壽院後頭,中間隔着兩個宮院。

這是她前世住慣了的地方,便是時隔數年依舊非常熟悉。如今故地重游,與記憶中的樣子也沒有多大出入。

室內重幔深深,帳幄前是一道十二牒螭龍屏風,帳中一張闊大的文柏眠床,緣牆擺着一排帶鎖的櫥子,小案、香爐、花瓶錯落點綴其間。

一應陳設都符合太子正妻的地位,但椒泥塗壁、明珠嵌柱這等奢華是不必想的。

沈宜秋命人将出嫁時帶來的妝奁、箱籠搬入院中,該擺出來的擺出來,該造冊入庫的造冊入庫,單是這件事便讓一衆宮人和黃門忙了半日。

沈宜秋四下裏轉了轉,指着赤金色的對雉紋織錦帳幔道:“燈燭一照晃得人眼暈,換成我們帶來的秋香色的花羅,柿蒂紋的那種,待天冷了在外面加一層細罽,又暖和又擋光。”

吩咐完又對湘娥道:“這細頸花瓶,還有這只博山爐,收到庫房裏,換成我帶來的青瓷圓肚瓶和狻猊香爐,還有這屏風……”

她撫了撫下巴,皺着眉頭打量屏風上張牙舞爪瞪着兩只大眼的螭龍,只覺無可奈何,把這種東西擺在床前,也只有尉遲越想得出來了。

“換成那套辋川十二景吧。”她對湘娥道。

湘娥不禁有些擔心,趁着其他宮人不注意,小聲道:“娘子,這些是太子殿下叫人準備的,一來便換掉許多……”小件的擺設也就罷了,這大件的屏風也換掉,太子殿下見了也不知會不會着惱。

沈宜秋道:“無事,殿下日理萬機,這些細務不能勞他費心。”這是她住的地方,自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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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沈家時,貞順院從名字到陳設都是沈老夫人包攬的,一味的要素雅端重。

她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眼前也沒有什麽鮮亮的顏色,後來入了宮,她事事以尉遲越為先,把他的喜好當作了自己的喜好。

尉遲越的眼光說不上差,但老氣橫秋,偏愛深沉的顏色,古樸的紋樣,她又這麽過了十來年。回首一生,所居之處幾乎沒留下什麽她自己的痕跡,說起來是家,卻像是寄居逆旅。

她回過神來,對湘娥笑笑:“去換吧。”

一切收拾停當,她又帶着兩個婢子去後園裏逛了逛,仲秋時節百卉凋零,只有桂花盛放,但她嫌那香氣太甜膩濃郁,最後還是折了幾枝挂了青果的橘葉,與兩個婢子一起捧了滿懷。

正要回殿中,剛穿過回廊一側的小門,便看見太子迎面走來。

有了昨日的前車之鑒,尉遲越今日未雨綢缪,早晨去太極宮召集朝臣議政,晌午便叫人将奏疏搬回東宮批複,一下午都在前院書房,看看天色差不多,早早便來了承恩殿。

一走進院中便看到沈氏與兩個婢女有說有笑地走出來,懷裏抱着一大捧亂七八糟的橘葉,一邊說笑一邊低下頭,在那半青不黃的果子上輕輕一嗅,腮邊現出個淺淺的笑窩。

以前他見到的沈氏總是有些拘謹木讷,這一世倒是沒那麽拘束了,可在他面前也鮮少露出這樣自在的神色。

眼下這一低首一淺笑,情态卻與桃林中的記憶重合起來,如同一幅精心描摹的美人圖忽然活了起來,他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沈宜秋一擡頭,見尉遲越望着自己發怔,只覺莫名其妙,将懷中的枝葉交給素娥,理了理衣襟,走上前去斂衽行禮。

尉遲越只覺一股若有似無的柑橘氣息随着她飄近,煞是好聞,他定了定神道:“你今日遷到這殿中,孤無事便來看看,可有什麽煩難?”

沈宜秋恭謹地答道:“勞殿下垂問,已經收拾妥當了。”

尉遲越點點頭:“孤進去看看。”說罷兀自上了臺階。

一走進殿內,他便留意到室內陳設換了不少。

承恩殿的陳設雖不是他親力親為,但這一回他卻委派了從小在他身邊伺候,他最信重的黃門來遇喜,總攬諸般事宜,來遇喜深谙他的喜好,自是投其所好,一切都照着他喜歡的來。

尉遲越還從自己的私庫中拿出了幾樣珍藏,別的也還罷了,那十二牒的螭龍屏風氣勢恢弘,出自名家手筆,頗有漢魏神韻,實是難得一見的珍品,竟然也不見了。

自己忍痛割愛,收到的人卻不知珍惜,難免有些失落。

他打量了一下那新換上的屏風,見那山水小景甚是別致,颔首道:“此畫甚有意趣,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手筆?倒是有幾分史道碩的神韻。”他自己畫藝不佳,但是好東西見多了,頗精于賞鑒,只是看自己的畫作不太準。

沈宜秋目光微微一閃,淡淡道:“不是什麽名家,只是個無名畫匠,家人從市坊中搜羅來的。”

尉遲越見畫上沒有落款,只是每一幅的角落裏用朱砂畫了個銅錢大小的圓圈,想那畫匠是個目不識丁的,也不再深究下去。

他四下裏環顧,見房內張挂着若幹畫軸、畫幛,獨獨不見他親筆畫的列女圖,心中詫異,卻也不好問出口,略假思索,明白過來,那是他送與她的定情信物,列女的形貌神韻與沈氏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她自然羞于拿出來示人。

如此一想,尉遲越便釋然了。

沈宜秋吩咐素娥把橘葉插入花瓶中,然後命人去典膳所傳膳。

兩人一起用了夕食,已到了掌燈時分。

太子今夜何去何從,這會兒該見個分曉了。

尉遲越看了眼沈宜秋,她今日穿了一件朱紅色的重蓮绫襦裙,泥銀薄紗披帛中隐隐綽綽顯出勻稱的雙肩,一條翠藍色的絲帶将裙腰高系,勒出玲珑的曲線,一抹瑩白如雪山橫卧,在燭火映照下,簡直叫人目眩。

這本是後宮女子常見的裝束,尉遲越卻有些心猿意馬,不由想起昨夜他們同衾共枕,自她身上傳來的體溫,她胳膊上溫軟滑膩的肌膚,喉嚨一陣發緊。

他飲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對沈宜秋道:“太子妃早些安置。”她今日一番折騰,想必已經十分疲憊,合該讓她歇息兩日,既然不行那事,與她同被而眠便是折磨自己。

沈宜秋也起身行禮:“妾恭送殿下。”将他送出門外,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今日移宮,雖說不用她動手,但錯過了午後的小憩,已有些困乏,實在沒什麽精神應付他。

尉遲越出了太子妃的寝殿,腹中的邪火并未熄滅,卻越燒越旺,頗有燎原之勢。

黃門來遇喜見他踟蹰不前,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殿下欲往何處?”一邊往太子妃寝殿的西側望去。

尉遲越順着他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宮室亮着燈火,他這才想起那是兩個良娣所居的院落。

東宮地方有限,不像太極宮和蓬萊宮那般重門連棟,尉遲越又不喜糜費,便是有空着的宮室,修繕陳設要花錢,多出來的宮人內侍更是要多花錢糧,因此兩人雖說是正經的正三品側妃,卻只能受點委屈,分享一座院落。

張皇後的眼光未變,兩位良娣還是上輩子那兩個,一個是盧侍中的孫女盧六娘,一個是太子少傅王萼的孫女王十娘。他禦極後,兩人一個封為德妃,一個封為賢妃。

來遇喜見他望着那處宮室舉足不前,便問道:“殿下今夜可要臨幸良娣?”

太子臨幸妃嫔本是天經地義之事,可尉遲越卻遲疑了一下,就在這時,一陣夜風吹過,帶來一縷若有似無的柑橘清香。

他不覺想起方才在承恩殿中,沈宜秋抱着橘葉低頭輕嗅的模樣,不知怎的失了興致,搖搖頭道:“回長壽院。”

走出兩步,他又對來遇喜道:“一會兒叫人折幾支帶果的橘葉,送到我房中來。”

書房中還堆了不少奏疏,山東的災情還未緩解,不是縱欲的時候。

況且有些事也不必非得仰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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