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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瞪着一臉認真的鷇音子脫口而出,“鷇音子你什麽意——”

“我喜歡你。”

鷇音子打斷無夢生的話,聲音裏充斥着無以名狀的虔誠,他看着無夢生的眸子一眨不眨,那眼神中盡是無夢生哪怕時隔數年只于近日見過一次也再熟悉不過的寵溺與愛惜,鷇音子在一頓後像是強調一般再次重複着剛才的話,只不過語調沒方才那般急切,多了幾分柔聲軟語的氣聲,入耳聽來深情款款,倒真像是情侶之間情難自已的表白。

“無夢生,我喜歡你。”

确定自己沒有聽錯,無夢生仿佛遭逢天雷,登時愣在當場當了機。而解完所有鐐铐的鷇音子依舊保持着俯身的狀态與無夢生離得極近俯視他,那一雙眸子攝人心魄,任誰看了都能陷進去不可自拔,可無夢生唯獨感受到了驚恐。

房間裏靜得像是外太空,此刻耳邊只有兩人急促的呼吸聲,本是十分暧昧的環境,但出于職業習慣,無夢生很煞風景的在一瞬間分析完鷇音子的每一塊顏面肌肉和那矛盾的皺眉,然後在心底長籲一口氣,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與鎮定,給出了自認十分正确的評價。

“撒謊——”

仿佛是為了駁回這兩個字,無夢生話音剛落,只覺腕子上一緊,眼前一黑,緊接着唇上溫糯觸感更為深刻地喚醒了彼時酒吧的記憶。無夢生一時氣滞,瞪大的眼睛無辜地眨了眨,然後毫不留情地在鷇音子探過來的唇舌上猛地咬了下去。

霎時口中腥鹹,無夢生如願重獲呼吸的自由,奈何手腕被鷇音子制住束在頭頂,無夢生又擡腿想踹,卻被鷇音子以膝蓋強行擠入兩腿之間使他無法用力,只得大喘了兩口氣後跟鷇音子幹瞪眼。

“你瘋了麽?!”

謊言·之七

之三十一

鷇音子确實瘋了。

無夢生會如此斷定,是因為鷇音子已經把一只手伸進薄毯,拉出了無夢生別在褲腰裏的襯衫衣擺,然後堂而皇之地将手探了進去。

平日裏無人碰觸的皮膚此刻格外敏感,僅是被鷇音子以手指在肚臍周圍點畫,無夢生整個身子就都随之彈了一下緊繃起來,他咬着牙道,“混蛋,拿出去!”

這是情急之下的無夢生能想到的為數不多的粗話之一,但鷇音子顯然并不打算這麽善罷甘休,就見他湊到無夢生耳邊輕飄飄地吹了口氣,然後便如意料之中的感受到被壓之人又是一顫。

與此同時,貼在無夢生腰間的手也并不閑着,勾勾畫畫像是在他肚臍周圍寫字,無夢生雖是不怕癢,但此時一種酥麻之感自小腹燃起,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只希望那只手趕快從他身上離開,同時手腳用勁,企圖把鷇音子翻下去。

鷇音子确實是在寫字。

他開始是有節奏地點在無夢生皮膚上,那是用摩斯密碼戳的,見無夢生沒察覺,後來又改成直接寫漢字。只可惜無夢生一心只想把他攆出去,對鷇音子此刻發的任何信號都毫無反應。

鷇音子皺了皺眉,心裏有些焦急。

因為鷇音子太了解血傀師,以血傀師的陰狠毒辣,絕不會容忍一個無法掌控瞄準方向的武器存在于自己身邊。無夢生之所以會成為目标,就是因為血傀師認定無夢生将會是他這把武器的保險栓。很可能無夢生在更早之前就已經是血傀師的目标,只不過礙于種種原因無法行動而已。

所以如今,這出戲如果不演下去,兩人都會沒命。

心一橫,鷇音子皺着眉,将無夢生壓得更緊了些,同時張口咬上了無夢生脖頸的喉結,逼得無夢生噤了聲,然後一手下探解開無夢生的腰帶拉開拉鏈,隔着柔軟的內衣布料,一把握住了無夢生要害之處。

無夢生又是一哆嗦,手腳反抗的力道霎時少了大半,屏了呼吸半天才顫顫巍巍地喘出口氣。

而隔着布料描畫了一圈的鷇音子自己倒是吃了一驚。

雖然以正常的成年男性來說,在外界刺激下有生理反應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但無夢生這反應似乎是有點過,畢竟迄今為止他還沒進入到正題,單單是說了句表白的話外加一個強吻而已,可從如今掌下這狀态來看,無夢生該是早在聽到他那句表白時就已經起了些反應。

隐隐約約明白了些什麽的霎那,鷇音子內心的愧疚之感很不合時宜地洶湧而來将他吞沒,手下控制的勁力略微松懈,加之之前肩上有傷不支,也就這麽一愣神的檔兒,鷇音子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竟是被無夢生反壓了回來。

“鷇音子!你瘋了是麽?!要不要我幫你清醒一下!”

無夢生按着鷇音子的肩膀死死壓住了他,兩人所處位置調換,無夢生一雙暗紅的眸子瞪着鷇音子,氣喘籲籲,像是剛跑完長跑。

“我沒瘋。”

鷇音子輕咳一聲,動作過大,他覺得剛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了,還被無夢生壓得生疼,但他只是将滑落的白色薄毯拽了拽,掩住無夢生差點就要春光乍現的部位,然後出其不意,一把撈住無夢生脖子,将本來離他還有些許距離的緋色唇瓣倏然拉近唇畔,再次強吻了上去。

不同于前次的試探,鷇音子趁着無夢生一時驚覺喘息的檔兒,軟舌趁虛而入,寸寸攻略着城池,掠奪着無夢生的呼吸。

這個吻深遠而綿長,無夢生若是此時咬下去,鷇音子輕則變成個啞巴重則沒命。

但礙于此,無夢生反而不敢下口去咬,只能任鷇音子在他口中予取予求,糾纏着他的舌頭,引導着他回應自己。

然後毫無預兆的,無夢生一手摸上鷇音子腹部,握成拳頭的手狠狠地砸了下去!

卻只砸在了對方不知何時擋過來的掌心。

也因為沖勢難收,他整個人被鷇音子握着手,借力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被壓制在床的狀态。

剛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鷇音子隐然帶笑地饒過了他紅腫得有些可憐的唇,怎麽看都是一股子嘲諷。

無夢生大口喘着氣,怒道,“放開!”

“不放。”

鷇音子坦誠相告,然後再次強行以膝蓋分開無夢生雙腿。

盡管無夢生試圖掙紮,但居高而下的體重加成顯然給鷇音子帶來不少便利,反抗無效的無夢生沒來由的一陣恐懼,卻又不知為何,心底還隐約帶着些許不為人知的興奮。他憋紅了臉,卻怎麽也騰挪不動身上這比自己高一頭之人半寸,想合攏雙腿,卻也同樣是徒勞,最後只得感受到鷇音子擠在了他雙腿中間,心頭那股恐懼伴着興奮又攀上了一個新的高峰,即使看不見,他也明顯感覺到那薄軟的貼身布料沾濕了一塊,不由得更添了幾分羞惱。

而鷇音子那只手又很不合時宜地鑽了進來,無視了無夢生的掙紮,三兩下将兩人下身的衣物在薄毯下除去,扔出薄毯甩到床下。

像是為了特意做給誰看一樣。

然後,鷇音子壓了過來,整個身子都貼在了無夢生身上。

包括,身下的某個部位。

無夢生被那東西燙得一個激靈,最終對即将到來的事情還是恐懼占了上風,他掙紮得更劇烈了些,可任憑他使盡渾身解數,身上之人依舊是紋風不動,還把不安分的爪子探向二人身下,同時抓住兩人要害處,放在一起圈弄。

沒等無夢生倒吸的一口氣吸完,他就被鷇音子再次以口封緘,喘息亂了節奏,鼻息一吸急過一吸,然後毫無防備地,鷇音子竟是在他腰間狠狠掐了一把。

“嗚——!”

這聲呼痛被正吻着他的鷇音子吞在了喉嚨裏,但合着身前本有的快感,這呼痛聲中情動的味道已是呼之欲出,無夢生整個身子在一瞬的緊繃過後直接軟了下來,身前本已昂揚的事物也跟着疲軟。

無夢生自然不明白鷇音子為何掐他,但是本就要登頂的快感被如此突如其來的疼痛硬生生給憋了回去,甚至還疼得背後冒冷汗,先後的反差産生出極大的空虛,莫名委屈。

眼角被敏感處的疼痛逼出了些生理性的淚水,無夢生蹬踹着,卻恰恰被鷇音子鑽了空子,将他的腿更向外,以一個頗為羞恥的角度分開。

随即鷇音子再次放開了他,這次稍稍擡高了些身子,使得無夢生的視線得以在他身上聚焦。

無夢生本想開口就罵,卻看到鷇音子肩頭被血浸染的繃帶,那刺目的紅豔似是在遙遠的水底喚回了他的理智,他仰頭望着面色潮紅卻擰着深刻的眉的鷇音子,突然覺得事情好像哪裏不對?

背對着監視處,鷇音子不敢出聲,僅以微弱的口型說了三個字——

相信我。

無夢生有些失了神,鷇音子沒時間停滞太久,緊接着俯下身,埋首在無夢生頸側,點點吻着他細嫩敏感的耳後肌膚,安撫又讨好。而後,竟是模仿着交合的動作,在他身前律動着,同時另一只手随着律動的節奏,圈弄起無夢生那個軟塌塌的部位。

合着前液,滑膩的炙熱之物被壓在二人中間滑動,時不時戳刺到無夢生的,然後貼合其上滑過去,像是塊活動的烙鐵,炙烤着二人皮膚,傳來細微的黏膩水聲。

沒過多久,無夢生的氣息随着鷇音子的動作再次混亂,面色愈發紅潤,鷇音子掌下的事物也随之有了擡頭的趨勢漸趨硬挺。無夢生一雙眸子還帶着方才懸于眼角未落的淚水,正想着,就被仿佛心有靈犀的鷇音子霸道地吻了去。

“鹹的。”

鷇音子故意咂了咂嘴像是在品茗,沙啞的聲音略帶些挑逗的意味,聽起來格外性感,同時手上的力道加重,速度也随之加快了起來。

無夢生剜了他一眼,心尖卻跟着一顫,也不知是因鷇音子的話還是那正在作亂的手,一股熱意湧上他的小腹,他勉力咽下幾欲出口的嗚咽之聲,顫顫巍巍有氣無力地忿忿道,“滾!”

鷇音子笑了笑,惡意地在他頂部輕輕掐了一下,“給點反應?”

“呃啊——”

“嗯,這才聽話。”

無夢生從來不知道這人竟能惡劣到如此程度,一時又羞又惱,擡掌又要揍他,卻被鷇音子在其根處狠狠箍了一下,又疼又酥麻的感覺霎時像是被點燃的火藥,炸了開來。

“嗯啊——你放、呃——”

鷇音子并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兩處律動的速度都快到讓無夢生感覺能擦出火花來。無夢生難以抑制地挺起腰,揚起了脖頸閉了眸,腳趾跟着蜷曲起來,身體本能地想要貼向鷇音子迎合他的動作,卻是礙于身上的薄毯不能掉落,所以并不敢再有更大的舉動,只得屏了呼吸,有些委屈又有些憤然地喊出了聲。

“鷇音子!你給我、呃嗯——等着!”

伴着話落,無夢生顫抖着釋放出來,和着鷇音子的,兩股粘稠膩在兩人腹部,一聲嗚咽卡在喉嚨裏将出未出,額上全是細密的汗水,□□後的虛脫感讓他只想閉着眼睛大口喘氣。

鷇音子将他擁在懷裏,肌膚還帶着燙人的熱度,也不顧那一身的黏膩,兩人就這麽貼在一起,熱燙的氣息噴灑在無夢生頸側,鷇音子的聲音略微沙啞,卻帶着點兒性感的慵懶——

“好,我等着。”

反擊·之一

之三十二

天踦爵企圖奪門而出的時候,被迎面進來的步香塵撞了個滿懷。

步香塵仰了頭,正看到天踦爵一臉煞氣,“哎呀,好一位俊俏哥哥。”

天踦爵剛要不管天不管地地将堵住去路的人撥到一邊,就被另一只手給拽住了手腕。

“天踦爵,冷靜。”

“放開!”這手的力道不是一般的重,鉗得天踦爵手腕生疼,他紅着眼轉頭低喝。

見天踦爵沒有冷靜下來的意思,來人幹脆将天踦爵手腕一翻一帶。

天踦爵只覺一陣天翻地覆,竟是被人掀了個過肩摔,轉瞬由門邊掀倒在了沙發上。

也不知是因為心亂如麻忘了還手,還是這一摔将人摔得懵了,天踦爵低頭坐在沙發上,發簾擋了視線,一時沒了動靜。

談無欲看了他一眼,确認天踦爵不是被摔傻了,便轉頭對步香塵點了下頭。

“素還真在裏面。”

“嗯,多謝。”

步香塵踏着小步飄了過去,臨走還不忘往天踦爵和談無欲這邊瞄了一眼,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天踦爵擡了頭,眼神已恢複往日那一股子玩味,只不過平添了些許戲谑之意,沖着談無欲眨了眨石榴石般的眸子。

“聊聊?”

談無欲一愣,約摸是沒料到天踦爵竟能平複得如此之快,便将信将疑地踱過去,無聲地坐在了天踦爵對面,算是應了。

天踦爵看着他撇嘴一樂,語氣頗為平和,絲毫不見方才劍拔弩張之勢,前後簡直判若兩人,讓談無欲險些以為這人有人格方面的問題。

“看來傳言是真的。”

“嗯?”

“他們都說您深藏不漏,身手直逼老大。”天踦爵揉了揉被捏酸了的腕子,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倚,“給我個理由?讓我可以安靜在這裏等我弟消息的理由。”

雖然看着懶散,但天踦爵俨然一副反客為主的架勢,眼神犀利地盯着談無欲,不依不饒。

談無欲抱了胳膊,同樣倚在沙發裏,翹起了二郎腿,斜挑了眉。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告訴你?”

“因為老大希望。”天踦爵毫不掩飾地往裏屋看了一眼,“以及我對自己的實力還有那麽點微不足道的自信。”

言外之意是,只要他想出去,這裏的人攔不住他。

談無欲突然覺得這個平日裏看起來笑呵呵的大衆開心果有點意思,居然有種久違了的初生牛犢的莽勁,讓他隐約憶起曾經初出茅廬的某人,不由得心情頗為愉快,憑白生出了點兒身為前輩的“自覺”來。

“兩個很熟悉對方的高手對弈,你覺得是什麽樣的情形?”

“算着對方的路數,能算的比對方多一步的那一方會贏。”

談無欲搖了搖頭,“那是一般情況,我說的前提是兩個很熟悉對方的高手。”

“再怎麽熟悉對方,如果雙方都想着對方的路數,那這盤棋——”

“那這盤棋就不用下了,因為雙方都會想,自己的路數早在對方的預料之中。我認為你知道我的每一步棋,甚至知道我為了防你而規避常規棋路所走的每一步,這種猜忌若是沒完沒了,最後只能一子不落。”

見天踦爵微皺眉心,談無欲又補充了一句。

“素還真和寂寞侯,是老交情了。”

天踦爵心裏一沉,這話裏話外是什麽意思,傻子都聽得出來。

“他的目的?”

“還不清楚,所以早在今夜之前,素還真就讓屈世途帶着本部的全部數據資料來魔吞不動城新建了系統以防萬一,只是沒想到剛建好就用上了,這裏暫時很安全。”

“是安全,很多年前你自己親手挑的地兒,還被老大白白賺了去改成這片墓園,确實夠隐蔽的,”看着談無欲因為這句話而一臉吃癟的表情,天踦爵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暗爽,卻仍是不動聲色地又道,“所以,老大現在這是退居幕後放長線麽?”

談無欲點了下頭。

“把我弟和鷇音子一起放成根線?”

談無欲心想,沒準還能打成個結呢,只是這話自然是沒說出口,“那是個意外,但我不否認在接下來的行動中,他們極有可能會成為主力。”

“極有可能?這意思是說,計劃還沒确認好,而他們現在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很遺憾,在我們還沒布置好一切的時候,對方已經開始行動了,換句話說,對方先手。”

天踦爵猛地站了起來,感覺心中那條火舌又竄起來燎他心尖了。

“所以我方現在處于被動,且白白扔了兩個人質在對方手裏?”

被天踦爵這麽居高臨下看着,談無欲也不慌,輕描淡寫地吐出了實情,“我敢保證,你現在沖過去,立馬就會成為第三個。”

這回換天踦爵吃癟了,人往沙發裏一坐,像是再也彈不起來。

“那接下來究竟要怎麽做?”

“等。”

“等?!”

“對,等鷇音子的消息。”

把該掩住的部位都掩好,鷇音子裹着毯子将看似熟睡的無夢生滿抱在懷的時候,面上表情依舊冷肅得可怕,像是瞪下眼睛就能殺人似的。

謬思童晃了晃手上空了的針筒,“呵,有火也別沖着我來嘛,這是誰的意思你應該明白,打完這個你可以帶他走了。”

大大方方地甩鍋,一向是這裏的生存法則之一,雖然鷇音子對此嗤之以鼻,但如今也只能忍着。

謬思童還咕哝了什麽他沒聽見,懶得多看這人一眼,鷇音子就這麽抱着無夢生,從這個純白的房間走了出去。

封閉式的走廊無窗無風,白慘慘的冷調熒光燈将四周照的像是太平間。鷇音子和無夢生兩人身上都未着寸縷,只一同裹着剛從房間帶出的白毯,鷇音子更是赤腳走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得極是小心,像是生怕驚醒了懷中的無夢生。

鷇音子咬緊了牙關,連帶着咬了自己的舌尖,腥鹹在口中彌漫。他在生自己的氣,恨那個無從反抗的自己只能眼睜睜看着那管藥劑一點一點被推向無夢生體內。

但如果只是自己也就罷了,他終究不能拿無夢生的性命去反抗什麽,這賭注太大,他隐約怕自己承受不起結果,便只能選擇妥協。

至少,這能讓如今抱在他懷裏的無夢生身上還有體溫……

緊貼在皮膚上的溫度是一個屬于正常人的體溫,可鷇音子無端覺得兩人肌膚相觸的部位燙得灼人,他将手臂收緊了些,便可輕而易舉地感受到體形偏瘦的無夢生的骨頭。

若是放在平日,無夢生是絕不會這般安安靜靜任他抱着的,那如同炸毛貓一般對他的時刻戒備才是常态,使得鷇音子常有一種若是自己靠過去,定會被他咬上一口的錯覺。

面上擰着眉,鷇音子卻在心底狠狠嘲諷了自己一把,在如此危及的當下,竟還能藉由這身體相觸的實感而産生了些寬慰和心安,着實有些不合時宜。

鷇音子的手在毯子底下不着痕跡地輕輕拍了拍無夢生的胳膊,似是想叫醒他,可無夢生僅是皺了一下眉,便再沒更多的反應。

情況不妙。

他太清楚那個以長生為目标進行過非法醫學實驗之人的底細,鬼知道血傀師這次在無夢生身上用了什麽藥,可不管是什麽,都必須盡快解除!

怒火看似被強壓了下去,鷇音子整個眼白布滿了紅血絲,待到了目的地,他狠狠一腳踹開了房門,但就是這般巨大的聲響,也并沒有讓懷中的無夢生有任何反應。

自帶衛生間的房間只十幾個平方,內中一張大號單人床,床邊堆滿了書,從上面落着的灰塵來看,應是很久沒人住過了。

這是鷇音子的房間。

鷇音子将無夢生輕輕放在床上拉了被子過來掩好,自己則裹着白毯,二話不說開始在整個房間搜索起來,先後從書桌下、床下、洗面臺上的鏡子等等數個地方翻出大大小小五六個監聽監視器,随手往桌上一扔,就對着那堆即将變成電子垃圾的玩意兒開了口。

“我對你制造的楚門世界沒興趣,這種東西我不想再看見半個。”

說罷,那堆東西被鷇音子洩憤一般挨個掰成數段,一股腦扔進馬桶裏放了水,咕嚕咕嚕地被咽進了下水道裏。

确認房間已經安全,鷇音子這才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無夢生床邊,一臉焦急地看着躺在床上閉着眸的人。

“無夢生?”

見無夢生并沒有反應,鷇音子又拿來手電筒,以兩指掀開無夢生沉重的眼皮,看了看瞳孔狀态,這才略微安下心來。

然後他坐在床邊,撐着頭,就這麽看着無夢生睡。

一看就是一整個晚上。

反擊·之二

之三十三

“喲,這麽重的黑眼圈?可無夢生昨晚應該是昏着的啊,怎麽?難道奸屍格外有感覺?”

謬思童話音一落,房間裏的衆人立刻發出了毫不掩飾的譏笑聲。

鷇音子目不斜視,徑直走到血傀師桌前坐下,雙眼死死盯着血傀師,話卻是說給在場的其他人聽的,聲音雖不大,但冷淡至極,十足的威壓感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随之降至冰點。

“出去。”

霎時,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紛紛瞄着謬思童和坐在正座上的血傀師,個個賊眉鼠眼等着望風行事。卻見後者向謬思童使了個顏色,謬思童将手指關節捏得劈啪作響,終也只得咬着牙,摔摔打打地帶着一群人出去了,臨走不忘将門一把帶上,巨大的聲音使得整間房子都産生了共震空響。

血傀師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似是對謬思童這小脾氣習以為常,轉而回看着鷇音子道,“見面禮可還喜歡?”

“如果你指無夢生,喜歡,非常感謝,如果你指那一管針劑,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用在你自己身上,或許你會感覺不錯。”

“呵,我保證那東西你以後會喜歡,非常喜歡的那種。”

鷇音子偏了下頭,睨着血傀師道,“敢問,這莫名的自信是哪兒來的?”

“告訴你也無妨,新研制的神經類藥物,作用大概就是,控制。”

“控制?”

“只要堅持用藥,過不了多久,無夢生會徹底喪失個人意識,只聽你一人命令。如何?這份大禮,你應該不會拒絕?”

眼角微顫,努力抑制自己不要一拳砸血傀師臉上,鷇音子面上依舊是一副水火不侵的模樣,微微擡高了下巴,“你從來不會白送別人禮物。”

“嗯,好像也是。”

“所以你想讓我做什麽。”

“素還真那邊暫時你也是回不去了,我現在要素還真所有基地的具體地點,和相關情報。”

鷇音子倚在椅子裏看着血傀師,一時空間寂靜,只餘鷇音子手指輕輕在桌面叩敲出的節奏聲,似是在思考着什麽,半晌才又開口。

“我突然很好奇,當初你處心積慮将我送回素還真身邊卧底,如今卻在這個不上不下的時候将我身份暴露,如果我沒算錯,我進入琉璃仙境還不到半年,掌握的情報也必然有限。”

“時機成熟了而已,這并不奇怪吧。”

“那就更奇怪了,元史這幾年雖然小動作不斷,但并沒什麽大動作,我猜,這并不是因為元史無可作為,而是元史本身的實力,在下降,是麽。”

血傀師的臉色沉了沉,“那又如何?”

“有人給你雪中送炭。”

血傀師陰沉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笑意。

鷇音子最後敲了敲桌面,“看來還不止一點,這比資助至少讓你覺得,你可以就此一搏,徹底擊垮素還真的勢力,讓臺面上的勢力重新洗牌。”

“大部分推理正确,只有一點你說錯了。”

“哦?”

血傀師饒有興趣地看着鷇音子道,“你的身份并沒有暴露。”

鷇音子從鼻子裏冷笑出聲,“你這句話等于是在說,素還真是個白癡。怎麽說你們也算是老交情了,素還真了解你,以你的手段,無用之人盡可殺之,更何況按你安排的劇本,我和無夢生于你本應是敵我關系,帶回元史這邊來浪費口糧似乎不是你的風格。”

“也對,但你忘了一點,他們是自诩真仁真義的正道,而且我賭,素還真不會輕易放棄你,畢竟這幾年,你為他幹過不少事情,不是麽?”

鷇音子自進屋以來的鎮定自若首次出現了一點點碎裂的跡象,他定了定心神,這才再次開口道,“什麽意思?”

“別裝了鷇音子,如果我連你一直在替素還真做事這一點都看不出來,那我才是真的白癡。別的不說,雖然你每次都看似完成了我布置的任務,但哪次最後得利的不是素還真那邊?”

血傀師冷哼了一聲,又接着續道,“就用最近的袖扣事件來說,看似素還真因為你在現場發現的袖扣而锒铛入獄,陷害了素還真,但你緊接着卻執行了長久以來一直沒着手執行的另一項任務——助我越獄,兩件事情的銜接恰到好處地讓市局毫發無傷地放了在押的素還真,同時也提醒了市局那幫飯桶,素還真的存在極其重要,讓他們至少短時間內不敢再對素還真動手。在此我不得不表揚你一下,套路玩得挺深。”

鷇音子嘆了口氣,反倒輕松起來。

“原來如此,所以你把無夢生跟我一起綁回來,還逼我強要了他。”

“怎麽,關于這一點,你難道不是應該感謝我麽?我可是好心啊,如果不是我,你什麽時候才能真的吃到這條魚?十年?二十年?我是看你太愛護他,只怕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比素還真的偉業還要高吧?照你這樣發展下去,到死都未必能跟他親個嘴,啧啧,看着都替你着急。”

“呵,在這一點上我确實是該謝謝你,這條魚滋味不錯,多謝,順便把剩下的藥物直接交給我便可,我不想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再碰觸到無夢生的身體。”

“哦?”血傀師露出明顯懷疑的神色半挑了眉毛。

“無夢生的反應你也看到了,正常情況下他根本不會讓我抱他,在他身上我已經浪費了太多精力,不想再折騰,如今能讓他乖乖聽話我也樂得輕松。再說你讓我強要了他,恢複意識後他對我會是什麽态度,不用我說你也清楚,我相信在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比我更不希望他恢複意識。”

鷇音子頓了頓,直到對面血傀師嘴角帶着的得意笑容越來越明顯,這才難得的語帶怯懦,給了血傀師一個不得不相信他的理由——

“我不想再看他不信任我的眼神,更不想看他恨我。”

鷇音子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好能讓在門外聽牆角的謬思童聽得一清二楚。

謬思童冷哼了一聲,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虎穴·之一

之三十四

無夢生是被胳膊上針紮的刺痛驚醒的。

醒來後的無夢生覺得自己仿佛身處水底,能感知到的一切都因扭曲而不真實。

那個正給他注射的人在說話,聲音也仿佛是從更遙遠的水底傳來,帶着聽不真切的悶聲悶氣。

“美人,你怎麽謝我呢?”

針頭被拔了出來,這人還捏起了他的下巴。

不是鷇音子。

“聽說,你和鷇音子是發小?他小時候也這幅盛氣淩人目中無人的模樣?”

不是的,他小時候雖然也皺着眉,但明明是個溫暖的人。

濕冷的手滑向了無夢生的脖頸,無夢生本能地想去反抗,但随即卻發現身體的控制權根本不在自己這裏。

那雙手倏然收緊,無夢生雖然勉力呼吸,但收效甚微,不過他總算認出了這人的聲音——

是謬思童。

“無夢生啊無夢生,你太礙事了,鷇音子因為你改變了太多的既定計劃,你知道麽,我們好幾次試圖鏟除你,要不是鷇音子次次護着你,你早就不存于世了。啧啧,來讓我算算,從超逸主身亡現場爆炸開始算起,到後來暗殺吾不留順便處理你——”

謬思童一頓,手上的力道松了松,無夢生想咳嗽卻使不上勁,只能任嗓子裏瘙癢難受,無力地哼了幾聲。

也就這幾聲哼哼,他直覺地感受到謬思童掃在他身上的視線似乎都變了。不由得心中一凜,本能地意識到了危險。

“哦對了,那次其實是連環暗殺,一擊不成還有沿途狙擊,只可惜鷇音子帶你繞道,又讓你逃過一劫。啧啧,鷇音子,多好的同道中人,元史一手□□大的兇器,就這麽被你拐走了,還賠了我們好多個殺手,你說,你該怎麽賠我們元史好呢?”

濕濡黏滑的水聲傳了過來,該是謬思童伸出舌頭舔了下唇角。

“要不,以身相許吧,既便宜了你,又能讓鷇音子不好過,這買賣太劃算了,嘿嘿。”

聲音中的奸邪之味滿溢而出,即使頭暈眼花只能在床上躺屍,無夢生也清楚地感受得到這人越湊越近的鼻息。身上薄毯被掀起一角,無夢生渾身汗毛随之立起,他想擡手将這人推開,卻無論多麽努力也僅是能夠動了動自己的手指頭。

一切都是那麽蒼白無力和無濟于事。

情急之下的無夢生心裏掀起了滔天的絕望,更是忍不住在心底沒來由地憤恨起了鷇音子來。

就在他暗暗罵了幾遍混蛋鷇音子之後,電光火石之間,一陣風擦着無夢生的面頰削了過去,緊接着旁側乒乓作響,像是有人被一腳踹飛出去,直接砸碎了屋內的某些家具。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而無夢生的第一個想法竟是——

這個混蛋居然被念回來了。

“你——!”

“滾出去。”

鷇音子的聲音冷至極點,即使看不見,無夢生也能想象得出鷇音子此刻烏雲密布的臉上是怎樣冷肅吓人的表情。

鷇音子在生氣。

“呸,”到手的肥肉飛了,謬思童啐了口什麽在地上,聲音打着顫兒低吼,“有本事你一刻不離地守着他呀,哈哈哈哈——”

約摸是看到鷇音子這要吃人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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