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葉晞諾心不在焉道：“新來的女市長家裏背景好像很厲害, 做事也很幹脆利落, 才四十出頭。”

韓秋梓哀嘆：“因為換市長這件事, 我都要把頭發拔光了, 開了好幾次董事會, 傳統行業難做啊！”

喻晴十分不給面子，“這句話你昨天就說過一遍。”

韓秋梓惱火, “我現在是說給其他人聽的，你是不是想找茬？”

喻晴直勾勾地盯着韓秋梓, “你兇我？”

韓秋梓：“兇你咋了？”

葉晞諾沒有理會鬥嘴的兩人，兩眼放空，想起秦墨言說新來的市長是小時候孤兒院的一個姐姐。

上一世根本沒有這個人出現, 是因為她的重生，讓原本的時間偏離了軌跡，還是以後的事情提前發生了呢？

***

“想不到，當年的小豆丁，現在已經這麽大了。”

茶室裏，一個中年女人眼角帶笑, 妝容精致而又淡雅, 給人以十分柔和的親切感。如果不說, 別人一定想不到她有42歲了。

秦墨言彎起嘴角，“簡寧姐看起來還是那麽年輕。”

“當年我離開的時候你才五歲, 已經比別的大孩子成熟很多了。現在看來, 果然不同凡響。”

這位, 便是湖城新來的年輕女市長, 李簡寧。

“還要謝謝當年簡寧姐對我的關照呢。”秦墨言罕見地展現出稚嫩的一面。

李簡寧抿了一口茶，笑着打趣道：“聽說你在和葉生集團的葉總交往？”

秦墨言只露出平和如無波水面的淺笑，“互取所需而已。”

***

一周後，湖城企業家大型座談會上。

“今天将各位召集起來，是想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湖城經濟發展所做出的貢獻。”

李簡寧站在臺上，舉手投足盡顯領導者風範。

“這五年的目标，是讓湖城可以在國際上，取得舉足輕重的經濟地位。想要實現更快的經濟增長，還要靠大家共同努力。”

“……”

會議內容十分冗長，連翻上去幾個政府官員，講了些官話，縱使臺下都是沉得住氣的人物，還是有很多人開起了小差。現場氣氛堪比學生在禮堂開大會。

葉晞諾輕嘆：“李市長保養得可真好，不知道我40歲的時候皮膚有沒有這麽光滑。”

秦墨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一個小鼓包，小聲回道：“你很在意這些嗎？”

葉晞諾：“當然了，我覺得女人的臉比命重要。”

秦墨言不再說話，看表情似乎不太高興。

葉晞諾看了她一眼，以為是自己表現得太膚淺，趕忙道：“不光是臉，還有很多比命重要的東西，而且，不都說相由心生嘛。”

秦墨言悶了好一會兒，才頗為懊惱地扭過頭，“你40歲的時候我已經47歲了。”

葉晞諾将這句話咀嚼了幾秒，嘴角才不自覺揚起一個弧度，“你是怕我嫌棄你嗎？”

“你敢！”秦墨言嗔怒地瞪了葉晞諾一眼。

“怎麽這麽可愛啊！”葉晞諾瞬間變成花癡臉。

“不想理你。”秦墨言的視線轉向臺上，紅暈慢慢爬上耳廓。

會議結束後，李簡寧沒有接受地産大亨們的邀約，而是跟幾個副手一起，邀請了幾家互聯網公司的總裁，反過來請這些人吃飯，就在樓下宴會廳。

葉晞諾在邀請之列，秦墨言便先行離開。

安排座次一向是最頭疼的事，一進門，李簡寧便莞爾道：“今天叫大家來就是想一起吃個便飯，展望一下互聯網的未來，我初來乍到，大家可以自行落座。”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而為，唐傑偏巧就坐在葉晞諾的旁邊。

唐傑先笑着打招呼：“諾諾，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葉晞諾回以一笑，“唐叔叔現在也不回來開董事會，一起吃飯的機會是少了點。”

唐傑：“諾諾如今能獨當一面，已經不需要叔叔在一旁作陪了，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葉晞諾：“跟唐叔叔比起來，晞諾還差得遠。”

在國內的酒桌文化下，少不得敬酒環節，于是飯局半程開始，就變成了這個總敬那個總，那個總回敬，雖然飯桌上并沒有聊太多政策相關的內容，但是在場都是人精，他們知道，互聯網高速發展的機會來了。

葉晞諾幾乎是這裏最年輕的人，不僅要敬人家酒，前輩要跟她喝，她也不好拒絕，只能硬着頭皮喝了不少酒。

李簡寧被包圍了一陣子後，注意到葉晞諾臉色有些泛紅，便走過去體貼道：“還是個小女生，不必這樣勉強自己，我幫你給墨言打電話，讓她來接你。”

葉晞諾擺擺手，“沒事，不用麻煩您。”

“不麻煩。”李簡寧掏出手機，“墨言的面上功夫還是要做的。”

葉晞諾聽到這句話，心下一凜，疑惑對方怎麽會說出“面上功夫”這四個字來。

李簡寧打電話的時候全程帶笑，神情溫柔，讓葉晞諾十分不自在。

挂掉電話，李簡寧親和地拉住葉晞諾的手，道：“我們去邊上聊一聊，也好幫你躲躲酒。”

“嗯。”葉晞諾禮貌地微笑點頭。

李簡寧沒什麽官架子，跟葉晞諾說了很多秦墨言小時候的事，末了，又像是說錯話般，慌忙道：“她的身世沒幾個人知道，你……”

“沒關系，我知道的。”葉晞諾硬扯出一個笑，心裏五味陳雜，或許是她杞人憂天，但是這個新來的市長，人明明很完美，卻讓她很不舒服，總感覺是在刻意營造什麽氛圍似的。

四十多分鐘後，葉晞諾接到秦墨言的電話，說她已經到樓下了。

葉晞諾本想打個招呼就自己下樓，誰知李簡寧提出親自送她下去。

葉晞諾推脫道：“太麻煩您了，我自己下去就可以。”

李簡寧很堅持，硬是跟着一起進了電梯。

葉晞諾心裏的不安愈發強烈起來，她總覺得，李簡寧這一系列所作所為是故意的。

見到秦墨言，也就沒了往日的欣喜，反倒有點生氣。

“人我交給你了。”李簡寧聲音十分溫柔，“晚上開車注意安全。”

言罷，幫秦墨言把被風吹亂的頭發撥到耳後。

秦墨言看都沒看葉晞諾一眼，只盯着李簡寧道：“我會的，謝謝簡寧姐。”

“再見。”李簡寧沖兩人笑笑。

秦墨言也綻出一個笑，目送李簡寧進去。

葉晞諾壓抑住不悅到頂點的情緒，等着秦墨言來牽自己的手，對方卻直接轉身上了車。

她心裏的委屈不斷放大，眼睛逐漸濕潤，卻沒理由發洩怨氣，這些互動，在平常人之間似乎很自然，但是秦墨言的态度也很反常，便讓她很難不多想。

上了車，葉晞諾閉上眼睛假寐，等着秦墨言發現她的不對勁。

只是一路上，對方就當她不存在似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晞諾，到家了。”

停好車，秦墨言才開口喚葉晞諾起來。

葉晞諾默不作聲地睜開眼睛，冷淡地看了秦墨言一眼，徑自下車上樓。

不過這樣無言的抗議，并不奏效，進了家門，秦墨言便如無事發生般，給葉晞諾倒了一杯蜂蜜水，手機屏幕亮起，通知欄顯示收到一條消息，不知道是誰發來的。

葉晞諾聲音冷然，“我困了，先去睡覺。”

秦墨言揉揉葉晞諾的腦袋，舉起杯子，“那你把蜂蜜水喝了先睡，我還有幾頁書沒看完，要是有不舒服就叫我。”

葉晞諾喝了秦墨言遞過來的水，只簡單洗漱過就上了床。

秦墨言就是這樣的，作息很有規律，早起聽新聞，晚上吃完飯看書，執行完所有學習任務後，才會坐在沙發上跟她膩歪一會兒。

仔細想想，自己的出現，似乎也沒怎麽讓秦墨言的生活發生改變。

而想得越多，葉晞諾越發覺自己在秦墨言心裏可能沒那麽重要。

她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這下，委屈像是打開了閘門，洪水勢頭越來越猛，很快，臉上枕頭上都是濕濕的。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秦墨言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身上還有沐浴過的清香。

葉晞諾背對着秦墨言，心抽疼得厲害，只好咬住嘴唇強迫自己不發出聲音。

她很讨厭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明明沒有什麽不得了的，卻在意得不行。

怕影響葉晞諾睡覺，秦墨言便沒有太大的動作，平躺的姿勢保持了一陣後，又覺得睡不着，只好像做賊一樣蹭到葉晞諾背後，偷偷摸摸環上她的腰。

葉晞諾強裝出呼吸平穩的熟睡狀态，心裏的情緒卻是愈發起伏不定。

秦墨言見對方沒被自己吵醒，便放大了膽子，這裏摸摸，那裏摸摸，最後摸到臉上，才發覺異常。

“晞諾，你睡了麽？”

聽到對方清淺的嗓音，葉晞諾滿腔的委屈終是控制不住，顫聲道：“睡了。”

“怎麽了？今天受委屈了嗎？”秦墨言一下慌了神，從葉晞諾臉上和枕頭上的潮濕程度，能判斷出對方已經哭了好一陣。

“我沒受委屈。”葉晞諾此時很像個逞強的小孩子，操着鼻音說起反話。

秦墨言擦拭了幾下葉晞諾的臉，更多的眼淚從眼角落下來。

“晞諾乖，跟我說實話。”

葉晞諾轉身抱住秦墨言，把頭埋在她懷裏，悶聲憤憤道：“你對我不好！”

“哪裏不好，我改，別哭了。”秦墨言無措地輕撫葉晞諾的後腦勺，軟聲道，“是不是我這幾天什麽地方惹你生氣了？”

她以為葉晞諾是喝醉了，趁機洩憤，便耐心地哄着。

“回來的時候你都不牽我手，上了車也不跟我說話，回家還自顧自看書不理我。”葉晞諾越哭越兇，“李市長又美又有氣質，仕途一片光明，還沒有結婚，一定很招人喜歡。雖然大你十幾歲，但是現在差個十幾歲談戀愛也是很平常的事。”

秦墨言一下抓住重點，緊張起來，“晞諾，她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葉晞諾說完又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心裏糾結得不行，嘴上卻封了口。

“對不起，我沒有早點注意到你的情緒。”秦墨言的手依舊輕柔地安撫着懷裏的人，“我在車上不說話是以為你很困，想讓你睡一會。回家以後讓你一個人先上床，是我不好，你比書重要，我只是習慣了有規劃的生活。至于沒有牽你的手，是因為我不想李市長覺得我太在意你。”

“為什麽？”經過秦墨言的耐心解釋，葉晞諾的情緒已經平複了很多，其實比起那點小委屈，她更糾結的是自己不該因為這點小事就鬧脾氣的，卻怎麽都控制不住。

“李簡寧不是你看到的這麽簡單，我不想展示出自己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