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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諾閉着眼睛,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傳入耳中,聽得素來好脾氣的她也起了煩躁:死都死了,還不得安生。

說起來,田諾小命丢得夠冤的。高考結束後,她考進了心儀的985高校,還沒來得及高興,高中坐在她後面三年的腼腆同學紅着臉向她告白,希望她能做他的女朋友。

田/乖乖女/諾一臉正色地拒絕了他:“我只想好好學習。”

同學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眼睛紅紅的,好像一只可憐的兔子般。

田諾有點不忍心,補了一句:“對不起。”聲音柔軟了幾分。

兔子同學因她的柔軟,眼睛又有了光,癡癡地看着她道:“沒關系,我可以等你,你什麽時候想談戀愛,優先考慮我怎麽樣?”

田諾覺得不妥,皺了皺眉,想要拒絕,可看到兔子同學仿佛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模樣,心頭一軟,嚴詞拒絕的話縮了回去:“到時再說吧。”

兔子同學笑得眼睛彎彎:“那就一言為定了哦。”

定?她和他定什麽了?田諾茫然。

沒想到看着柔弱可憐的兔子是個蛇精病。當她再次看到對方紅紅的眼睛時,就是他将刀刺進她胸口時。

一下又一下,鮮血飛濺,劇痛剜心,田諾被他死死揪住,力氣随着生命的流逝一點點消失,耳邊只聽到對方憤怒的帶着哭腔的質問:“你不是答應優先考慮我的嗎?為什麽,為什麽你說話不算數?”

媽蛋,蛇精病啊!從來不爆粗口的田諾也忍不住想要罵人,她不過是跟表哥一起去聽個講座,招誰惹誰了?

可惜她除了發出低弱的嗚咽聲,別的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了。恍惚中,她聽到了人們的驚呼聲,救護車的呼嘯聲,以及許許多多的別的聲音她還沒撐到醫院,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在徹底陷入寂靜的黑暗之際,她只剩最後一個念頭:對不起,爸爸媽媽,我應該珍愛生命,遠離蛇精病的!

此刻,意識回籠,她又冷又餓,渾身都疼,耳邊的哭聲卻沒有停歇的趨勢,反而聲音越來越大。田諾被哭得頭痛欲裂,忍不住捂着耳朵斥道:“別哭了!”

哭聲沒停,她卻被自己被吓了一跳,自己的聲音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細弱稚嫩?她睜開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布滿蜘蛛網的破舊大梁,坑窪不平的泥地,髒得已經看不清牆面顏色的土牆門緊緊地閉着,唯一一扇小小的窗戶用木框釘死,透進一縷昏暗的光線。

這是什麽地方?

田諾出生在南方的一個小城中,家裏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也算是小康,長到這麽大,從沒有見過這麽簡陋破舊的屋子。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衣衫破爛,赤着雙足,大概是因為覺得冷,蘆柴棒似的雙臂緊緊抱着膝蓋,将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

這不是她的身體!田諾大驚,正想掐自己一下看看是真是夢,旁邊傳來帶着抽噎的童聲:“混蛋,放我出去!爹爹,阿娘”

她霍地扭頭看去,就看到不遠處的角落裏捆着一個七八歲模樣的男孩,身着大紅織金襖,腳蹬牛皮小皂靴,歪戴着綠錦八角帽,生得如個雪團子般,唇紅齒白。只可惜哭得滿臉淚痕,身上也滾得又髒又灰,狼狽不堪。

田諾覺得自己在做夢,揉了揉眼睛,再移開手還是一模一樣的場景:這孩子的衣服寬袖斜襟,盤扣蜿蜒,分明是古代服飾的模樣!再看自己,雖然衣服破得不成樣子,可這式樣和布料也不是現代會有的。還有自己明顯縮小了的身體,又黃又粗的皮膚怎麽回事?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劃過:難道她穿越了?

田諾懵圈了:按照現在的流行趨勢,就算有什麽超自然的事發生,難道不該是重生虐渣嗎?穿到古代這種操作,已經不流行了啊衰!而且,看她身體這樣子,分明運氣不佳,穿成了最底層的窮苦百姓。這讓享受慣現代便利生活,從小蜜罐子裏泡大的她怎麽接受着這種落差?

最要命的是,旁邊的男孩子明顯出身富貴,卻被綁在這裏,讓她起了某種極不好的推測。偏偏她沒有任何前身的記憶,根本弄不清眼前的狀況。

田諾也想哭了。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一個又瘦又矮,面黃肌瘦的女人虎着臉,端着一個飯盆進來了,兇巴巴地罵道:“哭,哭,有什麽好哭的?”

男孩哪裏懼她,哭得更大聲了,嘴裏含含糊糊地道:“惡婆娘,我要叫爹爹把你們都抓起來!”

女人橫眉豎目,揚起手似乎想要打人,卻不知有什麽顧忌,伸到一半轉了方向,回手就惡狠狠地來擰田諾的耳朵:“你個死丫頭,叫你哄着人的,你就把人哄成這樣?”

田諾沒有反應過來,她打小就有個缺點,受到驚吓反應會慢半拍。好在身子自有意識,側身一躲。她頓覺頭重腳輕,一股饑餓的感覺火燒火燎地襲了上來,把胃部都灼得生疼。

田諾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餓成這樣過,這個身體也不知道餓了多久。女人的手還沒碰到她,她就重重地栽倒在地上,眼冒金星。倒把男孩吓到了,哭聲一頓。

田諾卻顧不得其它,心裏充滿了震驚。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男孩分明是用非正常手段被綁來的,而聽女人的口氣,自己穿的這個身體和他們居然是一夥的?

媽媽,我穿成了綁匪的同夥怎麽辦?田諾一臉生無可戀。

女人哼了一聲,将飯盆重重地往兩人面前一摔,幾個又黑又幹的窩窩頭滾了一地。田諾恍惚中看到,咽了口口水。

她太餓了,若是平時,這滾到地上髒兮兮的窩窩頭自然是看也不會看一眼的,可這會兒對她來說,不啻是救命之物。人總是貪生的,何況像她這樣死過一回的人,就算情況再糟糕,她也不想做個餓死鬼。

外面傳來男人不耐煩的呼喊聲,女人叉着腰,指着田諾冷笑道:“算你運氣好,若再聽到他哭,看我不打死你。”轉身摔門出去了。

田諾搖搖晃晃地起身,赤着的雙足接觸到冰冷的地面,幾乎沒了知覺。她顧不得那麽多,撿起一個窩窩頭,拍了拍上面的塵土就往口中塞。粗砺的口感差點把她噎住,她眼淚汪汪,覺得自己生平從沒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可再難吃,她也得努力咽下去,餓的滋味實在太難受。

剛吃下去一個,抽泣聲又起。田諾想起先前婦人說的話,心中掙紮了下,撿起一個窩窩頭向男孩走去:“別哭了,這個給你吃。”聲音依舊細細弱弱的,帶着軟糯。

男孩抽噎着,嫌棄地将頭扭到一邊,哽咽道:“我們家的狗都不吃這東西。”

剛剛吃了“狗都不吃”的窩窩頭的田諾:“”想打人怎麽辦?

男孩又哭道:“我要回去,我不要在這裏!我要吃香酥鴨腿芙蓉糕三鮮丸子鲈魚羹!”說到這裏,他咽了口口水,肚子應景地咕嚕嚕響了起來。

田諾被他說得饑火又燒了起來,眼見他又有放聲大哭的趨勢,忙換上她用來哄三歲小堂弟的笑容,誘哄他道:“這個也很好吃,你試試看嘛。”

哪知男孩睜大眼,露出厭惡的神色:“你,你不是傻子嗎?傻子的話還能信唔,唔。”

這熊孩子!田諾的笑容僵住了,耐心告罄,直接将手中的窩窩頭塞進男孩的口中,阻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語和哭聲。

終于清靜了。

男孩惡狠狠地瞪着田諾,似乎恨不得把她撕碎。可惜年齡太小,實在沒什麽威力。看在田諾眼中,只覺得他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又大又圓,像兩顆黑葡萄般,漂亮又有活力。

她壞心眼地敲了敲他頭,一本正經地教訓他道:“乖,這裏只有這個吃,小朋友不能挑食哦。”

男孩唔唔叫着,眼睛瞪得更圓了。

這孩子生得真好。田諾向來喜歡漂亮的人,此時雖然滿心愁苦,也忍不住伸指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臉頰,随口誇道:“臉上有肉才可愛,可別餓瘦了。”手下接觸到的肌膚軟軟的彈彈的,手感也很好。

男孩差點沒氣瘋,拼命掙紮着。

田諾毫無所覺,笑眯眯地道:“聽話,吃了才有力氣啊。”男孩發出“唔唔”的聲音,想要用舌頭把口中的窩窩頭頂出來,卻使不上力,急得汗都出來了。

田諾又撿起一個窩窩頭慢慢吃着,沒有留意他的動作。一回頭,看到男孩口中的窩窩頭松了些,她随手伸出一指往裏推了推。

剛剛看到勝利曙光的男孩:“”氣哭了。

田諾卻沒有再關注他,此時,她已從最初的震驚與惶恐中恢複幾分,開始思考目前的處境:自己在原來的世界多半已經死了,再不回去了,卻不知為何會複活在這個古代小女孩身上?也不知這具身體的原身去了哪裏,和這兩個疑似綁匪究竟是什麽關系?

最要緊的,接下來她該怎麽辦呢?

她習慣性地撫向左手手腕,感覺到熟悉的凸起時一愣,不敢置信地拉高了袖口。

小女孩細弱的手腕上戴着一個用細草繩穿着的渾圓石珠,那珠子不過小指大小,生得奇怪之極,一半黑,一半白,彎曲相連,如一個立體的太極。珠身瑩潤細膩,線條紛呈,細看,裏面形成了一幅天然的水墨山水之圖。

這珠子田諾呆住了:分明是她從小就戴在手上的雨花石珠!

雨花石珠是田諾媽媽傳給她的,據說有上千年的歷史了,一直以來,傳女不傳男,號稱能護佑女主人逢兇化吉,一生平安喜樂。田諾撇了撇嘴:封建迷信信不得,她還不是死于非命了?

也許,只是和她原來的那顆珠子長得像?

她将手腕湊到眼前細細觀察,沒錯,天然形成的山水紋路一模一樣,連大江中的一葉扁舟,舟上垂釣的漁翁都一般無二。只不過,她從前穿珠子的是一根細而精致的白金鏈子,現在手腕上的卻是一根粗陋的草繩。

究竟怎麽回事?是珠子跟着她一起穿過來了,還是她恰巧見到了本就存在于從前時空的珠子?

也許,她的穿越和這顆珠子有關?

田諾想着,心怦怦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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