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楊允武的臉色沉了下來,兇戾得可怕。
田諾渾然不懼,神情越發憤怒不已,下巴揚起,活脫脫一個嬌縱的貴女:“就算元伯伯不出頭,我父兄要夷平你小小的淮揚楊氏,也是易如反掌。怎麽樣,反正人都得罪了,還不如得罪得更狠些?”
她的神情實在毫無破綻,眉眼中甚至還帶着幾分不屑。楊允武雖混,到底還是知道輕重的,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心中自然有數,不然也不能橫行建業這些年,此時見田諾模樣,倒有些摸不透了。若不是有底氣,一個才這點大的小娘子哪有這樣的氣勢,敢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毫不露怯?
這小娘子究竟是什麽人?一口一個元伯伯,顯然與元家是世交,十分熟稔,而她父兄的實力似乎也十分強大。能不把他淮揚楊家放在眼中的可沒幾家。
他心中一動:聽說元慈有意與楚郡韓氏聯姻,楚郡的韓家小娘子近日會來做客,莫非竟是她?想到這個可能,他不由怯了一半,楚郡韓氏勢力更在元家之上,聽說韓小娘子極為得寵,若得罪了她,為了兩郡交好,哪怕他是楊家人,元慈也得拿他開刀。
田諾理也不理他,邁步向前走去,那兩個家丁觀主人神情,不敢攔她,反被她逼得步步後退。田諾走到白雁歸面前,眼角掃過兩個反扭住他的家丁,斥道:“放開他!”
楊允武見她氣勢,到底不敢賭,陰着臉勉強擠出一絲笑道:“今日看在小娘子面上,饒了這小子。”
兩個家丁連忙撤手。白雁歸身子一晃,吃力地擡起頭來,看向楊允武方向。田諾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眼睛,心頭一凜:少年原本又黑又亮的一對眼睛此時已暗得完全看不見亮光,仿佛有沉沉的風暴沉積其中,令人一觸之下如堕冰窖,遍體生寒。
白雁歸他田諾還來不及細想,白雁歸目光已轉向她,驀地身子一晃,向着她的方向重重地倒了下來。
香雪山莊內院。
将白雁歸交給元銳後,田諾回到元銳為她準備的房間,渾身一下子松懈下來。春桃迎上來,見她臉色,“唉呀”一聲,“小娘子這是怎麽了?”
田諾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道:“春桃,要熱水來,幫我梳洗。”剛剛一根弦繃得太緊,還沒感覺,現在緩過來了,她才覺得背上全是冷汗,幾乎脫力。方才實在太險,她幾乎透支了自己全部的演技,只要露出絲毫破綻,那楊允武就不會善罷甘休。
春桃服侍她梳洗過,又換了一身衣服,元銳那邊就派人傳信給她,說有事要忙,讓她獨自用午餐,又告訴她已經請了大夫幫白雁歸看傷。
田諾點頭表示知道了,她自問對白雁歸已經仁至義盡,再無虧欠,以後卻不想再和他有什麽交集了。他在她耳邊威脅時幽微的語氣,手指在頸邊的大動脈旁停頓時冰涼的觸感,以及最後看向楊允武時暗色的雙眸,每一樣都留給她極深的陰影,她本能地覺得這個人危險,離得越遠越好。
午後小憩片刻,田諾覺得自己總算滿血複活過來。趁着服侍的侍女還沒進來,她取下腕上的雨花石珠細細研究。她總覺得那個夢和雨花石珠有關。可不管怎麽看怎麽試,雨花石珠都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從前普普通通的模樣。
田諾無奈,只得重新将石珠戴好,想着有機會查詢古籍,看看是否有類似的記載。
她這才喊了春桃她們進來。喝了一盞杏仁茶,幾塊玫瑰卷後,她不由贊嘆,元如意說得沒錯,元銳身邊的王媽媽做的點心果然是一等一的美味,因為這份手藝,讓她覺得嫁給元銳也是有不少值得期待的地方了。
元銳還是沒有現身,先前傳話的侍女卻再次過來,說白雁歸想見她。
田諾想也沒想,直接說了不見,結果沒過一會兒,那侍女再次出現,吞吞吐吐地道:“白郎君問,小娘子想不想知道左臂外側的那個字紋是怎麽來的?”
田諾臉色驟變,站起身來:白雁歸怎麽會知道她手臂上有字紋?那個“田”字花紋自發現後就是她的心病,她一直猜測多半與原身的身世有關,難道白雁歸竟恰巧知道她的身世?
怎麽可能這麽巧?再說,他從前可從未提及過。
她猶豫片刻,還是站起身來,去了前院客房。
早春的清風拂過,梅香襲人,客房門前已現出星星點點的綠,午後的陽光惬意而溫暖,仿佛能将一切陰霾掃盡。
客房中傳出蔣浩卿氣憤的聲音:“是不是姓楊的把你打成這樣的?他們一夥人三番五次針對你我,實在過分。”
白雁歸虛弱而清冷的聲音響起:“不關他的事,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幸得田小娘子路過。”
田諾不由一愣:明明是楊允武帶人做下的事,白雁歸為什麽要瞞着蔣浩卿?
蔣浩卿卻是對白雁歸深信不疑,怒氣散去,轉為疑惑:“你也會不小心?”
白雁歸的聲音帶上了輕微的笑意:“我也是人,自然會不小心。”
蔣浩卿似乎倒吸了一口涼氣,片刻後,有些呆滞的聲音響起:“雁歸,你實在該多笑笑,這樣多好。”
白雁歸啼笑皆非:“說的我好像不會笑似的。”
蔣浩卿嘆道:“自從你家裏出事,我很少見你笑了。”
屋內有片刻的沉默,随即,白雁歸的聲音響起:“這些都不算什麽,只要你好好的,她好好的”說到後來,聲音低微下去,幾不可聞。
蔣浩卿沒注意到,擔心地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白雁歸道:“我無事,浩卿勿憂。”
蔣浩卿不大相信:“你這人素來報喜不報憂。”
白雁歸無奈:“真無事,養幾天就好。”
田諾不由羨慕:白雁歸對別人雖然不怎麽樣,和蔣浩卿感情倒是真好。這時,守在外面的侍女看到了她,忙恭敬地施禮請安。
裏面的對話停了下來。不一會兒,蔣浩卿走出,田諾見他頭上的汗漬尚未全幹,顯見先前的焦急。
兩人見過禮,蔣浩卿立刻鄭重道謝:“田小娘子,今日多虧你了。”
田諾微微一笑:“不過是舉手之勞。”身後的春桃欲言又止,聽跟着小娘子出去的侍女們所述,可不光是舉手之勞。田諾看了她一眼,春桃垂下頭去,不敢說話了。
蔣浩卿向她辭行:“我心憂雁歸,直接來了這邊,還未向元将軍道謝,先去去再來。”帶着惜墨暫時離開了。
田諾走進屋內,一股濃重的傷藥味道撲了上來。屋內光線晦暗,架子床上紗幔勾起,隐約能看到錦被中卧着一人。
想到那人與她的幾次交集,她到底還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回身将所有的窗扇打開,讓屋內藥味散盡,陽光射入,這才轉頭看向卧于床上的蒼白少年。白雁歸烏沉沉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沒有放過她的任何動作。
侍女們都退了出去,屋內只有他們兩人。田諾被他看得有些不适,暗暗皺了皺眉。也不知他是不是發現了,眼睫輕垂,掩住了目中的瘋狂與隐約的水光。
“白郎君,”田諾斟酌着開了口,“你的傷怎麽樣,可有哪裏不适?”
白雁歸道:“我很好。”聲音低沉,帶着難以察覺的輕顫。
都已經被打得卧床不起了,還很好?田諾說不出自己古怪的感覺何來,想了想,又問道:“你為什麽不告訴蔣郎君?”
白雁歸嗤笑:“告訴他,然後讓他和姓楊的對上?”曾經的他天真而孤高,低估過楊家的勢力,毫不猶豫地告訴了蔣浩卿,可結果他眼神暗了暗,最終卻害得對方丢了性命,縱然他最後以楊家滿門相祭,也永遠彌補不了當初的遺憾。
田諾說不出話了,頓了頓,還是直接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怎麽會知道我手臂上有字紋?”
白雁歸的神色有些奇怪,幽幽道:“我不但知道你手臂上有‘田’字紋,還知道你後腰上有一個青色的胎記,長得像朵花。”
田諾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幸虧想起自己現在的身體年歲還小,才沒有抓狂。後腰是十分隐私的部位,她也是春桃幫她擦背時發現,告訴她才知道的,他怎麽會知道?
白雁歸唇角微揚,輕輕笑了。
見過他這幾次,田諾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笑。她這才發現,他笑起來當真好看,宛若星漢燦爛,冰雪消融,縱然還有揮之不去的涼意,那讓人血骨冰涼的陰郁氣質卻瞬間消失不見。
田諾看得有些呆,忍不住道:“你笑起來真好看,應該多笑笑才對。”
白雁歸掃了田諾一眼,似笑非笑,田諾反應過來,就在剛剛,蔣浩卿和她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白雁歸卻不知想到了什麽,笑意忽然斂去,淡淡道:“是嗎?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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