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挑釁

瓊琚跳下馬車,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到侍衛們面前,霍然出手,從腰間亮出一塊鑲金嵌玉的令牌來。侍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用頗有些納悶兒的眼神掃了同僚一眼,最後對瓊琚點了點頭。瓊琚嘴角緊抿,顧不得同他交談,收起那令牌便往宮中走去。她憑着記憶向北走,饒了幾個彎,過了一溜兒宮殿,又走了幾百米,卻是越走越糊塗,十分困惑自己是不是馬上要在這偌大的皇宮裏迷路了。

“嘿我說你個小丫頭片兒,你在這兒幹嘛呢?”一個聲音饒有興趣的說。瓊琚回過頭去,就看見原來是福祿壽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手裏捧着一個食盒,正風塵仆仆的站在原地對她微笑。瓊琚驚喜的跳起來沖過去笑道:“這位小公公!你能帶我去元和殿嗎!”

元和殿偏廳,靠窗一側的龍榻上,李令姜正在胡吃海塞。

她的左手拿着一根雞腿,右手拿着一個豬蹄,嘴裏塞着的牛肉幹還沒咽下去。面前的小桌上則擺滿了水果,肉類,果脯,點心和半碗沒喝完的酥酪。木桃和采薇站在一旁,兩個人臉上俱是一片目瞪口呆。眼看着李令姜擁堪稱兇狠的動作撕掉了一大塊雞肉,木桃低聲對采薇說:“郡主這幅樣子,怕不是想把自己·········撐死?”

“不,”采薇說。“明明是胖死。”

瓊琚飛奔進了偏廳,一邊遙遙的舉起了手裏的信封:“郡主!郡主!郡馬他——他給了您一封信!”

昨日李持明已逼迫着李令姜給裴效先寫去一封休書。責令他今日便帶上他的劍和他又臭又硬的骨頭,立刻滾出郡主府。沒想到這裴效先不但不滾,反倒還命仆婢亮起家中燈火,一副主人模樣,且振振有詞的對來送信的太監說:“郡馬裴效先,給郡主賠罪,勞煩告訴郡主,我已将家中收拾的井井有條,靜候郡主歸府!”

這話太監自然是不敢告訴李令姜的。裴效先似乎也猜到了這一點,于是親手寫下一封信交給瓊琚,命她拿着家中的另一塊進宮令牌。即刻進宮去請郡主歸府。

瓊琚說到此處,木桃和采薇已是大吃一驚。回頭看了眼李令姜,她倆小跑上前接過信封,拿過來顫顫巍巍的遞給了李令姜。李令姜丢掉手裏的半個豬蹄子,一揚手拆開了信封。一張沾滿血跡的信紙飄然落下。把李令姜吓了一跳!

彎腰撿起那信紙,她看到了一張潔白如雪的信紙上,原來竟只寫了幾個字。但那幾個字,卻是用血寫成的。

“子遙謹拜,郡主吾妻,傷汝發膚,本非我意,懊惱萬分,心扉痛徹。唯望不離。白首不棄。”

短短幾十個字,然而力透紙背,血跡斑斑。李令姜沉吟着折起了信紙道:“裴子遙這次······可是出了不少血啊·······”

瓊琚撓了撓頭,對采薇和木桃道:“我竟無言以對。”

“郡馬這是公然抗旨啊!”采薇皺眉道。她看向李令姜,眼中既驚訝又莫名其妙。“郡馬不傻,肯定知道這休書是陛下的意思。可如今看他這幅光景,是寧可抗旨也不要和郡主您·······和離?”

“不是和離,是休夫,”木桃糾正她道。“裴大人恐怕也是不想被天下人恥笑,說他居然被郡主給休了!”

“可是他抗旨不尊,也許連命都要沒有了。命都沒有,還要名聲做什麽?”瓊琚困惑的看看兩位姐姐,覺得她們腦子瓦特了。采薇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知道?這天下的讀書人,最看重名聲氣節——不,郡主,我不是說他被您休了就沒氣節了。我是說·······您明白我的意思,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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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解釋,我明白。”李令姜幹脆的說。“他們這些儒生,最在意自己身為男人的名聲,當着天下人的衆目睽睽,我把他休了,于面子一事上可比在幾十萬人面前打他的臉還可怕!“

“郡主英明!郡主英明啊!”三個婢女異口同聲道。

李令姜被她們搞得莫名其妙,這有什麽英明的·······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那郡主,您現在······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李令姜在龍榻旁邊坐下。“涼拌!”

“啊?????”

夜涼如水,如墨夜色中,南華門的守衛迎來了一輛宮縧華蓋車、趕車的是永嘉郡主府裏的采薇和木桃,此時不施脂粉,一身樸素,正面無表情的同守衛們對視。

“采薇姑娘,這麽晚了,你這是要帶誰出宮?”守衛明知故問。

“好大的膽子!永嘉郡主的車駕,你也敢攔嗎?”木桃怒目圓睜,虛張出一副氣派聲勢。她素日裏是從不會如此仗勢欺人的,眼下也是沒法子才出此下策。不想那守衛并不買她的賬。聽了這話,後者立刻不屑的眯起眼睛,撇了撇嘴道:“我南華門禁軍受禁軍統領指揮對陛下負責!眼下已入夜,依照律例,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宮!除非你把陛下他老人家請來!”

“你——”采薇和木桃被他氣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正當幾個人僵持不下之時,南華門外一片漆黑的街道上忽然響起了得得得的馬蹄聲。衆人俱是一驚,回頭望去,卻是一個衙役模樣的男子,正快馬加鞭趕來。他那匹青色馬疾馳而來,直沖進南華門方才險伶伶的剎住腳步,衙役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上前抱拳道:“報!京師府衙門口有人擊鼓鳴冤!”

華蓋車上的人和守衛皆是一愣:“衙門口擊鼓鳴冤,你來皇宮告什麽狀?”

衙役擡起了頭,一臉的無可奈何:“實在不是小人小題大做!京師府令尹大人已經被人從家中請過來升堂了。可這事情況特殊,連令尹大人都不敢管。那告狀之人又執意不肯走,這才——“

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從華蓋車裏伸出,順勢掀起了簾子。簾子後面,一個脆生生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告狀之人,可是皇親國戚?所告何事?所告何人?”

衙役知道這車裏的人身份定然尊貴,非比尋常,遂倒頭跪下,戰戰兢兢道:“告狀之人是永嘉郡馬裴大人,所告·······所告·······“

“所告何事?!”

“告其妻母家強扣其妻使其不······不得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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