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妙計
李令姜怪叫一聲,嗖的一下跳到了馬車另一旁去坐着。坐下了想一想又覺得不對,于是嘟嘟囔囔的補充道:“老——老不正經的東西!”
“可不是!”李持明大喇喇的聳聳肩,扭過身子背靠着馬車半躺下,一只手抄起他那把寫着“一團和氣”的扇子“啪”的一打,就此蓋在臉上。那扇子随着車子的颠動一顫一顫的,李令姜聽見扇子下面傳來了慢悠悠的聲音:“馬上風死的,死的也是不光彩,家裏沒法子,就說他是疾病暴斃。老東西一輩子身體好的比鋼板都硬朗。暴斃?怎麽可能呢!”
李令姜沒說話,但她心裏也覺得這位道貌岸然的錢大人實在不配得到李持明半點敬重。
“阿兄,”她對李持明說。“我那五百戶的食邑都不要了,在這種光景下還要三千戶食邑,忒也不是人。你讓官員幫我告訴那三千戶食邑所在的地方,告訴他們,今年不用交稅。不,明年也不用繳稅。以後都不用交稅!老百姓太苦了,日夜辛苦勞作還什麽都得不到·······這食邑太貴重,我受不起這些!”
李持明頓了頓,略顯驚喜的望着她道:“你當真不要了?”
李令姜堅定的點了點頭:“嗯!真的不要了!”
她轉過臉來對着李持明微笑:“實在不行,我要是沒得吃了就勞煩你老人家接濟接濟,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李持明的嘴角慢慢揚起了一個笑容:“當然不會,”他扭過頭來專注的望着李令姜:“我的阿韞長大了,阿兄為之前偷笑你貪財好貨,道歉。”
“明先生,咱們接下來往哪兒去啊?”
江淮城裏一片狼藉,也沒有下腳的地方。這個時候,李令姜終于體會到了李持明究竟有多細心——他居然讓福祿壽在馬車的底部綁了兩個帳篷所需要的油布和麻繩!此處眼下正亂作一團,木料這種東西是最好找了。幾個武将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問題。他們在江淮城城牆下搭了兩個帳篷,又從包裹裏拿出先前在別的地方囤的幹糧來分着吃了。李令姜發現,李持明對待屬下其實還挺尊重。另一方面,那麽粗糙的大餅涼水,他居然吃的面不改色。連福祿壽和木桃都流露出些許嫌棄。李持明卻和三個武将一起,說說笑笑之間就把幹糧風卷殘雲的掃光了。
吃完了幹糧,時間還早。正值午後,幾個人坐在一起聊天。屠迪是三個随從裏最老實的,此時就直來直去的說:“明先生,江淮百姓現在受災這麽嚴重,賈正清這厮卻這樣做。咱們難道就這麽放過他嗎?“
帳篷是依着一棵樹紮的,此時李持明吃飽了偷懶,就背靠着那棵樹,一雙長腿抻的長長的打着盹兒。聽了這話,他輕笑一聲,并不睜開眼睛,口中慢悠悠的說道:“自然不能就這麽放過他,若是這麽便宜他,那我還來出巡什麽?”
屠迪的眼睛亮了:“那您的意思是·······”
“他把我當傻子耍弄,那我也把他當傻子耍弄一次。”李持明的笑容裏透着三分陰冷,七分頑劣。全然不似一個帝國的統治者,倒像個睚眦必報的街頭霸王。高得皺起眉頭道:“陛下,您是說·······”
“噓——叫我明先生,"李持明把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對着高得神神秘秘的笑:”咱們來跟他玩兒個真傳聖旨,怎麽樣?“
“真——真傳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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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先生,所以您能解釋一下您為什麽會在出巡時帶上這麽多套太監官服嗎?”
看着木箱子底部那一大摞太監的袍子帽子,李令姜終于被李持明奇葩的腦回路震驚到了。李持明嘻嘻一笑,絲毫不以為意。把太監的衣服大大咧咧的往自己身上一套,他邊系腰帶邊問李令姜:“阿韞,怎麽樣?你看我,像不像?”
李令姜斜眼睇着他,不以為然:“像什麽啊?像太監?”
李持明把帽子也戴在頭上,一邊動作麻利的系上帽帶:“是啊!”他一本正經的對着李令姜比了個蘭花指:“雜家像不像?”
李令姜指指帳篷外面的福祿壽:“你看你像他嗎?”
李持明誇張的一撇嘴道:“誰學他了?我學的是前朝總管太監窦和安!郡主娘娘說說,雜家學的像不像哇?”
李令姜,在聽到李持明這一聲神形兼備“哇”時,終于在今天目睹了那麽多屍體之後,第一次開懷笑出了聲。
李持明的計劃說簡單簡單,說難卻也難。簡單來說他的計劃就是一句話:“假太監真傳聖旨,真州官接假太監。”
他讓高得屠迪和白杜木桃等人,包括他自己和李令姜,統統假扮成宮裏來的太監,福祿壽的手下。然後用他出京前就準備好的空白聖旨,寫一份”接駕通知“,說自己即将親自來江淮參與赈災,逼的那賈正清把糧食醫藥都分配到位,還要在可能會被查出貪污的擔憂中誠惶誠恐的過日子!
李令姜當時聽完這個計劃,差點就脫口而出:“李持明!你真是太缺德了!幹得漂亮!”
但是問題來了,他們這才幾個人,瞧着就一股子草臺班子的氣息。怎麽才能讓人家相信他們真的是宮裏出來的呢?
木桃傻乎乎的說:“我們本來就是宮裏——呃不對,府裏出來的呀,這不用裝的。”
“可問題是咱們人少啊!這才幾個人?宮裏派了特使過來,怎麽可能才幾個人啊。”福祿壽比較耿直,直接指出問題所在。
“有什麽難的?”李持明胸有成竹的反問。“賈正清見過你嗎?”他指着福祿壽鼻子問。“見過你嗎見過你嗎?見過你嗎?見過你、你、你嗎?”
他把兩手一拍:“沒見過啊!他上一次進京面聖還是十年前,在場的所有人,他一個地方官,他一個都沒見過啊!”
李持明又把手一拍,煽動性十足,活像個搞傳銷的:“所以你們怕什麽啊?”
“我·········我們倒是不怕呀!”李令姜無奈的說。“可是,他見過你啊陛下!”
李持明把嘴巴給閉上了,用忿忿的眼神望着李令姜,嘴裏小聲嘀咕:“就你有嘴,一天叭叭叭的·······”
李令姜可不只會叭叭的,她還會化妝,不僅如此,她還在郡主府的衆目睽睽之下帶出來了一整套胭脂水粉等古代美妝設備。身為一個愛美的現代人,當她還是黎佳韻的時候,一大業餘愛好就是看美妝博主的視頻,時間久了就自學成才,成為民間不知名美妝大師。如今雖然到了古代,沒有美妝蛋睫毛夾等一系列趁手工具,但底子還在,拿起古法美妝設備,也能弄個像模像樣。
基于此,李令姜三下五除二,把李持明畫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模樣,任誰見了不感嘆一句:“好清秀的姑娘!”
這也不能怪李令姜,實在是李持明的桃花眼和小梨渦太減齡。他那個容長臉經過這幾日的奔波又瘦成了小瓜子,稍微一上妝,實在是秀氣的不像樣。李令姜收回打粉用的幹花,對着這張臉滿意的笑道:“從前我總覺得裴效先生的秀氣,今天一看,阿兄可比他好看多了呢!”
高得和福祿壽等人都去了另一座帳篷等候李令姜表演大變活人,因而此時這個帳篷裏只有李令姜和李持明。聽了這話,李持明竟然難得的不高興了。他對着鏡子頗為潦草的看了看道:“本來麽,看見你拿我頑笑,我心裏還挺高興。你卻非要提裴效先那個東西,讓人不舒服。阿韞,你到底有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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