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花燈
接下來幾日荊楚倒是常常來找二師兄蹭飯,二師兄心裏那點膈應硬是被他給蹭沒了,兩個人就此也算結成了酒肉朋友。
“我是江南人啊。”二師兄聽到荊楚問他,吃了口飯後鼓着腮幫子答道:“後來……就來這裏了。”
他刻意省略了中間的種種過程,要說起來,怕是要講三天三夜,總之便是父母殁,子女散,無處歸,拜山門,罷了。
荊楚這種貴公子,若是聽得還會覺得矯情,不說也罷。
荊楚聽完也沒多問,只是看着二師兄“澤蘭,宗比結束後,随我去江南一游吧。”
二師兄腿一個沒放好,一下子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他看了荊楚好一會才知道剛剛那句話不是錯覺,他又往嘴裏塞了一口飯:“我都十多年沒出這三畝地了。”
荊楚道:“我是第一個叫你出三畝地的人。”
二師兄沒好氣道:“是的呢!”
就算是答應了。
宗比結束前的一日夜,荊楚便來找二師兄,說是幾個荊家同齡聽聞今日山下有廟會,想去湊湊熱鬧,問問二師兄能不能帶着玩一玩。
二師兄想想宗比已到了尾聲,确實沒什麽事了,也聽聞過今夜山下廟會頗有意思,便應了下來。
他傍晚的時候拿着香草去沐浴,便領着一群荊家小子下了山。
這群荊家小子與荊楚年紀相仿,二師兄比他們都虛長幾歲,大戶人家的孩子能打能鬧,一個個嘴甜的抹了蜜似的,連聲叫着二師兄“澤蘭哥”,叫得二師兄頗有些飄飄然。
廟會張燈結彩,商品琳琅,街上的人磨拳擦踵,二師兄急忙扯住幾個小子的袖子,叫他們互相看顧着,莫要走丢了。
可後來擠着擠着,身邊又只剩了荊楚一個,二師兄臉上一白,忙扯住荊楚問他們去了哪裏。
荊楚拍了拍他的肩:“他們方才買了花燈,去了河邊,你別急,我和他們約好了待會在橋邊聚頭。”
二師兄這才松了口氣。
兩人便拉扯着又走了一段路,前面正好是猜燈謎的攤子,二師兄個子不高,擠不進去,在外圈跳得辛苦,荊楚看了他好幾眼,皺着眉頭看他:“想看?”
二師兄道:“不看也沒事……”
荊楚卻一聲不吭将他攔腰一抱,舉了起來,二師兄只覺得眼前一晃,自己的目光倏忽越過了黑壓壓的人頭,看到了好幾個斑斓漂亮的花燈,風一吹,是搖搖晃晃的火光。
二師兄臉上一臊,才明白荊楚幹了什麽,他連打了荊楚的肩膀好幾下,荊楚不動。
二師兄看着旁人若有似無的奇異目光羞得快要厥過去了,瀕死一般咽了一句:“荊楚!”
荊楚将他抱得更高了些:“快猜。”
二師兄伏在他肩頭,好半天才擡起頭來,紅着臉去看那花燈裏的燈謎。
“春秋初末。” “八!”
“古文觀止。” “故!”
“鳳頭虎尾。” “幾!”
……
二師兄連中多個,一時信心大振,他拍着荊楚的肩,滿目盈盈:“我能把那個最大的花燈贏來給你!”
荊楚一時怔愣,半晌也笑了:“好啊。”
二師兄不負所望,猜中了燈謎直接讓小販将最大的花燈從頂上取了下來,上面是個人畫花燈,像是個什麽故事,他沒細看,就着急着直直遞給了荊楚,眼裏滿是興奮:“怎麽樣!”
荊楚沒忍住也翹起了嘴角,将花燈接了過來,随手一轉,發現上面畫的居然是鄂君和越人的故事。
荊楚:“……”
二師兄見他面色複雜,便低頭也去看那個花燈,細瘦的手指撫上了花燈薄薄的畫片,念了上面寫的一首詩:“山有木兮木有枝……”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出手将花燈搶了過來,放在手中看了一圈,突然臉色有些尴尬。他看了荊楚一眼,連忙道:“我找攤販換一個,這個送你……不太合适。”
也不知道是哪個畫花燈的畫師這麽……這麽下流,竟然畫了這個挂在那兒讓人猜!
沒想到荊楚搖了搖頭,從他手裏拿了過來,說了一句:“我很喜歡。”
他看着二師兄,接着二師兄方才念的地方,念了下去:“……心悅君兮君不知。”
二師兄聽得沉默了半晌,打了個哈哈,他不敢看荊楚,只是伸手要把那個花燈拿回來,嘴裏小聲道:“還是換一個吧。”
荊楚不給。
他似是随口道:“你那天晚上親我了。”
二師兄:“……”
“嘣!”一顆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映亮了荊楚俊秀的臉龐。
二師兄覺得同時炸開的,還有自己的腦子。
荊楚見二師兄傻了,腳下一拐将他拉到了巷子裏頭,花燈被放到了地上,他将二師兄困在了磚牆上,近乎惡趣味地學着二師兄那晚的流氓樣:“……再親親?”
二師兄這下差點沒被那晚翻江倒海的回憶給沖得五馬分屍。
他把心裏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先擱在了一邊。
他幹了什麽?他動了荊家家主的老來子!
二師兄看着荊楚燈火下一臉情動的認真樣,心下拔涼。
說實話,他若是個女的,荊楚這種有錢有貌的少爺一個眼神,他就能把自己扒光了爬上他的床。
可他是個男的。
他爬完床爽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得被荊家家主戳死在全武林人面前。
二師兄正要說理,就被荊楚一個用力抓住了手腕,溫軟的嘴唇蠻橫地貼了上來。
“唔……荊……!”二師兄的眼睛直直瞪着荊楚,兩手被少年人狠狠摁在了頭頂上,只能徒勞地扭動身子,他看到荊楚閉着眼睛,長而卷的睫羽緊張地輕輕抖動。
說起來可笑,自己白白長他幾歲,論武功高,卻連掙脫這毛頭小子的輕薄都做不到。
二師兄第一次清醒時被人親,先不論對面的人是否是心上人,只是此時萬家燈火,琳琅天上,隐隐綽綽的火光和只隔着巷口的來往行人,若是被人看見了……
他只覺得胸腔裏那顆拳頭大的心一時間跳得像只被燙了腳的蛙。
不知過了多久,荊楚才慢慢松開了二師兄,眼睛忽閃地看着他。
二師兄也沒說話,只是拿手袖擦了擦嘴,接着撿起了地上的花燈,抱在懷裏一聲不吭就要走。
荊楚急忙伸手拉住了二師兄:“澤蘭……”
作者有話要說:
卑微澤蘭渴望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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