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節

道:你還要錢來做什麽?他看了看我,道:錢可以買東西啊。你還有機會可以買東西麽?他的手還在搖着那兩個不鏽鋼罐子,道:我沒有機會了,可我的妻子和孩子還可以。他看着吧臺裏,嵌在牆上的一幀小照片。上面,一男一女和一個男孩子,笑得燦爛。背後是陽光和草地,繁花如錦。

他們都出去了。他象有點愛不釋手地搖着手裏的罐子,前些天還打電話進來,告訴我外面很好,讓我不用擔心。這些錢我不能用,但卻可以讓我的妻子和孩子過上好一陣子了。人總要死的,就算我馬上要死了,可我還得養家糊口。何況現在我還沒死,還是個商人,你說是麽?我吐了一口煙。他的神情安詳而坦然,倒好象在談論什麽與己無關的事。我道:也許你是對的吧。這時,有個喝得已有醉意的漢子叫道:老板,再來一瓶,五十六度的。

走出那酒店,我有點茫然。生死于人,本來也是常事吧,可看得象那酒店老板那麽開的倒也少見。

走到橋上,橋下,流水湯湯,一張落葉正飄下來,擦着水皮掠過一陣,又象被吸住了一樣貼在水面上,順水流去。這條河本來被污染得很厲害,淤泥積得幾乎要堵塞河道。這些天來,水量倒增加了。我把煙頭扔進河裏,又摸出一支煙,剛湊到嘴邊,忽然肩頭被撞了一下,那支煙也掉在地上。我扭頭一看,是個醉醺醺的流浪漢,手上拎了一瓶酒。他見我看了他一眼,瞪大了眼,道:看什麽看,我是感染者。我有點本能地想要摸火焰槍,可是馬上放下了手,嘆了口氣,道:我還沒被感染,對不起。這話可能讓他也有點奇怪,道:什麽?忽然,他叫道:哈,是你啊。不去那檢驗處上班了?早不去了。我看了看他,但實在認不出來,道:你是哪一位啊,恕我眼拙。我是成凡。成......凡?我依稀記得前些天那個被我查出感染了食屍鬼的不幸運的人。不錯,他穿的還是那件衣服。才沒幾天,他身上那身西裝也肮髒得象從垃圾箱裏揀來的。

你驗得沒錯,他向我露齒一笑,卻又那麽凄楚,就這幾天,我血液內的蟲卵數量,已經達到了每立方厘米一百三十個。我不知說些什麽好。古文輝和柯祥的死,我并沒有太多感慨,但這個人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卻偏偏象個自暴自棄的醉漢一樣在街頭晃蕩,卻更讓我不安。

你為什麽不到那個檢驗處去了?我只是苦笑,道:我只去了一天,前些日子我在老單位裏。昨天,我又和以前的同事吵了一架。為了什麽?他在研究解藥,結果那個實驗對象的朋友自作多情來救他,弄得一團糟。實驗的對象沒了,資料也燒得差不多,他心情不好,怪我了。成凡忽然道:不能補救麽?我嘆了口氣,道:實驗對象都沒了,實驗怎麽繼續?誰也不肯在沒死前把自己的身體捐出來做實驗,等孵化後你不知道了,又沒法實驗了。我肯的。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看着他。只見成凡一張已經又髒又瘦的臉正對着我。我道:你要想清楚,做實驗時,你是清醒的,卻不能動。你要忍受極大的痛苦,能行麽?他把手裏的酒瓶扔進河裏。河水湯湯,發出惡臭。他道:我媽昨天去世了。在他的眼裏,滴下了一滴淚水。我有點抱歉地說:對不起。沒什麽對不起的,他擦了擦眼,我想通了,反正遲早要死,如果用我的身體能做出解藥來,那麽也是值得的。我看着他,心頭一陣地激動。

我領着成凡回到局裏。實驗室的門開着,看得到老計在裏面。我領着他走上樓,興高采烈地說:老計,我給你帶來了個病人。老計正在拼湊幾張燒得焦黃的紙片,擡頭看了看我,道:什麽?這位成凡先生是個早期感染者。他自願做實驗對象。老計一下站起來,有點激動地說:是麽?成先生,你可是人類的功臣啊!來,我還有一個備用實驗室。這時,我看見她出現在門口,臉上有點喜色。也許,我這手将功贖罪做得很漂亮,我幾乎要向她比劃一個V字型了。

老計領着他走到另一間實驗室裏。這實驗室比被我毀掉那間要簡陋得多,我也有點理解老計為什麽會發那麽大火了。老計掀開了實驗室中間床位的玻璃罩,道:睡上去吧。成凡躺到床上,有點惴惴地道:不會很痛苦麽?如果你的意識清醒的話,那種痛苦和恐怖沒有一個人受得了的。我會讓人吸上十分鐘一氧化碳,你就會腦死亡,那就不會再有感覺了。什麽?煤氣?成凡象被蛇咬了一口一樣,坐了起來。我在一邊道:成凡,反正你的生命也沒有多久了,貢獻出來,如果解藥能成,全世界都會感謝你的。他看了看床上的一根輸氣管,打了個寒戰,道:我想......我還是不要......我有點惱火,道:成凡,你怎麽婆婆媽媽的?在外面你大義凜然,我還被你感動了。事到臨頭又怕了麽?他轉過頭,看了看我,哭喪着臉道:可是,你沒說要煤氣中毒死掉......老計在一邊道:那只是腦死亡,你一點痛苦也沒有的。你又沒死過......我有點不耐煩了,掏出火焰槍來喝道:懦夫!拿出點男人的勇氣來,別三分鐘熱度,給我躺好。成凡看看我手中的槍,哭喪着臉要躺下。忽然,實驗室的門被敲了敲,我扭頭看了看,她站在門口,臉也有點扭屈,見我轉過頭來,她的左手按住我的槍,右手重重打了我一個耳光,一下下了我的槍,扭頭對成凡道:對不起,成先生,你不願意,那是你的自由,請你走吧。我捂着臉,看着成凡猥猥瑣瑣地走出去。等他一走,我喝道:你為什麽放他走?她瞪着我和老計,臉漲得通紅,罵道:無恥!你們這種做法,就算做出解藥來,你們心裏難道不慚愧麽?老計雖然是她父親,卻讓她說得頭都低了。我道:可是,這本來就是他自己願意的,我又沒強迫他,誰叫他反悔。他可以自願的權力,那也就可以反悔。可他是感染者,沒多少時候好活了......就算只有一天好活,他也是人,不是實驗用的豚鼠!你有做一個英雄的權力,可他也有不做一個英雄的權力!這話象鐵塊一樣砸在我頭上。我有點怔怔地看着她,好象不認識一樣。

我自以為自己是個正直的人,做的所有事都無愧于心,可是,我們都做了些什麽?

感染者在未孵化前,并沒有精神失常,那麽,他們都應該算是個人吧。誰能有權利殺了他們?

以前我根本沒有想過這些。現在,卻只能瞠目結舌地看着她。

她把手裏的槍放到我手上,扭頭走了出去。

半晌,我覺得一只手放到我肩上。我回過頭去,卻是老計。他嘆了口氣,道:對不起,剛才我很失禮。沒什麽。我有點心不在焉地回答,心裏,卻還是她那句話給我的震驚。從小受到的教育都告訴我,在非常時刻,我應該挺身而出,堂堂正正地做一個英雄,從來也沒想到過,一個人事實上也可以逃避,那并不是過錯!而對旁人的逃避妄加指責,那才是犯罪。

離開局裏,我跟在她身後。

以前我都以為我比她高出一籌,但現在我卻覺得自己好象是在她的陰影裏。

走那麽慢做什麽?她站住了,看着我。我走快了幾步,走到她身邊。

對不起。她低着頭,又象以前一樣,小聲地說着。我摸了摸臉,笑了笑,道:那不算什麽。我倒沒說,從小到大,我沒被人打過幾次。局長從不打我,第一次被人打耳光還是十五歲那年一位市領導的公子罵我是野種,而局長是哈叭狗。那個耳光給他換來了左臂骨折,也害得局長從那以後一直沒再升遷。

走過那家酒店,這回櫥窗裏更放了一臺電視機,裏面正播放着新聞。某地糧食豐收,某地開展赈災,某地又召開了一個國際性會議雲雲。那些以前十分熟識的地名,現在聽來,恍若另一個星球上的事。

明天,我們都走吧。我遲疑了一下,道:老計大概不會同意吧。她沒說什麽,只是擡頭看了看天。碧藍的天空,除了幾縷因為斜陽變得五顏六色的雲彩,什麽也沒有。天空也依然安詳而寧靜。

據天文臺計算,下周三将出現獅子座流星雨。這種天文景觀難得一見......那臺電視機裏,現在那個正襟危坐的女播音員正面無表情地播報着一條新聞。這條新聞雖然并不是為這個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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