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你确定了嗎?”S的聲音前所未有地沉肅。

“嗯, 确定。”栗一諾把自己裹在被子裏。

雖然看到他們的過往大概會令自己很難受。可是不看的話, 心裏憋着的情緒更加無法排解。

栗一諾慢慢閉上眼睛, 腦中如同電影開場一般一片漆黑。

然後她的眼前慢慢亮了起來。

窗外傳來陣陣夏蟬的鳴叫, 身邊都是刷刷刷的寫字聲和紙面翻轉聲。

她定睛一看,只見眼前一張幾乎寫滿了字的答題卡,僅剩下了最後一個大題。

栗一諾感覺自己的視覺、聽覺和觸覺都如此現實。這一次她不再是旁觀者,而是以一種類似沉浸式體驗的方式直接投射到了原主身上。

她找到試卷的第一頁,往最上面看了看,只見印着“S市中學高一年級第二學期期末試卷-數學”。

她仿佛與原主的思想和情感融為了一體,竟鬼使神差地翻到最後一頁, 認真地解起那道三角函數的大題來。

正要舉手換草稿紙的時候,窗外忽然刮來一陣風,一下子将她剛寫完的那張吹了起來。

栗一諾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只見紙慢悠悠地落在右後方男生的桌子上。

男生頓了頓,緩緩擡起頭來,深棕色的眸子靜靜地望向她,眉目英挺。

她迅速回頭,只覺得心撲通撲通跳着, 臉頰有些發燙。

那分明就是少年時候的許皞, 一樣的清隽秀逸,一樣的氣場淩厲。

畫面跳轉, 她踩着考試結束的鈴聲走回自己教室,連在樓梯上不小心崴的那一下都有真實的痛感傳來。

剛進門,就有一個戴眼鏡的小姑娘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喲, 我們班的第一名回來了。這次數學真的好難啊,不過第一名肯定還是能考140以上的,對吧?”

栗一諾看了她一眼,笑着點點頭,“當然。”

說罷就不動聲色地回到自己位子上,拿出第二天早上要考的物理看起來。

“切~裝什麽裝?”小姑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不過是仗着家裏有錢買來的分數,有什麽好得瑟的?”

一邊說一邊在那拿書本敲着桌子。

“你也可以去買。”栗一諾頭也不擡地翻過一頁。

她都不知道這句話是原主本來說的,還是自己替原主說的,總之就是那樣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了。

“你!”戴眼鏡的小姑娘暴跳如雷,跑到她面前就擺出一副要扯頭花的架勢。

“詩瑤,算了。”另一個溫柔清澈的女聲傳來。

哦?這聲音聽着有點熟悉。

栗一諾擡頭去看,只見年少清純,還留着齊眉空氣劉海的栾纖纖,正忽閃着一雙充滿歉意的眼神往這邊看。

明明是自己把小姑娘氣得跳腳,她抱歉個什麽勁?

真是好大一朵絕世聖母白蓮花。

栗一諾瞥了她一眼,繼續低下頭看書。

打點計時器?不就是那個跟縫紉機似的玩意兒嗎?

栾纖纖愣在了當場。

以往她這樣說一句,栗一諾那個炮仗肯定會當場炸上天,與太陽肩并肩的。

可是今天這傻子沒炸,那自己怎麽讓阿昱更讨厭她一點呢?

栾纖纖抿了抿唇,弱柳扶風地走到栗一諾身邊,“一諾,詩瑤是因為我才這樣說的,你別往心裏去。”

旁邊響起嗡嗡的“纖纖你怎麽這麽軟弱”等各種雜音,但栗一諾渾不在意。

她只是低下頭,看了看栾纖纖抓住自己左臂的手指。

正值盛夏,少女們都穿着短袖的校服裙。

自己的手臂白瓷般細膩柔滑,比栾纖纖的手指還白一個度,且襯得她的手指過于細瘦了些。

接二連三的滑鐵盧讓栾纖纖又是一怔。

照正常發展路徑,栗一諾早就把她掀翻在地了,可今天竟然只是看着手臂發呆?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栾纖纖咬了咬嘴唇,身體往後一傾,扯住了栗一諾的手向自己這邊帶去。看起來就像是被重重推了一把一樣。

栗一諾猛地回神,手腕一翻就準确地抓住了搖搖欲墜的小白花,不耐煩地說了句:“站好了。”

又是這一招,簡直從教室用到了紅毯。

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暫時忘記了剛剛考完的“很難的”數學考試,紛紛被班裏兩大美女的較量吸引過來。

以前他們都覺得,栾纖纖文雅娴靜,是公認的班花。可今天怎麽看着,栗一諾竟然有那麽點冷美人的感覺。

栾纖纖眼圈一紅,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側後方的韓昱。

高大俊朗的男生很是頭疼。

栗一諾把喜歡他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還成天跟栾纖纖掐架,搞得自己從初中到現在一直都沒法擺脫數不盡的花邊新聞。

他上前走到栗一諾身邊,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一諾,你之前一直說想要的白天鵝睡蓮花束,我已經找到了,等這次考試考完送你當生日禮物。”

希望滿足她的要求,能讓她稍微消停一會兒。

栗一諾蹙起兩道秀眉,不情願地從各種打點計時器圖中擡頭,“白天鵝?睡蓮?白蓮花?你罵我?”

韓昱被這一段跳躍的邏輯驚得一愣。

他明明是去調解的,怎麽在她口中就成了罵她?

“我不要。”她撇了撇紅潤的小嘴,“什麽又土又俗的東西?而且我過生日跟你們有什麽關系?我請你們去我家喝茶了?”

聽到自己口中說出這番話,栗一諾也愣了愣。不管是她說的還是原主說的,聽着還挺犀利解氣。

韓昱啞火,栾纖纖只好頂上。

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痛心疾首地說道:“一諾,是你之前三番五次邀請阿昱去你家的生日派對,阿昱有事沒法去你又說至少要送你個禮物。現在他已經答應你送你想要的禮物了,你說話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這麽傷人?”

周圍立刻一片鄙夷嘲笑的眼光,紛紛嫌棄栗一諾的厚臉皮,好像跟她當同學污染了他們一池高貴的白天鵝們一樣。

栗一諾慢吞吞地把一頭披肩黑長直紮成高馬尾,把劉海翻了上去,将一張精致的巴掌小臉完全暴露出來。

她懶洋洋地問道:“那麽韓昱同學後來還是沒答應對吧?”

“一諾,阿昱他是真的有事,”栾纖纖着急地解釋道:“你別怪他。”

“有事正好。”栗一諾眼波流轉,笑吟吟地說道:“正好我也反悔了,就不麻煩韓昱同學光臨寒舍。然後那個什麽蓮花就送給栾纖纖同學好了,錢找我報銷就好~”

說罷她把物理課本往書包裏一塞,“抱歉,這裏太吵了,我先回家複習去了。”

周圍同學倒吸一口冷氣。

一向信奉“烈男怕女纏”信條的栗一諾對韓昱那是極盡熱情,今天怎麽突然冷淡下來了。

欲擒故縱。

栾纖纖眼底淌過一絲不屑。

可她沒想到,三天的考試下來,栗一諾真的沒有再跟韓昱說過一句話,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她忐忑不安地過完了整個暑假,卻從老師口中得知了栗一諾考了年紀第五,被分到一班去了。

栗一諾夢境明滅,走馬觀花地過完了一個努力補課的暑假。

不知道為什麽,她腦子裏經常會跳出來一些莫名其妙的詞彙,比如說“要打臉”、“不能輸”、“絕不能被打臉”等等,驅使着她廢寝忘食地學習。

整個暑假,栗修能和沈绮雲都受寵若驚。

從小有些被慣壞的女兒竟然一夕之間收了心,突然熱愛學習起來,讓他們都有那麽種被離奇好運砸中的感覺。

開心卻不大真實。

開學第一天,栗一諾本想早點去新的班級,結果最後還是踩着鈴聲跑進了教室。

她在同學們驚訝的目光中草草掃了一圈,發現靠窗那一列的倒數第二排兩個座位都空着,就匆匆跑過去坐下。

也不知道為什麽新同學們的眼光都變了。

但好在一班的學霸們,情緒控制能力普遍要更強一點,只是看了她幾眼就紛紛回過了頭。

由于栗一諾暑假近乎癫狂的努力,第一節 課上得還是比較輕松。一下課,她就開始掏出自己一書包的零食,誘惑前桌的兩個女生。

兩個小姑娘一邊吃,一邊也跟她說了些班裏的事情。

她又捧了些進口的巧克力,随手放在了後面男生的桌子上。

這男生跟她一樣,沒有同桌。

正想跟他打招呼的時候,只見男生擡起頭來。

正是許皞。

栗一諾被自己的情緒和夢裏原主的情緒撕扯着,感覺有些奇妙。

這是她最最親密的老公,卻只是原主只在考場上見過一面的人。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十分不可言說。

“哇,許皞居然沒有說不!”前排女生“竊竊私語”的聲音傳來。

“是啊是啊,剛剛栗一諾坐在這裏的時候他竟然沒有讓她走開,我的媽呀。”

少女笑嘻嘻地對着少年說道:“原來你叫許皞啊。許皞同學,你好,我叫栗一諾,以後請多指教。”

她清楚地讀到了原主內心的想法:原來這個帥哥就是那個傳說中高冷得不行,次次都拿年級第一的學霸。我要打臉的話,最好連他也超過,拿個年級第一給它看看。

于是栗一諾的夢境中又開始了時光流逝大法。

半學期下來,她跟許皞沒講上幾句話,卻莫名成了同學們激烈探讨的對象。

他們都說,許皞家貧,但性格極其冷淡,在她之前他根本不和同學們講話。

栗一諾內心默默吐槽:pui,家貧?都是套路。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之後,許皞照例是第一名,可平時吃吃喝喝遲到早退,被大家默認為“有錢廢柴”的栗一諾,居然一下子到了年級第二的位置。

這下學霸們覺得自尊心被折辱了,紛紛對栗一諾這個後門貨敬而遠之,連之前跟她要好的前桌兩位小姑娘也漸漸冷淡下來。

可原主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栗一諾凝神感受了一下,竟然清晰地聽到了她心裏的聲音:他們都覺得我是個廢柴,結果我考得比他們都好,這臉打得可真是爽啊!還有,他們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也沒法咬我的樣子,真是令人身心愉悅!

栗一諾懵了。

她都不知道,原來原主是這麽一名內心os異常豐富的逗逼嗎?怎麽還跟自己有點像?可是為什麽,她那麽執着于要打別人的臉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感覺到思緒沒停,急忙又沉浸進去。

原主一臉微笑地望着化學老師把燃燒的鎂條投入水中,把一瓣橙子塞進自己嘴裏,然後心裏開始碎碎念:只是沒考到第一,打臉總是不夠帶勁。許皞的分太高了,我好像很難通過努力去超過這種天生怪力的奇葩。

過了一秒,栗一諾突然聽到“叮”的一聲,然後一句異常歡脫的心聲傳來:不是說家貧嗎?不如我以金錢砸之,以美□□之,将他搞到手後狠狠抛棄,讓他沉迷情傷不能自拔!

作者有話說:  栗一諾:你聽聽,你這說的都是什麽虎狼之詞?

原主:那是你說的……

栗一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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