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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曠拿着水壺回來的時候, 秦滢已經走了。
劉曠撓撓頭, 有些不解:“滢兒走了啊?”
鬼煞聲音平淡:“滢兒?你們關系很親密啊。”
劉曠莫名有些心虛,用手比劃了比劃,幹笑道:“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孩子只有這麽高, 叫秦姑娘什麽的, 未免有些奇怪…你別誤會啊…”
鬼煞突然擡頭,直直盯着劉曠:“我為什麽要誤會?”
劉曠怔了一怔, 也是——鬼煞為什麽要誤會?他為什麽要産生這樣的口誤…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樣…
這一瞬間, 他幾乎是有些慌亂的, 但随即又開口道:“…沒…就是…哈哈哈我不是怕你誤會我是禽獸嗎?那孩子的年齡在我們那兒也還是個中學生…”
“哦。”鬼煞淡淡應了一聲, 唇角卻不由自主牽了起來。
【淮南鬼門】
花離顏聽到消息, 一把扔下筷子, 抓起桌子上的紙巾飛快地擦了下嘴,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院裏。
看見那人, 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呼喚道:“門主!”
花離顏從未有這般思念門主的時候, 只見他大步走了兩步,幾乎是熱淚盈眶:“門主, 這一個月你去哪裏了?!”
他繼續開口道:“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個月是怎麽過的?”
鬼煞道:“哦?怎麽過的?”
花離顏面帶微笑:“我起早貪黑, 伏于案幾, 批改處理各部門雜碎事跡,期間明月教偷襲三次, 金鋒派偷襲兩次, 黑銅幫宣戰三次, 另外還有洛陽城大量商鋪被人投訴,江東分部發生內亂,江南分部的儲藏毒大量丢失,哦,對了,李波堂主正在懷疑我偷偷殺了門主您,正和其他掌門商量着怎麽弄死我…”
花離顏頓了頓,口氣略有殺氣騰騰:“門主,您覺得我過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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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煞沉吟片刻,道:“嗯…很多姿多彩。”
“門主——”
鬼煞嘆了口氣:“花離顏,有空去請教一下莫少華,人家偌大一個正派聯盟都處理地井井有條,區區一個鬼門,都把你弄成這幅模樣…”
“…”
花離顏語塞。
“公子,我可以幫您的!”突然,一個弱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只見堂堂莫盟主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袍,手中提着一個箱子,一副軟萌可欺的模樣。
花離顏黑臉道:“你怎麽在這裏?”
“公子今天吃的飯是我送的…”
花離顏磨牙:他還說今天廚房是怎麽開了竅!
花離顏不理他,轉頭對鬼煞道:“門主,我現在就對您彙報鬼門事務,您趕緊…”
鬼煞打斷他:“花離顏,你現在有機竅鎖沒?”
“…沒啊?怎麽了?”
“那你有什麽鎖?”
“你指的是哪一種?”
“一關門就能鎖上的。”
“有。”
花離顏拿來了鎖,問道:“門主,您要這個幹什麽?”
鬼煞道:“第十章 的必備工具。”
“什麽?”
“沒什麽,我走了。”
“哦…啊?門主!!您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麽辦?!李波堂主還想殺我呢!!!”
鬼煞一轉眼就沒了影。
莫少華垂頭道:“公子不要擔心,我會保護公子的。”
“滾。”
莫少華絲毫沒有被打擊到,反而笑呵呵地說:“那公子,我去門外守着你。”
鬼煞拿着鎖,來回踱着步,仔細察看每一間屋子。
這一間不行,太髒太亂…
這一間也不行,太大了,還有床有椅子,沒有氛圍…
這一間?不行不行,太暗了,劉曠不喜歡暗的。
這一間?不行不行,窗子對着街道,很容易召來人。
終于,他找到了一間不髒不亂不大不小,沒有床也沒有椅子不黑暗也不明亮的屋子。
鬼煞有點心潮澎湃。
《追求女子的十八種方式》第十章 說。
兩個人被鎖在一個幽閉空間,在相依為命的時候:保護她,安慰她,給她溫暖。
而《勾引男子的三十六種方法》第十四章 也同時提到,在幽閉空間裏,表現出,柔弱,害怕,依偎,讓對方産生保護欲,将會促使感情升溫。
不過…
鬼煞皺眉思考,那他到底是該勇敢呢,還是應該柔弱呢?
罷了罷了,先關在一起再說。
傍晚時分,天空呈現出瑰麗的色彩,把整個院子也映出一抹柔和的意境。夏日的風不急不躁地吹過,院子裏的香樟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
鬼煞拿着一個澆水壺,漫不經心地在院子裏擺弄他前段日子種下的一些藥草。
但他卻頻頻向大門口望去,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望眼欲穿了。
但是劉曠還是沒有回來。
鬼煞皺了皺眉,原來這個時候劉曠早已經提着從外面買的飯回來了。
他澆水的動作猛然一頓:莫非劉曠出了什麽事?!
他臉色一變,一下放下手中的壺,有些急促地大步向門外走去。
“我回來了。”
有些疲憊的聲音,劉曠垂着頭回來了,他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臉上泛着淤青,嘴唇的地方又沾染上點點血跡,一副被人毆打了狼狽模樣。
鬼煞一看,幾乎是目眦欲裂,一股沖天的怒氣湧上心田,同時疼痛感攫取了他的心髒,以至于他連說話都是微微顫抖的:“…怎麽回事?!”
劉曠有些無力道:“路上遇上兩個瘋子,一個還武功好,幸好我躲得快,否則肯定會傷到筋骨。”
鬼煞臉色鐵青,他聲音冰冷:“是誰?”
劉曠搖搖頭:“從來沒見過那兩個人。”
鬼煞轉身進了房間,出來的時候手中拿着一把小瓷瓶。
他把兩個小瓷瓶遞給劉曠,冷聲道:“你把傷抹抹,我出去一趟。”
鬼煞他臉上分明沒有什麽表情,可無端就讓人感到一種戰栗來,仿佛是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嗜血而憤怒的惡魔。
劉曠心跳驟然加快,他一把拽住他:“你要幹什麽?!今天是十五,你沒有武功!”
“我有毒針。”鬼煞冷冷道。
劉曠不知為何,看見這樣的鬼煞,就好像看着一個執拗而憤怒的孩子。
然而打傷他的那個少年的武功實在是高強,而鬼煞此時情緒不穩定不說,身上還沒一點武功。
想到這裏,劉曠嘆了口氣,他看着鬼煞,表情可憐兮兮的:“玉石,我後背還有傷,我抹不到。”
見鬼煞的表情有些微微地松動,劉曠再接再厲:“你就明天再去好了,今天幫我上藥吧,火辣辣的疼…真的……還沒有人給我上過藥呢。”
“有人的。”鬼煞沉默了一會說。
“嗯?誰?”
鬼煞欲言又止,想到劉曠已經忘記了曾經的種種,他只悶悶道:“…進屋,我給你上藥。”
劉曠見終于說動了鬼煞,便笑着跟着鬼煞進了房間。
鬼煞看了看已經有些黑了的房間,默默點開了燈。
鬼煞修長的食指蘸着藥膏十分仔細地在劉曠臉上塗抹,他動作輕緩,那表情認真地不像在抹藥,倒像是在做什麽精細的工作了。
昏暗的燭光下,兩人離地很近,劉曠一動不動地盯着鬼煞根根分明纖長濃豔的睫毛,莫名覺得口幹舌燥。不知道是不是藥膏的作用,鬼煞那蘸着藥膏的手指觸碰過的地方,全都火燒一樣地熾熱。
劉曠覺得呼吸開始急促了,他有些坐立不安地催促道:“…快點。”
聲音都是有些喑啞的。
“趴在床上。”
劉曠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是心髒都跳出來了:“啊?”
鬼煞道:“給你背上塗藥。”
“哦哦。”劉曠刻意忽視掉自己心裏奇怪的感覺,乖乖趴在床上。
鬼煞坐在床邊,掀開他的衣服,在能夠看見的地方全是青紫。
鬼煞撩着劉曠衣服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
緊接着,他把劉曠的上衣完全脫了下來。
邊緣是青紫的,中間是烏黑的。還有數不清的血漬與傷痕。
“…到底發生了什麽?”
鬼煞的指尖觸碰到傷口,劉曠疼的吸了一口氣,道:“嗯…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有兩個少年,小的那個抓起我就胡叫一通,好像把我認錯人了,我被他纏的煩,就推攘了他一下,小的那位摔倒了,那個年紀大點的瘋小子把我甩了出去,撞在了牆上,好像還砸到了旁邊的水果攤子,我就趕快躲到了垃圾桶裏,兩人才走。”
劉曠寬慰似的笑了笑:“不過啊,我躲起來的時候,順便把他們的荷包給順走了,算是報了一個小小的仇。”
“我一定把他們逮到你面前。”
劉曠笑到:“那我一定好好收拾收拾這倆小瘋子。”
鬼煞盯着那個殘破的背沉默了很長時間,看着劉曠這副模樣,他似乎被一根極細的繩索死死地勒住了心髒,生疼生疼的。
他似乎現在看不得劉曠受一點傷,看見這樣,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劉曠砍下自己的右手,猩紅的血撒地遍地都是。
每每想到如此,他就覺得難受的厲害,呼吸也困難。
劉曠感受到鬼煞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背上塗抹着什麽,然後他聽到一個很輕的聲音:“…疼不疼?”
“不疼了。”劉曠沒有說謊,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之前覺得疼的厲害,被這個人,細細塗抹着藥膏,冰涼的手指,冰涼的藥膏擦在背上,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炙熱,一點兒也不疼了。
鬼煞沉默了半響,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鬼煞擦好藥膏,把衣服重新蓋在劉曠背上,然後他越過劉曠,直接在劉曠的旁邊躺下。
“今晚我睡這裏。”
劉曠愣了愣。
許久,才應了一聲好。
燭火燃盡,燈火越來越小,然後整個屋子都陷入黑暗。
劉曠不自覺地動了動身子,他很想把燈再點開。
突然,一只略有些微涼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腰上,黑暗中,耳畔傳來男人幹淨好聽的聲音:“不要怕。”
劉曠身子一僵。
剛剛想點燈的想法,奇怪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腦海中回蕩的全是身旁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好像與他離得更近了一些,胳膊微微的收緊了,下巴似乎若有若無的抵在了他裸露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随着人的呼吸,一點一點的噴灑在他的脖頸之間,愈發令人在意。
劉曠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那人的呼吸聲越來越平穩,似乎是已經睡着了。
劉曠這才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子,面朝向鬼煞。
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還能看見鬼煞的輪廓,劉曠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着他,現在的鬼煞異常的安靜,長長的睫毛映射在臉上,陰影覆了大半,看起來精致得不像真人。
想起剛剛這人憤怒地要去找那兩個瘋子算賬的模樣,劉曠唇角不可抑制的揚了起來,滿身滿心都暖乎乎的。
他就看着鬼煞的眉眼,愈看便愈覺得歡喜。
下一秒,他就湊了上去。
吻了那人的唇。
再下一秒,他便恍若被人猛的從頭潑了一桶冰水,整個人都清醒了。
他死屍一樣的躺回床上。
看着上方黑乎乎的屋梁,大腦一陣轟鳴。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劉曠心中想的是什麽,就連劉曠自己,他也什麽都不知道。
他的大腦仿佛罷工了一樣。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12歲那年。
在路上走着,忽然不小心把髒東西弄到了一個混混的身上。
一群混混圍着他,手中拿着奇奇怪怪的武器。
他大腦也是這樣停止了思考。
可能當初唯一想的便是:這些人的衣服都一樣,應該是去紅音市場批發的吧。
而現在,這個時刻。
他所想到的也只有:我可能要睜着眼睡一晚上了,哦,不對,睜着眼是不能睡一晚上的。
又過了很長很長時間,他才又想到:玉石的嘴唇很軟啊,就是有些涼,可能是他天生體涼的緣故。
等天都快亮了的時候,劉曠終于想到了他該想的事情:哦,原來我真的一直都喜歡玉石啊。
然後他猛的從床上下來,赤着腳在屋子裏像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兩圈,然後拿起紙筆寫道:“我去衙門了。”
然後穿上衣服,逃也似的離開了家。
然而現在天色還沒亮。
他又怎麽可能會去衙門。
也只是從這條街走到那條街,從天色朦朦亮走到旭日東升,從人跡罕見走到熙熙攘攘。
累了,他便買了兩個包子。
吃着包子,又想着鬼煞醒了是不是該餓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又買了五個包子。
可是他也沒回家。
他拿着包子跑到衙門請了個假,跑到城東的破廟裏,坐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吃完包子,他便又讓垃圾桶換香煙。
一根又接着一根。
直到吸地整個口腔都是又苦又辣,甚至都已經有些麻醉了,然後垃圾桶說:“沒積分了!”
劉曠緩緩重複道:“…沒了?”
垃圾桶自然是騙他的,有些氣惱道:“你到底在幹什麽?!”
劉曠把手中燃盡的最後一根煙,死死地摁在地上,苦笑了一聲道:“垃圾桶啊,我他媽的喜歡玉石啊。”
空氣中香煙的味道經久不散,他猛的咳嗽了起來,幾乎把眼淚都咳出來了:“靠——老子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基佬!”
劉曠擡起頭,已經淚流滿面了,卻還是咧着嘴,又哭又笑地道:“玉石知道了,會惡心死我吧。”
垃圾桶看着他,幾乎是悲憫地嘆了一口氣。
垃圾桶在心裏默默的想到:他可能不會惡心你,可能也不會太排斥你,他只是不會像你喜歡他一樣地喜歡你。
可是劉曠啊,不管你活多少回,還是會不可救藥地喜歡上那個男人。
誰也救不了你。
【馬蹄街】
人聲鼎沸的街上,有一個地方聚集了一堆的人。
走近一看,原來是賣糖葫蘆的那個老頭子那裏起了小騷亂。
只見那個老爺子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僵硬着不肯退讓一步。
他的面前,站着兩個錦衣少年。
一個小一些,約莫十歲左右的模樣。一個大一些估計也才十八九歲。
兩個少年都長得十分俊俏,大的那個一身黑色衣袍,頭上也只是簡簡單單的豎了一根黑色發帶和黑色抹額,面容稍顯冷峻,他身旁小的那個相比起來顯得更加漂亮了,一身寶藍色錦緞衣袍,金玉束冠,唇紅齒白的模樣,像個瓷娃娃一樣的。
然而瓷娃娃是定然是不會有他這般嚣張跋扈的姿态。
小少年仰着漂亮的頭,年紀雖小,氣勢卻不弱:“你這個老頭怎麽這麽死板?!我們還會欠你錢不成?!”
老頭哼了一聲,口氣硬邦邦的:“一文錢都沒有,你還吃什麽糖葫蘆?!”
小少年雙手抱胸,冷冷道:“一文錢不都賒,這麽摳!活該你子女不孝敬你!”
老頭子瞬間被氣地吹胡子瞪眼:“你說什麽?!你這臭小子怎麽說話的?!”
小少年表情更加得意:“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衣服這麽破,你子女不給你買吧!”
聽了這句話,老頭子立刻就急紅了眼,怒喝一聲:“看老子不打死你個胡說話的兔崽子!!”
說着,就掄起了身旁的糖葫蘆木紮!
“——阿木救我!”小少年吓地叫了起來。
旁邊叫阿木的黑衣少年一把抱起小少年躲閃了過去,與此同時,老頭子的糖葫蘆木紮猛地砸到了牆上,糖葫蘆紛紛炸裂開來!
一瞬間,幾十只糖葫蘆全部碎了掉在地上!
看着地上盡是糖葫蘆碎渣,小少年有些可惜地搖了搖頭,随即撇撇嘴道:“好髒哦,阿木,我們走!”
“好。”那個名喚阿木的黑衣少年點頭應到。
他話音剛落,兩人都齊齊消失在人群之中。
只留下那個剛剛還怒氣沖天的老頭子呆呆的望着碎了一地的糖葫蘆,臉上顯露出痛苦的神色。
【空巷】
“阿木,怎麽辦?我好餓……想吃飯,想吃糖葫蘆……”寶藍色衣服的小少年,一只手捂着肚子,整個臉都皺了。
黑衣少年也是滿面愁容,還有些愧疚:“小姐請放心,馬上我就找到門主他們。”
沒錯,這兩人便是易容成少年的鬼門白湖水小姐和鬼徒阿木。
從白輕飏那裏回來之後,得知門主已然去了淮南,白湖水大小姐便興致勃勃地提議也去淮南玩,對她百依百順的阿木自然是同意的。
在資金充足的狀況下,兩人一路過來倒也一帆風順,只是昨天遇到了一名男子,甚像三年前莫名失蹤的劉曠,阿木和劉曠産生了一些沖突,奇怪的是,昨天阿木放在身側的荷包,竟也不翼而飛。
幸好袖子裏還有些碎銀,讓他們昨晚又住了客棧,今日可算是真的身無分文了。
“阿木,今天那個老頭子真過分,一文錢都不賒,又不是不還給他!”湖水想了想,還是感覺很氣憤。
阿木蹲下來細心的給湖水整理衣冠,緩緩道:“可是小姐不該說他子女。”
白湖水擡起頭,忽靈靈的大眼睛盯着阿木,有些委屈道:“可是那個老頭他真的很過分啊!他後來還拿着糖葫蘆木紮打我…昨天小花妖把我推倒了,你就打他了,今天…”
阿木道:“可是那個老爺爺就算是被你氣急了,手中的糖葫蘆木紮也高度略高,沒想往你身上砸。”
湖水咬了咬嘴唇,聲音可憐兮兮的:“阿木,你不向着我……”
阿木把湖水有些淩亂的發髻拆開,細細的重新束上,他臉上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可聲音卻溫和了許多:“阿木永遠向着小姐,可這并不代表小姐永遠是對的。”
他繼續道:“賣糖葫蘆的爺爺身旁放了一個隔壁馄饨家的碗,說明那是他的午飯。一碗馄饨等于賣二十根糖葫蘆,他家要是有人的話,也不至會一個人在外面吃昂貴的午飯,他可能家裏只有他自己。而且那位爺爺脖子上挂了一個年代看起來很老的,金紅色的繩子,那個應該是10年前打仗戰士的勳章挂繩。雖然不确定那位爺爺的子女哪裏去了,但我想他一定至少有一個犧牲在戰場上的兒子。”
“他的兒子是一個烈士,所以,小姐那麽說他是不對的。”
白湖水有些驚訝地微微張開嘴巴:“阿木,你好厲害啊。”
阿木一愣,站起身子,眉宇間略有些笑意,但并不明顯:“小姐跑題了。”
白湖水垂下頭,聲音恹恹的:“…好吧,我做的不對。”
忽然,她發出一聲驚嘆:“咦?”
她彎着身子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糖葫蘆:“阿木你看!”
原來是剛剛那個老頭子的糖葫蘆碎了之後,恰巧落了一個在她衣袖裏。
湖水拿起來咬了一口:“哇!”
她整張臉都幸福地舒展開來,點着腳尖,舉着剩下的那半個道:“阿木你嘗嘗,好甜。”
阿木猶豫了一下,彎下腰把那半個吃了下去。
“甜不甜!甜不甜!”
“甜。”
“好好吃……”湖水仰起頭,眨了眨眼睛,一臉懇切:“阿木,我們去找老爺爺道歉吧。”
【馬蹄街】
鬼煞一身不起眼的黑衣,戴着鬥笠,倚牆站在街上。
縱然如此,他颀長的身影和不可忽視的,淩厲的氣質依舊惹起路人頻頻回頭看。
他接到鬼徒相報,昨天打了劉曠的那兩個少年剛剛出現在這條街上。
據說,一黑一藍。
他眼睛幽深難測,指尖緩緩細數着袖中的銀針,要是讓他看見…
突然,他的目光鎖定在糖葫蘆攤子周圍出現的兩個人身上。
鬼煞直起身子,他眉毛一挑:
這兩個人,怎麽那般熟悉?!
藍衣小少年仿佛也看到了他,臉上盡是喜悅,他興奮地喊了聲:“爹爹——”
随即伸出手臂撲了上來!
鬼煞移開,湖水撲了個空,要不是趕來的阿木扶住了她,她一準會撲倒在地上!
“爹爹…我們的錢袋被人偷了。”湖水委屈道。
鬼煞冷着臉。
“門主。”阿木恭敬道。
鬼煞看着阿木,問:“你昨天是不是打劉曠了?”
阿木一愣,道:“……那個人昨天推了小姐。”
鬼煞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所以,真的是你們打了他?!”
“跟我走。”
阿木默默跟上了鬼煞。
白湖水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覺得爹爹好像很生氣,頓時也乖乖地不敢說話了。
【劉曠家】
劉曠站在門口,做了幾個深呼吸。
其實他眼圈還有一些泛紅,腦子也哭地不太清醒,但是他默默道:“喂,劉曠,清醒一點。”
對,玉石是他的朋友,只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那種不能踩過雷池半步的朋友。
“玉石,我回來了!”
劉曠推開門,喊了一聲:“今天買了黃福記家的燒雞——”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昨天和他發生了沖突的兩個少年正端端正正地站在樹下,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劉曠覺得腿有點軟:莫不是已經發現自己偷了他們的荷包?
鬼煞從屋裏出來,目光向那兩個人冷冷一掃。
小的那個磨磨唧唧地走過來,垂着頭道:“…對不起…我不該認錯人還纏着你。”
大的那個也跟着走過來,微微垂着頭,緩緩道:“昨天失手打傷了公子是我的錯,任憑公子處置。”
看這兩個人與昨天的态度完全不一樣,劉曠一臉驚愕,看了看鬼煞,只見鬼煞微微勾起唇角,朝自己笑了笑。
邀功似的。
劉曠不禁也笑了,看着面前可憐兮兮的小少年和沉默不語的黑衣少年,他點點頭,咳了兩聲,雙手負在身後,踱了兩步,慢慢開口道:“唔…看你們道歉還算誠懇的份上,我就不多追究了…”
看小少年立刻做出來的如釋重負的表情,劉曠挑了挑眉,話鋒一轉:“——當然,這件事情也不會就這樣完了!”
小少年的小臉瞬間跨了下來。
劉曠嘿嘿一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小的這個逮住人就亂叫一通,就五天不許你說話,大的這個不看清楚是非,就随随便便出手打人,就罰你五天不能用武!這五天你們就在我家當雜役小厮吧!”
兩個少年面如死灰,生無可戀。
劉曠轉頭問鬼煞:“玉石,你覺得怎麽樣!”
鬼煞道:“我也覺得甚好。”
小少年面容凄切。
“不過,你倆叫什麽名字?”
小少年正欲開口,又想到自己不能說話,耷拉着臉。
大的那個似乎也無意搭話。
鬼煞道:“小的叫白湖水,大的叫鬼木,你叫他們湖水阿木就好。你讓他們把燒雞切了,我去趟後院。”
說完就轉身離去。
阿木也從劉曠手中拿了燒雞,和湖水一起進了廚房。
只留下劉曠一個人若有所思。
鬼木?
據他所知,冠以鬼姓的只有鬼門。
而鬼煞正是鬼門門主。
他慌忙跟着阿木進了廚房,問道:“你們和鬼門是否有關系?”
阿木洗完手,把燒雞放在案板上,沉默了一會兒,才悶聲道:“湖水小姐是門主的女兒,我是小姐的侍衛。”
“…小…小姐?!”
這個少年竟然是一個姑娘?!
他原來看古裝劇的時候,總是吐槽為何看不出那麽明顯的女扮男裝,誰知自己也沒有看出來?!
湖水嘆了口氣,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在臉上塗抹一番,又去洗了把臉:她臉上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當真是女兒模樣!
劉曠有點懵:這莫非就是易容術?!
等等!!
劉曠忽然發現了真正的問題所在:門主的女兒?!
門主——的女兒?!
他聲音有些顫:“你是鬼煞的女兒?!”
湖水擦幹臉,愛理不理地點了點頭。
劉曠只覺地晴天一道霹靂。
他舔了舔嘴唇,覺地整個喉嚨都是幹燥的:“那你娘呢?”
湖水呲牙咧嘴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暗示自己不能開口說話,冷哼一聲,走到阿木身邊。
阿木默默地遞給湖水一個雞腿,然後默默地盛粥。
飯菜上桌之後,鬼煞也進來了。
劉曠坐立不安,他目光一直跟着鬼煞。
“玉石…”
“怎麽?”
劉曠又忽然垂下頭,假裝漫不經心問道:“你…你…”
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問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問題:“你剛剛去哪裏了?”
“制藥,讓人武功暫失的毒我有,讓人啞的卻不在身邊。”
湖水聽罷,狠狠戳了戳碗中明顯放了一些其他東西的白粥。
劉曠也笑了笑。
他看着低下頭專注吃着飯的鬼煞,目光複雜。
也是,鬼煞有沒有娘子又如何?!
鬼煞又不是斷袖,憑什麽不能娶妻生子…
況且…況且…他既然已然決定了只當鬼煞的朋友,他有妻有女又有什麽關系?!
劉曠低頭吃飯,只覺得口中的飯菜異常苦澀,嚼地腮幫子都是疼的。
吃完飯,湖水就蹦蹦跳跳的在院子裏随便摸索,阿木洗碗洗鍋收拾桌子。
劉曠想起自己昨天親了鬼煞的那一下,也不知道被他發現了沒有。
頓時就有些尴尬,他咳了兩聲,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玉石…你昨天…睡的怎麽樣?”
鬼煞道:“很好,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麽好了。”
他頓了頓,道:“還做了一個夢。”
劉曠的心瞬間被提起,他緊張地問道:“什…什麽夢?”
鬼煞垂眸,聲音有些清淡:“以前的事情。”
“嗯?”
鬼煞自然不會說夢見劉曠像三年前一樣親了自己,只是輕描淡寫問道:“他倆今天晚上住哪裏?”
劉曠起身,道:“有一個房間湖水住正好,至于阿木的房間,讓我再看看…”
鬼煞怕他把自己換了鎖的房間給阿木住,默默跟了上去。
“這間屋子不錯,不明不暗,不大不小,就是沒有床,打個地鋪應該可以…”
劉曠打開門,一腳邁了進去。
不明不暗,不大不小,沒有床?
鬼煞心中一跳:這不正是自己換了鎖的那間?
只是一愣神,門就自己關住了,劉曠被鎖在了裏面。
鬼煞站在門外,眉頭微皺:要不要将計就計進行計劃?
不行不行,湖水阿木還在。
鬼煞迅速來到廚房,對阿木說:“你先帶着湖水去花離顏那裏,明天早上再來。”
說罷,就把他倆推出門外,一把把門關上!
只留下阿木和湖水站在門外,一臉懵逼。
旁邊的湖水仰着頭可憐兮兮地朝着阿木指了指自己的被“封印”住的嘴巴。
阿木面無表情:
“花離顏在哪裏?
我沒有武功了。
…而且我們沒有錢。”
鬼煞抱着一床被褥打開門。
劉曠正蹲在牆角,看見鬼煞打開了門,一臉驚喜地站起來,慌忙喊道:“——別關門!”
“砰——”鬼煞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門砰的一聲關住了。
劉曠嘆了口氣,肩膀猛地耷拉下來了他有氣無力的問道:
“玉石,剛剛你去哪裏了?”
鬼煞慢慢開口道:“…哦,你不是說差一床被褥,我去拿了。”
鬼煞看看劉曠,又看看門,手中還抱着一床被褥,一臉迷茫與無辜。
劉曠看他那麽無辜的模樣,心髒又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兩下,完全不忍心苛責他了。
劉曠趕緊移開了視線,撓了撓頭,道:“門不知道怎麽壞了,看來只能從外面打開。”
“哦…”鬼煞微微蹙眉,似乎很是苦惱,他慢慢問道:“…那怎麽辦?”
劉曠安慰他:“沒事沒事,我喊喊阿木他們,他們從外面很容易就能打開了。”
鬼煞一臉乖巧地點點頭。
劉曠走到門旁邊,晃着門扯開喉嚨喊到:“阿木——湖水——你們過來一下!!”
“阿木——湖水——”
沒有任何回應。
劉曠心中隐隐出現不好的預感,他拼盡全力繼續喊道:“鬼木——白——湖水——”
依舊是沒有任何回應。
劉曠有些慌了:“他們不可能沒聽見吧…那怎麽沒回應?”
鬼煞已經鋪好了地鋪,他目光閃了一下,緩緩道:“…會不會是住外面了?”
“啊?”劉曠頓時垮下了臉,哀嚎了一聲。
鬼煞垂眸,緩緩問道:“…那怎麽辦?他們可能明天才回來。”
劉曠看着鬼煞,忽然覺得自己不能這麽不沉穩,他直起身子,拍了拍鬼煞的肩,安慰道:“沒事,別擔心,今天晚上咱們先睡在這裏,明天他們回來了就好。”
鬼煞點點頭:“…好吧。”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劉曠坐在地鋪上,有些不安地四下打量。
鬼煞在房間裏踱着步,忽然從一個牆角的櫃子裏拿出了一把蠟燭。
“這裏怎麽會有蠟燭?”
鬼煞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劉曠也不管到底是什麽時候在這裏放的蠟燭了,他如同遇見了救命稻草一般火速拿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蠟燭。
蠟燭有些昏暗的燈火閃着,劉曠的呼吸逐漸平穩。
劉曠這才忽然發現鬼煞已經坐在了他身邊,一直盯着自己看。
劉曠不自然地摸摸臉:“嗯?我臉上有什麽嗎?”
昏暗跳躍的燭光下,鬼煞纖長濃豔的睫毛輕巧地顫了顫,拉下一個根根分明的長長的陰影。
他開口,聲音有一些的不太分明:“很好看。”
劉曠愣住了。
鬼煞繼續開口道,他的聲音有一些微醺:“…眼睛…鼻子…嘴巴…怎麽會長了一張我正好喜歡的臉?”
劉曠渾身一震,有一句熟悉又久遠的話一閃而過。
“……眉毛…眼睛……鼻子…嘴…唔…還有光光的頭……我都很喜歡……像個好看的壞蛋一樣…”
什麽東西?!
劉曠忽然覺得頭疼的厲害。
但他晃了晃腦袋,很快就忘記了剛剛腦中閃現的話具體又是什麽了。
他忽略掉剛剛頭腦中奇怪的感覺,想起鬼煞剛剛的話,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鬼煞道:“…玉石也長的很好看。”
玉石開口,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尾音稍稍上揚,語調明明是一如既往的輕慢,卻又似乎極其蠱惑人心一般:“那…你喜歡嗎?”
劉曠愣住了,他擡頭看鬼煞,鬼煞也看着他,眼眸深如潭,泛着點點漣漪。
燭火在跳躍,映地他的臉龐有些不太清楚,原本如玉般清冷的臉龐煥着一層柔和的色彩,就連唇角似乎也微微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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