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後悔

許未晚手中筆尖一頓，黑色簽字筆在白色紙張上劃出一道墨跡。

她循聲望去，盛蔓與宋曉并肩走來。

盛蔓淺笑和她打招呼：“晚晚姐。”

“真巧。”

她嘴角牽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目光漫不經心從宋曉臉上掠過，後者看着她，眼底有着明顯嘲意。

許未晚眉心一跳，握住簽字筆的指節攥緊。

氣氛變得尴尬。

趙明敏銳嗅到不對勁，打圓場開口和宋曉兩人打招呼：“你們今天來是？”

宋曉笑答：“簽合約。”

“簽什麽合約？”

趙明有點不明所以，程相宜已經決定由許未晚出演，盛蔓咖位在內陸不輸許未晚，星辰絕不可能讓她給許未晚作配。

難不成——

“今上午所有投資商開會後，決定由盛蔓出演《浮華》女主程相宜。”

宋曉輕蔑眼神掃過許未晚，繼而道：“鼎盛集團陳總說了，只要盛蔓出演《浮華》女主，他就追加三千萬投資。”

“這...”趙明感到為難，有些同情的看着一邊面色平靜的許未晚。

星辰和許未晚那點龃龉過往，他也知道。

只可惜許未晚分明是程相宜角色最佳扮演者，可在娛樂圈這個資本橫行的地方，只有後臺硬才能混出頭。

這次宋曉大張旗鼓搶奪許未晚的角色，她作為星辰金牌經紀人，亦是股東之一，此舉表明是星辰時隔一年後，又要開始打壓許未晚。

趙明看向許未晚的眼神愈發同情，與她略點歉意道：“未晚，你看這事，實屬我的過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等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許未晚面色波瀾不驚，微笑應下趙明的話：“那有機會再和趙導合作，我還有行程要趕，先走了。”

她擱下手中簽字筆，轉身要走。

盛蔓走來，臉上表情帶着三分歉意：“晚晚姐，抱歉。”

許未晚冷睨她眼，不給她一點表演機會：“不用道歉。”

“......”

盛蔓臉色表情僵住，咬緊唇角。

她本以為搶了許未晚的程相宜，會看見她頹敗表情，卻不想許未晚依舊平靜如水。

許未晚将盛蔓表情盡收眼底，微笑和趙導告別：“趙導，再見。”

“再見。”

趙明看着許未晚離去的窈窕背影，女人背脊挺直走進雨中，煙雨蒙蒙裏，她就像株生長在懸崖峭壁的野薔薇，任憑風吹雨打，亦堅韌不拔。

趙明恍然，他總覺得許未晚會有逆風翻盤的一天。

...

從片場出來，回到保姆車上。

小安想起剛才的事，替許未晚打抱不平：“晚姐，這本來都定下來是你出演的角色，盛蔓憑什麽半路殺出來搶你的角色？”

豆大雨點随風落在車窗上，迷花許未晚視線，她轉頭看着小安，語氣淡然：“搶資源的事，圈內屢見不鮮。”

何況——

宋曉嘴裏的“鼎盛集團陳總”，就是她昔日得罪的富商。

星辰娛樂都不敢得罪的人，區區一個《浮華》導演趙明，又怎麽敢得罪他。

小安抿唇，還是憤憤不平：“可明明已經定下...”

“定下又如何？”許未晚語氣波瀾不驚，仿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簽了約，都能再解約。”

資本家要打壓她，沒有後臺，她也只能受着。

只是...她又要過上那樣的日子嗎？

許未晚放在膝上的雙手，蜷曲成拳，目光望着車窗外，陰雨連綿，烏雲沉沉，如同她此時心情一樣糟糕。

小安感知她情緒不對勁：“晚姐，你...”

“我沒事，”許未晚眼睫輕顫，松開緊握的雙手，看向小安：“等方明昊從洛杉矶回來，告訴我，我要見他。”

小安愣了一瞬，然後點頭：“好。”

盛蔓看着手中白紙黑字已經簽約好的合同，得意笑出聲。

一旁宋曉看見，眼露嘲意。雙手環肩，譏諷她：“要不是陳總記恨着許未晚當年的事，這次聯合星辰要打擊她，你以為你能拿下程相宜？”

盛蔓臉色稍斂，又是一副招牌甜笑，讨好着開口：“那也是宋姐人脈夠硬...”

盛蔓臉上的讨好表情，讓宋曉很是受用。

她拍盛蔓肩，笑意和藹：“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一定把你捧到一線去。”

盛蔓：“我當然聽宋姐的話。”

“很好。”宋曉從包裏拿出一張房卡放在盛蔓手裏，“今晚陳總在南國花園等你，記得去。”

盛蔓看着手中房卡，想起陳總地中海，大腹便便的樣子，咬唇想要拒絕：“宋姐...”

“不想去？”宋曉不悅眯起眼，冷笑聲：“《浮華》還沒官宣，星辰有得是藝人想要演程相宜。”

盛蔓捏緊手中放開，咬牙妥協：“我去！”

宋曉臉色稍霁，擡手摸上盛蔓頭發，笑意和藹像個慈愛的母親：“聽話就好。”

“是...”

盛蔓牙齒都在打顫，想到宋曉對手下藝人的手段，心底想要逃離的念頭，如同雨後春筍，瘋狂滋長。

...

周三，營銷號網曝今年度最受期待小說改編電視劇《浮華》女主已定角流量小花盛蔓出演。

一經曝出，立刻登上熱搜。

盛蔓粉絲稱非官宣不約，《浮華》原著書粉怒噴盛蔓清麗長相哪裏符合長相嬌豔的程相宜。

雙方掐架又成熱搜廣場一大看點。

晚八點，電視劇《浮華》官微發表微博，證實盛蔓出演程相宜。

【@電視劇浮華V：淡妝濃抹總相宜，萬種姿色不如你。你好，程相宜@盛蔓V】

官微官宣幾十秒後，盛蔓就轉發微博。

【@盛蔓V：有幸識你，程相宜，請多指教。轉發微博//：@電視劇浮華V：淡妝濃抹總相宜，萬種姿色不如你。你好，程相宜@盛蔓V】

三分鐘後，熱搜前二：

#盛蔓  程相宜#

#浮華官宣#

若說白日營銷號溜粉，原著書粉火焰有五分，現在已經有十分，如同大火燎原，一個個恨不得問候星辰娛樂全家。

官微和盛蔓評論全是書粉和盛蔓粉掐架：

【老子命令你，立刻，馬上，給我換個演員！】

【秦闵：你是誰？盛相宜：我是你的程相宜 秦闵：打擾了，告辭】

【電視劇是電視劇，原著是原著，不要混為一談，OK？】

【書粉，不是說盛蔓不好看，但我求求選角的人能不能動個眼科手術，程相宜屬于豔麗型美人，盛蔓屬于小清新這挂，好不？烏雞鲅魚】

【我本來是上來吃瓜，結果一看是自家房子塌了：）】

【相信青年實力演員盛蔓一定能很好诠釋程相宜一角噠，期待盛蔓，期待程相宜#盛蔓  程相宜#】

【...】

微博上，因為《浮華》官宣，鬧得不可開交。

江寄舟忙裏偷閑吃瓜，看着微博熱搜評論，想到圈內最近傳言，撥通齊星熠電話：“星熠，上網了嗎？”

“才從家裏溜出來，正要回去找老婆。”

齊星熠拉開車門，系上安全帶，正要一腳踩油門，發動引擎。

電話那端，江寄舟聲音響起：“啧，你老婆被人搶了資源。”

“剎——”一聲刺耳剎車聲，齊星熠猛地停車，臉色沉下，嗓音變冷：“再說一遍？”

江寄舟将圈內傳宋曉動手搶許未晚角色，《浮華》今日官宣女主扮演者是盛蔓一事，繪聲繪色告訴齊星熠。

末了，還增加一句：“許未晚本來都要簽合約了，聽說是當場被宋曉打斷，搶走角色。”

齊星熠眼睛冷光迸現，薄唇抿緊：“我知道了，今天已經周五，我讓你調查的事——”

“早料到給你打電話，你會問。發到你郵箱了，自己看。”江寄舟打個哈欠，想起查到的許未晚那三年的事，給齊星熠打預防針：

“你看完，最好冷靜點。”

這幾天江寄舟查完許未晚在星辰娛樂那三年經歷的事，對許未晚除了同情，就是深感佩服。

要有多強大的心髒，在沒有後臺，被雪藏的境況下，經歷這樣的事，還能這樣堅強。

齊星熠握住手機的指節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冷冷嗯一聲，挂斷電話。

他登陸郵箱，查看江寄舟發來的郵件。

下載文件，一頁頁浏覽。

齊星沉臉色愈發沉冷，路燈光芒揉碎在他眸底，有洶洶烈火在燃燒。

他捏緊手機，一拳重重砸在方向盤上，一聲刺耳鳴笛聲在夜色裏響起。

齊星熠回想起那一段段文字，心髒像是被人揉碎一樣，疼得慌。

齊星熠丢開手機，雙手插.進頭發，手肘撐在方向盤上，唇線緊抿，臉上表情似痛苦又像盛怒。

最初分手時，他想要對她施以援手。

她知道後，冷聲拒絕：“謝謝你，我不需要。”

年少，他沖動幼稚，意氣用事。賭氣想，你不要我幫忙，我就不幫，我等着你回來求我幫忙。

“啪！”

他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眼尾泛紅，啞着嗓子開口：“齊星熠，你他麽就不是個東西。”

“她說不要，你就不知道堅持下——”

要是他不賭氣漠視她三年，她又怎麽會經歷那樣的事。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

齊星熠看着車窗外飄起的雨絲，眸底寒意咋現，撥通了黎錫然電話：“黎哥...”

“星熠嗎？”接電話的是尚禧暖，她軟軟開口：“我叫小舅舅接電話。”

齊星熠等了會，聽見電話那邊黎錫然和尚禧暖調笑兩句，接過電話：“有事？”

“我聽說黎氏和鼎盛集團正在争榕城那塊地皮...”

黎錫然：“你想要？”

“不，”齊星熠背靠座椅，看着車窗外愈下愈大的雨，聲音冰冷：“我讓我舅舅幫你。”

黎錫然一聽，挑眉：“條件？”

“我要你手裏星辰娛樂所有股份——”

黎錫然沉默幾秒，答應他：“行。”

挂斷電話，齊星熠擡指輕捏眉骨，目光遠眺車窗外夜色幾秒，發動跑車，去向心動小屋。

...

許未晚結束行程回到心動小屋，她和衆人打了招呼，視線環顧客廳一周，未見齊星熠，有點奇怪。

辜姣注意到她表情，笑道：“星熠才回來，好像回房間了。”

“那我也先回房間了，你們慢慢玩。”

她欠身離開，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才推門進去，就聞見嗆鼻煙味。

許未晚狠狠咳嗽兩聲，關門将鏡頭抵擋在外，擡手開燈，看見靠桌而站的齊星熠。

男人薄唇咬着香煙，正在吞雲吐霧，手工制的黑色皮鞋旁，散落一地熄滅的煙頭。

許未晚鼻尖微動，聞見滿屋刺鼻煙味，走過去打開緊閉窗戶，轉身看着齊星熠，沒好氣開口：“你要抽煙，回你房間去抽。”

齊星熠沒說話，擡起微紅的眸子看她眼，上前抱住她。

她聞見他身上萦繞的煙味，皺眉掙紮：“一身煙味，離我遠點。”

齊星熠深吸一口煙，傾身吻住許未晚紅唇，朝她渡去一口氣，嗆得她連連咳嗽。

“齊星熠！”

她聲染上三分怒意，桃花眼略帶不悅橫他眼。

齊星熠忽然撚滅香煙，長臂環住她纖腰，雙手捧起她臉龐，俯身吻住她紅唇，動作.愛憐又小心翼翼。

她被他吻得水眸迷離，神智不知所蹤，恍然聽見男人低沉嗓音在耳畔響起：

“晚晚，在星辰那三年，你過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