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暗潮

溫葉嘉的話, 成功吸引了許未晚的注意力。

彼時，化妝間裏安靜如斯, 就剩她兩人目光對視。

過了會，溫葉嘉嘴角上揚，柔柔笑着：“現在晚姐有沒有興趣和我聊聊？”

“行, 聊。”許未晚坐回椅子上，雙腿交疊，抱肩，好整以暇望着溫葉嘉。

她就看看, 溫葉嘉葫蘆裏賣的哪門子藥。

溫葉嘉雙手交疊放在膝上, 端得是一副淑女作态。

她那張整容過度的臉，笑容帶着幾分僵硬：“圈內都傳遍了華盛娛樂要收購星辰，以你和齊星熠的關系, 他沒有告訴你？”

這是挑撥離間？

許未晚紅唇扯了扯, 想起曾經溫葉嘉還是甄珈時, 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讨好的日子，還真是恍如隔世。

她擡手端過一邊的茶杯，抿一口水。原本塗抹正紅色唇釉的唇瓣，愈發潋滟。

許未晚擱了茶杯，擡眼掃過眼神像在殷殷期盼什麽的溫葉嘉。

她淡聲：“你今天吃得很飽嗎？”

“我...”溫葉嘉不笨, 很快聽出許未晚語氣裏的譏諷, 不甘抿了抿唇：“我只是關心你，不想晚姐你再重蹈覆轍。”

“瞧——”

她掃溫葉嘉眼，拍手站了起來：“就是吃飽了撐得慌, 亂管閑事。”

“晚姐...”溫葉嘉唇角咬緊，眼圈泛着一圈紅望着她，好不可憐，“我真的是想關心你。”

“關心？我？”許未晚扯唇譏笑聲，近日來被齊星熠縱得骨子裏那點小脾氣全部出來，“一年前，你關心我，最後給我下藥。說說——”

她纖手拂過旗袍裙擺的褶皺，水意潋滟的桃花眸捎着譏諷看着溫葉嘉：“你現在又關心我，是宋曉，還是誰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又想對我做什麽？”

許未晚不是什麽愚笨之人，沒有後臺，在這個物競天擇的娛樂圈滾爬摸打幾年，對于世事早就洞察熟悉。

溫葉嘉進組《浮華》飾演姜濃，百分百是宋曉的手筆。

她叫個溫葉嘉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好提醒她別忘記了自己還有把柄在她手裏拿捏着。

這處空間，一片安靜。

只有兩人的呼吸聲響起。

溫葉嘉看着字字珠玑的許未晚，也沒了再裝下去的心思，索性開門見山，撕破臉：“宋姐讓我轉告你一句話：晚晚，別忘了你除了十裏長亭那段往事，其他的事，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許未晚喝茶的動作一滞，眼睫顫了顫，白瓷茶杯裏的翠綠色液體映着她明豔容顏，眸底多了三分涼意。

沉默半晌，她抿一口茶水，溫熱茶水帶着微微苦澀在口腔彌漫開來，刺激味蕾，理智也就此回籠。

她漫不經心問：“還有嗎？”

溫葉嘉：“沒了，晚姐要怎麽做，或者需不需要我傳話回去，我都願意略盡綿力幫你。”

許未晚看着她，似笑非笑：“玩無間道？”

“不過是為了爬得更高。”

“摔下來，也更慘。”

許未晚的譏諷，溫葉嘉恍若未聞，依舊笑顏盈盈：“我不是晚姐你，沒有一個願為我赴湯蹈火的男人，我只能靠着自己往上爬。”

許未晚深看溫葉嘉一眼，恍然想起她的身世。

說來也好笑，溫葉嘉真應了那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溫葉嘉出身重男輕女的家庭，在家行二，往上有個啃老的哥哥，往下有個吸血不成器的弟弟，十幾歲就離家北漂打工，做她助理的那幾年，溫葉嘉賺的錢，三分之二都拿去貼補了那個可怕的家。

那會她還見過溫葉嘉一家人上門要錢，溫葉嘉拿不出錢，一家老小就賴在星辰門口不走，非要拿到錢才走。

後來鬧大了，還是宋曉叫來警察，才給解決掉。

她垂眸看眼腕表的時間，馬上要開機了。

“告訴宋曉，她如果不介意魚死網破，就繼續下去。”

“晚姐的話我一定帶到。”溫葉嘉笑意淺淺，“晚姐，快開機了，我們一起去吧。”

許未晚擡指攏過耳邊碎發，看溫葉嘉一眼，“行。”

兩人并肩出了化妝間，來到開機儀式現場。

有媒體在場，溫葉嘉拉着許未晚要來一場姐妹情深，許未晚對這事司空見慣，樂得在鏡頭前配合她演了場“姐妹情深”的戲碼。

上香，剪彩，開機儀式就算結束。

許未晚與齊星熠作為男女主角，與導演趙明和編劇宋和接受記者采訪。

媒體先圍着《浮華》劇組提問趙明與宋和，待到許未晚與齊星熠時，問題就變得暧昧不清。

“晚晚和星熠累傳好幾次緋聞，不知你們私下關系如何？”

面對這個問題，許未晚正要回答。

一邊的齊星熠攬住她肩，出聲：“你猜？”

許未晚掙脫半天，也不見他松開。

眼神警告也沒用，她氣得咬牙。

先前因溫葉嘉告知她華盛要收購星辰，就知道這是齊星熠手筆，偏他瞞着她來。

她這會脾氣一上來，等媒體先後離開，使勁甩開齊星熠的手，橫他一眼：“除了拍戲，我今天都不想理你。”

齊星熠委屈：“晚晚...”

“不許跟來。”她警告橫他一眼，纖腰一晃，快步離開。

齊星熠站在原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悻悻地摸了摸鼻尖。

得，過火了。

羽絨服衣兜的手機震動一下。

齊星熠掏出一看，是江寄舟發來的微信。

【方明昊似乎和尚家二房那位有點關系，我能查到的只有這麽多，方明昊的過往好像是有人可以隐瞞下去，除了知道他是從小在港城長大，大學畢業後進入娛樂圈做經紀人，後尚禧暖成立個人工作室，将他從D娛樂挖過來，就再無任何資料】

齊星熠眼神一凜，尚家二房那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跟他爹有得一拼。

方明昊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回：【不查了，叫你安排的經紀怎樣了？】

江寄舟：【楊倩，你嫂子初嘉的前經紀人】

齊星熠：【辛苦，今年年假加一個小時】

江寄舟：【？】

齊星熠笑聲，眼角餘光捕捉到那抹纖影，快步走近。

...

溫葉嘉将許未晚的話，一字不變告訴宋曉。

宋曉抿緊唇線，沉默一會，看着溫葉嘉：“她真這麽說的？”

“是。”溫葉嘉點頭。

宋曉轉頭看着窗外的夜色，捏緊了手裏的紙張，冷笑聲：“她是長本事了，翅膀硬了。”

真當背靠着齊家這顆大樹，她就不敢動她嗎？

只是許未晚手裏的東西，她到不曾在意，若是威脅到他——

宋曉唇角愈發抿緊，眼底冒着怒火。

溫葉嘉看見宋曉眼底怒意，站起身拿開宋曉捏緊紙張的手，軟聲開口：“齊家又不止齊星熠兩兄弟當家，宋姐說是不是？”

宋曉目光掃過溫葉嘉，單手撐着下颌，滿意開口：“葉嘉，你很聰明。”

齊家雖然是齊星沉主持大局，可齊老爺子夫妻和齊嵊榮也在。

齊家真正能做主的人，指不定是誰。

“都是宋姐教得好。”溫葉嘉拍起馬屁來，一點也不害臊，“華盛要收購星辰，也要看能不能過董事會那一關，您說對不對？”

“對。”宋曉滿意笑聲，看溫葉嘉也算順眼不少，“盛蔓最近口碑有損，我暫停了她的行程，你就代替她和林總參加半月後的《HX》時尚晚宴。”

半月後的《HX》時尚晚宴，是國內多家頂尖品牌聯名一線女刊雜志《HX》舉辦的宴會。

每年年尾都會舉辦一場，受邀參加都是商界名流與在時尚圈占有一席之地的藝人。

憑溫葉嘉如今不過網劇女主的咖位，根本不夠資格參加。

溫葉嘉見此，面露喜色：“謝謝宋姐。”

能參加這樣的宴會，就能結識更多上位之人，她就有更多機會往上爬。

宋曉看着溫葉嘉，微笑：“葉嘉，我喜歡聽話的藝人。”

“我一定聽話。”溫葉嘉笑得乖巧，“宋姐今晚不是有約嗎，還要工作？”

宋曉被溫葉嘉這麽提醒，眼角難得柔和一瞬：“你不說，我都忘了。”

她拿出手機看眼最新消息：【老地方，我等你。】

“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劇組去。”

“宋姐慢走。”

溫葉嘉目送宋曉離開，目光從宋曉辦公桌緊鎖的抽屜掠過。

會有機會的。

夜戲拍攝結束，已經是淩晨兩點半，等許未晚卸妝換衣從化妝間離開，時間已經接近四點。

月上柳梢，夜色正濃。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絨服，手裏抱着暖水袋，戴着口罩、帽子，疾步往酒店走。

身後小安亦步亦趨跟着。

從片場到酒店，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

只是寒風凜冽，吹在臉上，凍得全身上下都沒了知覺。

許未晚進了酒店，乘坐電梯上樓，倦意一點一點襲來，眼皮已經撐不住，開始打架。

電梯“叮咚”一聲，驚醒許未晚。

她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跟小安分別，刷卡進了自己的房間。

許未晚沒有插卡取電，朦胧間看見一個男人站在落地窗前。

她倦意正濃，以為是齊星熠，抱肩靠牆，看着男人背影出聲：“我說了我今天不想和你說話——”

在男人轉過身那瞬，窗外月光與他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反光，照出他的真容。

許未晚話音戛然而止，頗有點無奈望着他。

“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