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冷嘲

許未晚挂斷電話, 從樓上下來。

齊星熠從文件裏擡眼,炙熱目光落在她身上。眸子半眯, 唇角愉悅上揚。

她身上那件暗藍色豎條紋襯衫極襯她的膚色,泡泡袖的設計凸顯出纖細腕骨。高腰米色闊腿褲,将腰線拉長, 行走間,兩條長腿格外引人矚目。

她走到他面前,單手撐在搖椅上,垂眸看着他, “做得什麽好吃的?”

他丢了手裏的文件, 攬過她纖腰,将人拉入懷裏,抱坐在腿上, 薄唇貼在她臉側, 輕語:“都是你喜歡吃的。”

許未晚低頭, 餘光瞥見齊星熠随手扔在一邊的文件夾上印刷的黑色漢字:星辰娛樂收購企劃書。

她想起那日溫葉嘉說的華盛要收購星辰的事,近日事多,行程忙,她早就把這事抛之腦後。

不曾想,齊星熠是真的要收購星辰。

許未晚久不言語。

齊星熠有點不悅, 親吻她耳垂, “大清早,你在想外面那個狗子?”

她回了神,起了壞心眼的要逗他:“你猜。”

“不猜。”

他悶聲道, 低頭輕咬她的耳垂。

陣陣顫栗感襲來,讓她身子軟成一團,昨夜瘋狂的記憶席卷而來,讓她不敢亂來。

“想你,想你。”她一邊躲避他的吻,嬌聲求饒,“星熠,別鬧了,我餓。”

他也不鬧了,将人抱到餐桌旁坐下,捏捏她臉,“等着,大餐馬上就來。”

她嘲他:“就一個早餐,哪有什麽大餐?”

齊星熠往前走的步伐停下,轉身,撐桌,俯瞰她:“晚姐姐,大餐就在我面前——”

“.......”

許未晚有點來不及反應過來,男人意味深長笑一聲,進了廚房。

等她反應過來,臉頰忽地爆紅。

不要臉。

...

吃完早餐,許未晚接到小安的電話,她已經到小區外。

她告訴小安詳細門牌號,通知保安放行,丢下手裏刀叉,上樓在衣帽間裏找了件駝色大衣穿上,換了高跟短靴,從樓上下來。

小安已經站在客廳等她。

見她下來,臉上拘謹的表情總算緩和,“晚姐——”

許未晚嗯一聲,目光落在一邊兒的齊星熠身上,與他道:“我走了,劇組見。”

“等會。”

齊星熠起身,走到她身邊,當着小安的面,在她眉眼間落下一吻,“我今天要去公司,後天才回劇組,記得想我。”

眉心還殘留他唇瓣的溫熱,因有小安在一邊,她臉有點紅,低低嗯一聲:“我走了。”

她戴上口罩墨鏡,拔腿就沖出門。

小安和齊星熠告別:“齊先生,我們走了,再、再見。”

齊星熠看着門外許未晚慌亂上車的背影,與小安道:“幫我照顧好她。”

小安愣了幾秒,而後點頭:“好的。”

迅速出門,上車。

...

車上,許未晚摘了口罩和墨鏡,慵懶靠在車座上,翻閱手裏滿是筆記的劇本。

《浮華》片場裏西景莊園不算遠,但這會恰逢堵車高峰期,往日半小時的車程,現在應該要一個多小時。

許未晚背臺詞時,不喜被打擾。小安跟她一年多,也知她這習慣。

車子行駛半小時,堵了快十分鐘,車廂依舊安靜得很。

車廂裏安靜如斯,窗外天色陰沉如夜,飄落着幾顆雪花。

車水馬龍,一片擁擠。

小安看着正在認真背劇本的女人,恍然想起齊星熠說的那句“幫我照顧好她”。

齊星熠...

應該很愛許未晚。

像外界傳他的性子目中無人,能出聲祈求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幫他照顧許未晚。

應是愛到了骨子裏。

小安有點走神,車子一個急剎,拉回思緒。

下秒,電話鈴聲響起。

來電顯示,楊倩。是工作室給許未晚新分配的經紀人。

許未晚聽見電話鈴聲,擡眼看向小安,“誰?”

“是楊姐——”小安把電話遞給她。

許未晚也知道工作室給自己新分配的經紀人叫楊倩,只是前段時間在忙華盛離職手續,一直未能見面。

她接過電話,不卑不亢,“楊姐好,有事嗎?”

那邊的楊倩聽出她的聲音,溫柔笑了聲,“晚晚,有空我們見一面,聊聊你以後的星途規劃。”

她應下:“好。”

楊倩:“那就等你從海城回來吧。”

再聊兩三句,許未晚挂斷電話。偏頭,無意看見窗外,黑沉的天際,忽有一點光亮亮起。

她把手機還給小安。

小安接過,與她言:“方哥臨走前做得那些事,楊姐早有防備,您不用擔心。”

她愣了一瞬,指腹摩擦劇本紙張,輕聲:“嗯。”

雪還在下,黑暗的天,卻有了光亮。

華盛娛樂會議室。

偌大的空間安靜如斯,在座之人,大氣也不敢出,皆偷瞄坐在上位的齊家父子三人。

剛剛,收購星辰娛樂的項目會議,本已經進行到尾聲。

哪知,平日就在公司是個挂名董事長的齊嵊榮,半路殺出來,堅決反對收購星辰娛樂。

有人私下竊語:

“瞧這樣,齊總、小齊總和齊董的關系真如傳聞那樣,一點都不好。”

“哪能好?京圈裏誰不知道齊嵊榮除了是華盛的挂名董事長,齊家在港的財團重心邊都摸不到。”

“老齊先生可說過,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生了齊嵊榮...”

“咱們這個圈子,誰不知道齊家現在是齊總和齊太太當家,齊嵊榮早就被架空了。”

“齊嵊榮就是個被家族放棄的,拿錢養着的廢物罷了...”

“齊嵊榮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在外養無數個小老婆,結果氣得懷小齊總的喬星瀾早産,最後婚姻名存實亡,對外讓人稱自己為‘喬女士’,而非‘齊太太’——”

底下那些人的話,只字不落的落進齊嵊榮耳朵裏。

他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冷哼一聲,将氣撒到齊星熠身上:“收購星辰娛樂這事,是你跟你哥提出來的?”

“咔嚓”一聲,齊星熠打燃手裏的Zippo打火機,點燃骨節分明的指間夾着的香煙。

一段袅娜白色煙霧升起,遮住了他眼底譏嘲。再擡眸,又是貫日嬉笑:“這是哪的話?我哥想收購星辰娛樂又不是一天的事了,對不,哥?”

他把話茬丢給齊星沉。

齊星沉坐在主位,一身煙灰色西裝,氣質沉穩,眉眼冷峻。聽見齊星熠的話時,眉心微動,嗯一聲,淡然:“是如此。”

齊星熠叼着煙,透過青煙白霧朝齊嵊榮微擡下颌,吊兒郎當開口:“爸,您看,我都說不是我的鍋了。”

“你們——”齊嵊榮瞧着一唱一和的倆兒子,氣得面紅耳赤,拍桌而起,“你們兩個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爸?!”

滿座安靜。

齊星沉眉心微蹙,與立于身側的助理秦昀颔首,眼神示意。

秦昀跟齊星沉多年,很快明白,家醜不宜外揚。出聲請會議室裏的董事離開。

本想吃瓜看好戲的衆人,礙于齊星沉素日威嚴,不敢過多言語,只能強忍八卦心情離開。

會議室只留齊家父子三人。

齊嵊榮氣焰更嚣張了,一拍桌,指着齊星熠臉道:“你少學一點你哥的壞習慣,趕緊給我和那個女星斷了。”

齊星沉眸色冷了一瞬,餘光掃向齊星熠。

齊星熠秒懂,丢了手裏的煙頭,看着齊嵊榮,“屁放完了嗎?”

“你怎麽和你老子說話的?”

齊嵊榮氣得要死,這兩個兒子從小就向着他們媽,變着法想要氣死他,“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父親?”

不僅齊星熠聽得笑了,齊星沉寡淡無表情的臉龐,也出現一絲譏嘲。

齊星熠翹着二郎腿,仰靠在旋轉椅上,眼神譏諷的望着齊嵊榮:“齊嵊榮,你盡到過做父親的職責嗎?”

齊嵊榮語塞:“你——”

齊星熠轉正了椅子,單肘撐在轉椅扶手上,支着下颌,看着齊嵊榮,冷嘲道:“那你現在和我提個屁的要我把你當父親尊重!”

“逆子,孽障!”齊嵊榮連罵兩聲,氣得在原地轉了兩圈,抄起會議桌上的水晶煙缸就要朝齊星熠砸去,“你他媽就不該生出來——”

“齊先生,傷人犯法。”齊星沉擡手阻止他的動作,琥珀色眼眸冷冷掃向他,“這兒是我的公司,您——不過就是個挂名董事長。”

“齊星沉,”齊嵊榮看着自己被按在桌上,動彈不得的手,疼得皺眉,“你給我放開,別以為你們爺爺撐腰,我這個父親的話,你們就不聽!”

齊星沉丢開他的手,拿過桌上的水晶煙缸,砸在地上。

“啪”一聲,四分五裂。

揉捏自己發紅手腕的齊嵊榮吓了一跳,哆嗦道:“齊、齊星沉,你做什麽?”

“滾——”齊星沉睨眼齊嵊榮,眼神冷得徹骨,“以後星熠的事,你再插手多言,奶奶偷給你的那張卡,我會立刻停掉。”

齊嵊榮是真吓得不敢說話,對小兒子齊星熠,他還敢耍耍父親威風。

一旦對上自己這個大兒子,他真是連話都不敢說一句,只能硬着頭皮放狠話:“齊星熠,齊星沉,你們老子我還沒死——你們就迫不及待想要上位?”

齊星沉眸子半眯,橫他一眼,周身籠罩的氣場愈發駭人。

齊嵊榮不敢和他多言,把槍頭對向齊星熠:“齊星熠,你說話。你到底要不要和那個女星給我分了?”

“爸,你說你,怎麽就聽不懂人話。”齊星熠似笑非笑彎唇,目光向已經在怒火邊緣試探的齊星沉投去,說,“哥,咱爸的那張卡現在就給他停了呗。”

“好。”齊星沉掏出手機要打電話。

“等會——”齊嵊榮出聲阻止。

齊星熠冷笑看着齊嵊榮:“爸,想好了嗎?”

齊星沉也看着他,銀色手機在指間轉動,像他下秒敢說個不如他們意的話,卡真的能被停了。

齊嵊榮知道這倆兒子的性格,說到做到。若沒了卡裏的錢,他拿什麽過活。

被拿捏住七寸的齊嵊榮,不得不妥協:“行,我不管你這逆子的事,我就看你們兄弟倆,一個娶個破落戶的女兒,一個娶個聲名狼藉的戲子,你們爺爺會不會被氣死——”

“不用你關心,請...”齊星熠指着門,笑得放肆,“...滾”

“逆子!”

齊嵊榮怒罵一聲,對齊星熠兄弟倆一人扔下一個恨意的目光,拂袖離去。

“啧——”

齊星熠冷笑聲,點燃支煙,吸口,吐出煙霧,看向一邊的齊星沉,他已恢複素日的矜冷模樣。

他吸口煙,青白煙霧飄向空中,緩緩消散。

“哥,”齊星熠難得一本正經的語氣,“今天,謝謝你。”

“你我之間,不用言謝。”齊星沉稍整衣裳,起身,看着齊星熠,提醒道,“齊嵊榮今天來華盛,定有原因。”

“我知道,”齊星熠眸色冷了幾分,撚滅火星起身,望着齊星沉,“哥,收購星辰的後續工作,還要拜托你跟進,我這邊還有些事必須立刻處理。”

齊星沉微掀眼皮,打量眼前的齊星熠,眼神稍柔。

“星熠,你長大了。”

齊星熠因為是早産兒,自小就被家裏三個長輩當成小霸王寵着長大,養了一身的壞脾氣和幼稚的性格。

現在,也長大到能保護人了。

齊星熠頂着齊星沉慈父般的眼神,扯了扯唇,輕笑聲,看着他,依舊是吊兒郎當的語氣:“遇見了想要保護一輩子的人,我必須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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