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大年初一,朝臣們早早地去給今上拜年,說了不少吉祥話,但今上卻不怎麽高興。
後來聽說,靈犀公主因為昨夜之事,責備自己給今上添麻煩,一夜未休息,恍惚間弄壞了燭臺,燒傷了手臂,雖然太醫已經很快救治,但今上卻十分心疼。
下了朝,朝臣們随品階先後出宮。
宮門口,定姚王果然在等着。
他和一個禦史笑嘻嘻地聊着,見到我,便撣了撣衣裳,快步迎上來,關切的問:“冷麽?”
“多謝王爺關心,下官不冷。”我拱手,感覺到身後有不少奇異的目光在看着我,再看着定姚王春風得意的笑容,真想手裏有一塊硯臺,能夠瞅着沒人的時候砸過去。
“本王尚有要務,先行一步了,告辭!”定姚王很是誠懇禮貌地和在場的人告別,然後拉着我各自上了一匹馬,在半數朝臣的目光下,馳騁而去。
帝都的官道平穩少塵,兩邊種滿了長青樹,在這蕭條的時節,似乎也映襯了幾分頹色。
下了馬,定姚王悠閑地在河岸叉腰站着,看着遠處皇宮背靠着的山巒。
“王爺不知下官尚要回府祭拜祖宗麽?”我不禁冷着臉。
豈知,他吐出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在他臉上蒙上一層薄紗,似迷幻,似朦胧:“兵部危矣。”
我大驚。
兵部是定姚王的人,能讓兵部陷危,除了今上,便是段大将軍。
“何時何事?”我問。
卻見定姚王無辜地攤手:“你着什麽急?此事自有本王處理!”
“那……”他說他會處理,就一定用不着我插手。
“今早本王收到兵部消息的時候,順便聽了另外一件事。”定姚王故作神秘地看了我一會兒,繼續說,“你記得淩昭儀麽?”
“靈犀公主的生母,陛下一生摯愛,卻因為出身而困于昭儀之位,未有晉封,子息福薄,靈犀公主出生的時候,我都快四歲了。”可惜,淩昭儀雖然集萬千寵愛,卻躲不了香消玉損的命運,唯一誕育的公主也在周歲之後,失蹤于昭陽殿。
太後一直不喜歡淩昭儀,我猜想過,淩昭儀一直沒能懷上皇嗣,除了後宮那些嫔妃外,太後和我的父親一定出了不少力。那時今上已經慢慢開始掌控朝堂,對于淩昭儀的保護,斷然不會稀松。
以至于後來淩昭儀之死,我長大後細細想來,父親并不是一個肯善罷甘休的人。可淩昭儀死了十年,從來沒有半點風聲,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受不了公主失蹤,思念成疾、發瘋致死。
“皇兄可是個長情的人啊!你,要小心了。”定姚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果然不出所料!
那件事,還是要浮出水面了麽?
然而,當時的我,并不知道,我心懸了好幾天的事情,終究一點也沒有發生。後來我想,不知是父親将勢态平靜,還是定姚王插手而為。
“多謝王爺提醒!”
定姚王忽然嘆了口氣,說:“是本王多事了!待你回府,司徒大人自是會提醒你一遍。對了,本王昨夜相約,原是要請你過府,看看本王新買的舞姬,走吧!”
“王爺厚愛!只是……”大年初一不回家祭拜祖宗,竟和外人去看舞姬跳舞,實在不妥。
“才知道本王厚愛你!”定姚王一把拉起我的手腕,說,“司徒大人那邊,本王已知會了,還是本王剛才所言,讓你失了興致?”
“一切有王爺,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我答,“還請王爺先放手。”
定姚王聽罷,果然一下子松開,自己負手站在我面前,一副嚴肅卻溫然的模樣:“你的脈搏,跳的很慢!”
“原來王爺還精于岐黃之術!”雖然他說的莫名,我也懶得想別的,随便回了一句。
定姚王卻搖頭:“本王不懂醫,只是脈搏是人活着的标致,本王有些敏感罷了!”
頭一次,我覺得定姚王并不單純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
他對生命,好像有一種特別的領悟。
亦或是,體悟?
爆竹聲從遠處傳來,定姚王轉頭認真的看了看,說:“快正午了?本王命人備了薄宴,小董大人,可否賞光?”
“下官受寵諾驚!”
定姚王府,我還是第一次來。
定姚王因為自小被今上養在遺都,由今上的心腹“照顧”,至十六歲封王回到帝都才賜的府邸。而我從前因為沒有品階,定姚王宴會上又懶得去,只是和段清源從府外匆匆瞥過幾眼。
就連後來我與定姚王有過交結,又都是約在外面相見。
定姚王看上去十分熱情好客地給我介紹哪裏是他的客廳,哪裏是戲臺,哪裏是書房,哪裏是花園,哪裏是荷塘,哪裏是梅林,甚至,還告訴我哪裏是廚房。
我跟在後面,一一應喏,其實心裏已經煩地一團遭了。
最後,定姚王帶我到了一個水榭之中,粉衣綠裳的姑娘端着美味的佳肴過來,看上去等級高一點的姑娘幫着布菜斟酒。
水榭對面是一個戲臺,戲臺上蒙着錦綢繡花布,幾個琴師坐在戲臺的第一層左右下腳臺階處,其餘樂師也各自或站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定姚王朝對面一揮手,如宮廷樂曲一般華麗的曲音便飛過二十步原的池塘傳到水榭之中。
不一會兒,幾個衣帶翩翩的少女,踏着優雅的步子,舞出婀娜地身段。
這些就是定姚王新買的舞姬吧?
“美麽?”定姚王問,顯然,他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即便是問,也是那種能夠掌控回答的問。
“有如瑤臺仙子。”誠然,我沒有看過比這更美的舞,雖然相隔了二十餘步的距離,不怎麽看得清那些舞姬的容顏,卻也能給人一種驚世脫塵的感覺。
“本王有意将她們獻給皇兄,你覺得呢?”定姚王十分悠然,可不用多揣測,也能大概斷定,這又是他的步驟之一。
“可無事獻殷勤……”
“欸?”定姚王打斷道,“本王送皇兄禮物,也算麽?何況……林萬功會幫本王。”
林萬功是個饞臣,自以為在今上面前算是多大臉面,殊不知,今上不過是利用他來平衡朝中部分不均的勢力,明面上是寵幸他,實際上,一旦林萬功無法再起作用,便可以随便殺之。
可偏偏,林萬功生了一副極好的皮囊,年近四十,卻不顯老,又聽聞,他與國子監祭酒,有幾分瓜葛。
“他是王爺的人?”我不禁猜想,這樣的人如果是定姚王的暗線,那就萬萬不可小觑。
豈知定姚王失笑:“那個膿包怎麽會是本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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