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天上的景色變得很奇怪,不僅變得很奇怪,而且還快速變化着。
上一秒還是灰色的天空,下一秒就出現了漫天的火燒雲,可是我一眨眼,火燒雲又不見了,天上盤旋着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還有閃電在旁邊閃現。我深吸一口氣,天又馬上藍了回來,白雲好好的漂浮着。
沈穆這時走過來,問我:“你在看什麽?”
“看……看外面啊。”我開口回答,“你看這個天,是怎麽樣的。”
“太陽快下山了吧,有火燒雲啊。”沈穆回答,“不過好奇怪,我剛才看的時候天還是灰灰的,我還以為會下雨呢。”
的确是很奇怪,我直接翻窗跳了出去:“我出去一下。”這裏是一層,翻出去是很輕松的。沈穆舉辦的個人畫展是在綜合區的左邊,上次我來看記錄表的時候是在右邊的窗戶看到河道的。
我跳出去後立刻就朝右邊跑去,跑到之前應該是有窗戶的地方時才發現那個窗戶消失了。再往前幾步,有一條從來沒有看見過的路出現了。那條路連接着很遠處的校門,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的話,那扇校門也是以前沒有的。但是很多學生都在那條路上神色如常地走着。
沈穆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問我:“怎麽了?”
“你看這個,原本有個窗戶的,但是沒有了。還有這條路,之前我也沒看到過,現在出現了。”
沈穆呆呆地回答我:“不是吧!這裏一直沒有窗啊,這條路一直以來都是有的啊。”
不!不可能!我親眼見過,絕對不可能出錯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蹊跷。
我沒有理會沈穆,而是走到了那條路上。我倒要看看,這條路究竟是通向哪裏的。
沈穆很不能理解我的行為,但還是跟在了我的旁邊。
我的猜測是沒錯的,這條路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照理來說,圖書館大樓到我看到的校門起碼有好幾百米的距離。好幾百米的距離能在幾十秒內信步走完嗎?跨出那扇同樣詭異的校門時,我覺得自己好像猛地紮入了深海一樣,腿都軟了,一下子竟不能适應過來。
我定睛一看,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再回頭,原本一步之遙的學校竟變得遙不可及。我在心裏冷哼了一下,朝這條沒有盡頭的路走去。
兩邊本來是很荒蕪的枯木樹枝,但是我沒走幾步,景色就會開始不停的變化:一下子是巍峨雄壯的群山,讓我覺得自己好像瞬間位于幾千米高山上的頂峰一樣;接着是廣闊無垠的黑色深海,而我就像是漂浮在上面;還有美國的總統山,我就像是貼着臉走過;以及高大的自由女神像,它的背景是洶湧嘈雜的大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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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我不能再往前了。
我本身就是一個看到壯麗的景色會覺得有點恐懼感的人,這些場景又那麽的逼真,就像就在我的身邊一樣,讓我根本拿不出勇氣去面對。
我毅然地調頭往回走。
可是不管我怎麽走,學校都還在那個遙遠的地方,我怎麽都走不近。
就在我要準備使用能力的時候,出乎我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我眼前的幾米處!我看到了那條幹涸的河道!它竟然就這麽出現了!
我立刻使出力氣跑過去。沒錯的,就是這個河道,寬兩米不到,深一米五左右。只不過之前一直是在游動的,而這次是靜态的!
可是哪裏又有些不對,之前我看到河道是我靈魂化的狀态下,這次我卻是用肉眼看到了。
我回過頭,那些變幻莫測的景色已經消失了,突然出現的路也消失了,我就位于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中間,這裏是我曾經從空中看到過的地方。
只是,沈穆還跟在我的身後。他的神情很奇怪,雙目呆滞,兩唇微張,擡着下巴,一副癡呆樣。
“沈穆?沈穆?沈穆!”
我叫了他幾聲,但是他依舊毫無反應,感覺像是被什麽控制了一樣。
我毫不客氣地甩了他重重的一巴掌,氣力大到連我的手心都開始泛疼。好在這個巴掌還是有用的,沈穆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啊好疼啊!”他捂着臉,“你打我做什麽?”
我現在懶的跟他解釋,問:“你看的到這個河道嗎?”
沈穆看了一眼:“看的到啊。”
我又問:“你知道我們現在是在哪裏,又為什麽在這裏嗎?”
“知道啊,畫展還沒結束你突然跑出來了,我也跟着跑出來了。”
“剛才看到了什麽東西你還記得嗎?”
“我們不是一路走到了這個森林裏嗎?我一直在你後面跟着,結果你突然轉身打了我一耳光!”
“不對……”
“什麽不對?”
“哪裏都不對!”我語氣稍重地對沈穆說道,“我要靈魂化,這裏有古怪,你照顧好我的身體。”
“啊……什麽?怎麽了?”
“記得不要叫我,千萬不要叫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叫我!除非我自己回來,不然你絕對不可以叫我!”
我說完就調動渾身的能量,一股氣,就讓靈魂從肉體中剝離了出來。
我親眼看着自己失去靈魂的身體一下子就軟趴趴的摔倒在地,沈穆手忙腳亂地抱住了。他一臉的疑問跟着急,還有些許不滿。我看得出他很想叫我,但是又因為不能叫而憋着。
靈魂化狀态下的我是所有東西都看不到的。
我嘆了口氣,把自己的聲音通過能量輸送到沈穆的腦內:“我必須要去處理一些事情,這個地方有很大的問題,等我回來再跟你解釋。”
沈穆很低落的回答道:“好。”
我往河道飛去。肉身下觀看時還是靜态的河道在我靈魂化的狀态下觀察時又變成了動态的樣子,彎彎曲曲的扭動着。我站到上面,跟之前一樣,它立刻不動了。不過跟之前有點不同,之前那回的景色是一下子全部變成了黑暗,但是這次卻是好好的,原本周圍是什麽,現在還是什麽。
雖然隔的有點遠,但我還是看到了河道有一頭在向前延伸。
我朝那個方向飛去。
這個河道很長很長,比我前兩次觀察到的都要長,而且它還在不停的往前延伸着。這真的是通往廣西陵的入口嗎?該不會又在耍我吧?
直到在某一點處,我看到了前面有一副很詭異的景象。
有兩個“女人”在岸邊,她們的着裝十分獨特,像是滿清王朝時期才會有的衣着。前面一個女人坐在一輛純金打造的輪椅上,後面那個像是她的婢女,推着她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她們之所以讓我覺得詭異是因為靈魂化狀态下的我應該看到的色彩只有黑白,但是面對她們的時候,是有色彩的。而且色彩十分清晰,甚至衣服上每一條紋路,但凡顏色不同,我都是清清楚楚的看到。
看到她們的感覺讓我覺得十分不舒服。
有種意識不可壓抑的蹿了出來:廣西陵墓的主人!
我不敢确定這個判斷是正确的,但是我僅剩的意識這麽引導着我。我不能通過她們所穿的衣服來判斷她們的身份是什麽,只是覺得不是某個格格就是某個福晉。
我離她們越來越近的時候,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越來越明顯。就像是兩個在互相排斥着的磁場,不管從哪邊接近,一旦到了能産生感知的範圍,就開始相斥。我感覺的到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比我強大,我也不敢貿貿然靠近,不然我覺得自己的靈魂說不定都要被彈飛出去了。
婢女邁着很袅娜的步姿,徐徐向前。
我只能保持一段距離,慢慢的跟着,她們向前兩步,我再小小的向前一步。
這樣跟了很久,她們停了下來。
這一停讓我覺得慌張,我也立刻停住了。
坐在輪椅上的女人,竟然緩緩的回過頭來。她的臉色很蒼白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表情很冷淡,嘴唇磨着顯眼的紅色,她的眼睛很黑,眼球大于眼白,眼神抛向的定點也很清楚,就是我。
我被這麽一盯竟覺得有點寒意。
下意識的就蹲了下去,躲到了河道下面。
太奇怪了不是嗎?明明是什麽東西都看不到我的才對,但是為什麽那個女人就是看到我了的樣子呢?
我蹲了一會兒,才站起來。
可令我不可置信的是,她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有股冰涼的寒意從腳底瞬間冷到了我的大腦。
糟糕!剛才不應該躲起來的!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的确确是看得到我,但是大概她也跟我一樣,不相信還有別的東西能看得到她,所以在試探我是不是真的能看到她!
她銳利的眼神盯了我好一會兒,這次我沒躲也沒退,也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終于把頭扭回去了。
推着她的婢女全程沒有回頭,這會兒又開始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而我卻沒有力氣往前跟進了。剛才那個女人盯着我的時候,雖然我沒有示弱,可還是感覺到被她一盯,我靈魂上的能力在一點一點的散去。
她在威脅我,狠狠的威脅我,她可以讓我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她們沒走幾步,前面就憑空出現了一扇絕大的黑色的鐵門。
廣西陵的入口!
我曾經看到過的這扇門!
門緩緩的開了,她們走了進去,門又緩緩的關上了。
之前我多想找到廣西陵的入口,多想進去一探究竟,多想解決這樁讓我好奇到熱血沸騰的任務。
可是當我越來越接近真相的時候,我卻越來越沒有自信了。就像現在,我竟然不敢走過去了。我從根本上意識到了我跟她在能力上的差距,我在她面前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
突然,河道,不對,應該是整個大地開始了劇烈的震動!這是什麽?地震嗎?岸兩邊不斷的有石頭、泥土滾落下來;河道裂開了,有泥石直接從下面翻湧了上來。
這個震動的幅度實在是太大了!如果我不是靈魂,早就摔倒了。而且這個震幅,對我的靈魂也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影響,我開始出現了“茲拉茲拉”的幻聽。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這是要把河道填充起來!要把通往廣西陵的入口給埋起來嗎!
岸兩邊不斷有大樹被震倒,泥土全部往河道開始集中。
我想起來自己的身體跟沈穆還在剛才那個地方,趕緊往原處飛了回去。
我卯足了全部的能量,用了自己能用的最快的速度!竭盡全力地沖了回去!當我看到沈穆表情猙獰,半個身體已經跌落到河道裏,到膝蓋位置已經被泥土包圍,但是雙手還舉着我的身體時,我突然覺得心裏刺痛了一下。
靈魂回去的一瞬間無可避免的感到窒息腦脹,但我必須馬上就清醒過來。
“我來了!你沒事吧!”我用能量,使自己漂浮在了空中,兩只手拉住了沈穆的兩只手,想要把他從泥裏拉出來。
他原本猙獰變形的表情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他竟然還笑得出來,他說:“太好了,你回來了,你沒事就好了!”
我心頭一酸。他這腦子究竟是怎麽長的,怎麽都個時候了,自己都快沒命了還想着別人。
我拉着他的手,試圖把他拽出來。可就在那麽一秒間,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整個地面都在劇烈的顫抖,比剛才更加嚴重。岸邊的泥土都像有靈性有目标一般全部往河道湧去,大樹的根部失去泥土,全部翻到在地,砸成一番破碎的景象。泥土快速向河道前進着,尤其是沈穆那一塊,泥土簡直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漩渦,像是要把他活活卷進去。
我覺得自己都要拉不住沈穆了。
其實我可以用能量控制住沈穆讓他浮起來的,但是我控制不了他,甚至會被他所傷。我一着急忘記了這些,慌張失措的想對他用能量時,一下子就被擊飛出去,撞在了一棵樹幹上。
“單毓!你沒事吧!”
這是我聽到的,沈穆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被那一下撞迷糊了,感覺不到周圍的情況已經是的危險緊急。不知道自己身下的泥土在自動向河道填充;大樹大片大片地往下倒着,随時都有可能壓倒我;石頭跟折斷的樹枝向我砸來,手臂被尖銳的樹枝刺穿。
前後不過幾分鐘的事情,竟然像幾個世紀那麽漫長。
一切終于寧靜了下來。
我撥開身上的碎石樹枝,不顧還插着樹枝,留着血,很疼痛的手臂。趔趔趄趄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河道被完整的填充了起來,跟岸齊高。若不是前幾分鐘我親眼見證了這一幕,若不是河道的泥顏色同兩岸略微有點不同,我也不相信前幾分鐘前這裏會有一個幹涸的河道。
河道已經沒有了,岸兩邊原本還算是标志性的東西也被毀的七七八八了。
沈穆呢,沈穆也沒有了。
我看到一塊土上,他那件灰色的外套的一角露在那裏時,竟不由自主的跪下了。我想去撥開這些土但它們卻是紋絲不動,任憑我怎麽努力,都挖不動。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用自己的能量去救過誰,除了沈穆;可是那個我唯一想救的人,我卻救不了他。
我最引起為豪的,能讓我活的随心所欲,傲慢自大的能量,卻連一個人都救不了。
我知道的,我很早就知道,我一開始就知道的,沈穆他會為了我而死,他會死的。
我不會有難過,不應該有難過;不會遺憾,不該有遺憾。
生死不是最平常的事情嗎?不是每個人必須經歷的嗎?
我看過那麽多生死,早就習以為常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會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是我的傷口失血過多了嗎?
還是因為,為我而死的那個人,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說過喜歡我的人嗎?
沈穆,你出來,你倒是出來啊。我還沒告訴你,我一點都不稀罕你的喜歡。
我在那裏一直呆到了天黑。
陳煊找到我的時候,被我吓了一跳。
“我到處找你呢,還好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定位系統,不然還真不知道你會在這裏。該走了,老周親自來接我們了,要回去了。”
我站了起來,對陳煊說:“他死了。”
“誰?”陳煊似乎沒有聽清楚的樣子。
“沈穆……沈穆他死了。”
“沈穆是誰?”
“你不記得了?”
“有這個人嗎?我應該記得嗎?他是誰啊?”
“沒什麽。”我苦笑了一下,直接經過他身邊,“我受傷了,我們回去吧。”
2011年10月底,我以失敗為結局,結束了這場為期兩個月的任務,并負傷回到了組織。
從此,我再也沒有接受過與此案相同類型的任務。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時隔四年,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突然去回想當年的這樁事情。
或許是因為那是我唯一一次失敗了的任務,也或許是因為今天老周喝多了跟我聊天時提起了這件事情。
老周說我這幾年來慢慢長大了,不再似以前那麽浮躁傲慢,懂事成熟了許多。
我當時就諷刺地回答他,對啊,我這幾年懂得的道理就跟我這幾年殺的人一樣多。
老周撇撇嘴,又說,就是你這張嘴還能再改改,說話不能老帶着刺。
其實當年任務結束後,我又偷偷回去過一次那所學校。
我想去找找關于沈穆的事情,沒想到他被所有人遺忘了,根本沒有人還記得有過他這麽一個人。我去查找過沈穆的學生檔案,但是記錄裏顯示沒有該學生;我問過萊娜,萊娜說根本沒有這個人;我甚至還去找了那個自稱以前就跟沈穆認識的那個傷疤男,但是傷疤男說自己不認識這麽一個人。
他就像從來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上一樣。
那時好幾個月以後,老周才告訴我。其實當初給的資料有誤,第一起離奇死亡案不是10年6月28號發生的,而是在09年就發生了。第一個遇害者是個男性,叫做沈穆。因為這起案件的時間間隔太久,當時被忽略了,但事後經過對比分析,發現是同種性質的。
我所有的疑問跟不解一下子都找到了突破口。
難怪沈穆身上帶着一股特殊的能量,難怪我不能控制沈穆,難怪最後他……他會為我而死。
他的生命早就走到了盡頭。
之後的他只是在廣西陵控制下催生出來的一具可以被利用的傀儡罷了。
他随着廣西陵的出現而出現,也随着廣西陵的消失而消失。
到現在,我對這件事情已經看得很淡了。
我早就忘了沈穆的長相是什麽樣子,忘了他的聲音是什麽樣子。最多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會回想起他單純真誠的性格跟那句堅定的喜歡我。
可我還活着,就應該潇灑的往前看。
我一向如此,始終如此,本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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