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聞言的那一刻,梅香真是愣了下,任她再聰慧也沒想到高楚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堂堂王爺,府裏頭第一號的主子,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探望個下人,這種事怎麽都讓人覺着有些古怪。

夏荷在驚愕後第一時間就被福德全帶了出去,梅香倒是趁機鎮定了下來,腦子裏快速的轉着念頭,猜測高楚此行的目地,可惜最終無果索性放棄。

“奴婢給王爺請安!”梅香拖着兩條傷腿,動作慢半拍的下地便要施禮叩頭,挽起的褲管也就着這樣的姿勢順利下滑到腳稞,成功遮掩住了露在外面的皮膚。

“哎,你受了腿傷,這些俗禮就免了罷。”高楚手臂輕托似不在意,兩只眼睛卻是緊緊鎖在那兩條筆直的纖腿上,寬肥的薄削長褲礙眼的狠不能盯穿了一樣。

如果此時他不是低垂着眼簾,輕易就會被人看見那似餓狼般饑渴的目光。然而,這樣的失态也只是昙花一現,極快的被他用平和的外表掩藏住了。

“本王聽說你醒了,左右也是閑着無事便過來瞅瞅。”高楚自顧坐下,看看桌上的粥碗,又瞧瞧屋中的擺設,倒真似一副無聊閑逛的模樣。

聞言,梅香倒是沒有半點驚訝。自古皇家多紛争,大慶皇朝多方勢力交錯,各家陪養些自己的衛隊也實屬尋常,堂堂秦王府若是再沒有些暗衛,那才真叫不正常。

這整座王府都屬于他高楚所有,其中的動向為他掌握倒也不算稀奇。只是動用暗衛來監視她這麽個婢女,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了。不過想來也會是當真為了她,多半是高楚人在這裏,在他周圍的人和事物自動被劃入暗衛們監視的範圍之內。若是他離開後,多半便不會如此的嚴密。

梅香垂首立在一傍,輕聲道:“奴婢已經沒事了,有勞王爺掂記。”也不知道這腿是因為誰才弄傷的,現在過來看一眼還得要她感激涕零,真是上哪說理去?

“嗯。”高楚理所當然的應了聲,随即從袖中掏出指節長的瓷瓶放到了桌上:“這裏有止痛化淤的好藥,你每日往膝頭上塗抹個幾次,淤腫很快就會消除。”

“……謝王爺賜藥。”原來是送藥來了,這就是所謂的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吃吧?不過,對她這樣一個丫頭實在是有些犯不上,就算他有什麽目地,頂多派福公公走一趟,已經是老大的臉面了,這樣纡尊降貴的前來豈不讓人受寵若驚?

高楚沒出聲,只是徑直看她。梅香沒聽見聲響,不由心中疑惑的擡起了頭,卻見他似笑非笑的溫聲道:“梅香不必跟本王客氣,不過就是一瓶藥而已,若是你能多多善解人意些,日後自是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

這句話裏包含的意思極為廣泛,何為善解人意?說白了那就是想他所想,急他所急,她又不是神仙掐指一算便知世間事。好處誰都喜歡,可得之前得掂掂自己的斤量,別到時候魚沒吃成,反倒惹了一身腥。

“王爺有事但管吩咐,做奴婢的無有不從。”

高楚像是很滿意這樣的姿态,笑眯眯的點點頭,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梅香微怔了下,還是拖着兩條殘腿,慢騰騰的晃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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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楚拿起桌上了藥瓶打開,倒了些在手心上邊搓邊道:“周醫官說,此藥雖好,用時需得好好揉開。”眼睛向下掃去,“把褲管挽上去,本王給你揉兩下,你且學學——”

梅香道:“……”

“愣着幹什麽,還不動手?剛才還說無有不從呢,怎麽才眨眼的工夫就反悔了嗎?快些坐過來,藥都已經好了。”見她不動,伸手就要過去拽她。

梅香幾乎是沒怎麽猶豫的‘撲通’聲就跪了下去,一副哭腔的道:“王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就念在奴婢侍候王妃還算盡心的份兒上,好歹留奴婢一具全屍吧?”

高楚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麽?本王不過是給你上個藥,何時說要殺你了?”

梅香眼圈兒發紅,顫顫微微的道:“王爺或許不覺得怎樣,可此事若是傳将出去被人诽議,還不如此刻就殺了奴婢,至少還可留個清白的名聲。”最後一句已經細若蚊呓,似生怕再惹惱了高楚。

高楚舉着手掌僵在那裏,本來笑眯眯的俊顏冷了下來,一雙眼也柔光盡斂,面無表情的看向雙肩在微微顫抖的梅香,這副可憐羸弱卻透着固執的模樣,讓他覺上很刺眼,心頭突湧而來的不甘夾雜着怒火幾欲讓他失控,一拳重重捶在桌角‘嘭’的聲悶響。

“王爺——”門聲響動,福德全和兩名隐身的暗衛沖了進來。

高楚根本沒回頭,只是狠狠瞪着垂首跪在那裏的梅香,回手拿起藥瓶,用力往桌下墩了記,眼見它歪倒眼明手疾的又給扶住,不太自然的冷哼了聲,遂甩袖而去。

直聽見幾人的腳步聲出了屋外,梅香方才長舒了口氣,扶着桌身緩緩站起來。這秦王府跟她還真是命裏相克,不過将才兩日就已經跪了又跪,弄不好還真像夏荷說的這腿得跪成了跛子。

信手拿起打開的藥瓶,放到鼻下聞了聞,若有所思的愣了下神兒。

“梅香姐,你還好嗎?”夏荷從外面進來,由頭到腳,從上至下好生的打量。

梅香收回了思緒,沖她笑笑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王爺開恩給了良藥,我的腿也能更快些好了。”

“哦,那就好。剛才真是吓死我了,你說王爺他怎麽想的到咱們這裏來了呢?也不知道王妃那裏聽沒聽到動靜,會不會多心啊,覺得我們跟晴柳那浪蹄子一樣?”夏荷有些擔憂的道。

“怎麽會呢,你別胡思亂想。”梅香拍拍她的肩頭,視線卻是投向窗外,朝着主屋方向深深看了眼。兩處只隔不過數丈遠,風吹草動都瞞不過,這麽大的動靜那邊又怎麽可能聽不見?

難道說魏明珠如今有了那麽大的把柄攥在高楚手上,便只能聽之任之不敢稍有違抗?如果當初她知道這些內情,還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入國公府嗎?

答案是肯定的,就算她真的知道,仍然還是會這樣選擇。魏明珠于她而言,是可以遮擋的盾牌,卻也是她需要去保護的人。因為,她欠了李侍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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