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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陽偏西,東軒半敞。
梅香撐着剛繡完的帕子看了半天,拙劣生硬的針角将好好的一朵紅梅愣是糾的半殘,勉強能看出是朵花的模樣,至于品種則待商榷。
夏荷說她什麽都好,就是對女兒家的東西不大上心。平時身上香囊、荷包的不帶半個也就算了,連方帕子都素的連朵花都不繡,若是以後嫁了人,光這一點都能讓婆家壓得擡不起頭。
就為這梅香被她念叨了老半天,實在是抗不過去,只得撐了繡繃巴結請教了一番,又老老實實練了一個多時辰,而成果現在就在手上。
梅香也知道自己的繡工委實有些拿不出手,原本小女子閨閣的那些年裏她都幹了別的,就是這還是當了婢女後練的,能弄出個大體概就算不錯了,至少黃黃的花蕊,紅色的花瓣還是能分得清楚,至于是否粗劣也就那樣兒了,反正也是自己用,醜俊自己不嫌就行了。
福德全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臨窗對着帕子,一張臉皺擰得快成苦瓜了。這倒是讓她平添了幾分活潑趣味,跟平日裏的靜怡寡淡大不相同。
梅香先一步聽見了腳步聲,随手便把帕子放進了衣袖,擡眼溫笑打了個招呼:“福公公,怎麽得空過來了,可是有事嗎?”
“梅香,拾整下吧,王爺傳你過去問話。”
“公公稍候,待我回了王妃便跟你過去。”梅香心中隐有猜測,倒沒有多少驚訝之色,出了房門便去了主屋,福德全也随其後依禮向魏明珠問了安,這才帶着梅香離了安和宮,前往秦泰殿。
“王爺傳喚梅香,公公可知是何事?”梅香一路上暗自留意了下福德全的神色,并沒覺得有任何不妥,應是不需要太擔心。
福德全跟在高楚身邊日子也常了,似這等傳喚的差事也不是頭回幹了,被打探問詢也是常事,若是往時随口應付三兩句也就是了,只是今日卻多了些耐心,道:“先前柳小夫人見了王爺,提及了兩日前在安和宮裏的事,梅香你可是說了什麽,估摸着王爺叫你過去就是問這個。”像這樣的話其實以他的身份是不便透露的,可他打着主意賣梅香個好兒,倒不介意深說些。
“多謝福公公提點。”梅香這回算是徹底有了數,話風一轉,微笑道:“我等人初來王府,凡事不明還需多多仰仗公公提點一二,待得來日禀明了王妃,自然不忘公公的好處。”
福德全慢悠悠道:“旁人就罷了,我可顧不了那麽許多人。”言外之意也就說,我對你梅香一個人是這樣,其他人我可不管。
這也就意味着這份人情格外的重,梅香鄭重道:“我明白了,先行謝過公公。”她沒有去問為什麽會有區別對待,即使是問了也未必會得到真實的答案。
人不怕有所圖,怕只怕無所求。雖說目前還不知道這福德全看上她此時身份所能帶來的某種利益,但是只要他感興趣,就可以得到相應的回報。單就目前的處境而言,這正是她所急需的。
當然,即便是這樣,該給的好處自然也得給,倒不在于名貴多寡,只是示出個姿态,讓對方知曉她梅香不是個不懂得回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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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醉仙居’裏除了酒菜拿手,茶品也是難得,待得哪日公公得了空閑,梅香請公公吃茶去。”
以福德全現今的身份,趕上來巴結的人不知凡幾,什麽樣的好東西沒見過。若是此刻梅香也學着旁人往他手裏塞綻銀子,撸只手镯、釵子什麽的反倒讓他小瞧了去。
若是前些年他還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太監興許樂不得了,可如今他倒是真不缺那點子東西。相比起來,他更是在意名聲。表面上看他這總管太監威風八面,實則又有多少人掂記着他這個位置,暗裏太多雙眼睛盯着他,就指望着逮個大錯一把揪他下來。
這梅香是繼王妃身邊的人,若是被人說道他這太監總管跟安和宮走的太近,難免會引起某些人的反感,便是王爺那裏都不會太高興。
正是因為如此,他向來跟前府後府各宮院的人都保持着若即若離的态度,不會太親近也不會太冷落。今日之事他之所以會主動示好,一則緣于心中猜測,二則也是有意拭探,倒是看看這梅香到底值不值當他做出違常之舉。而現下看來,倒是沒讓他失望。
‘醉仙居’裏請一頓茶水,即全了面子,又不會過于奢張,又能表明心跡。
這一句話裏倒是諸多考量,細細品來才識內裏玄機。若是不知情者,輕易就能忽略,很容易讓人誤解此行徑過于小家子氣。
那柳氏之言倒也全非誣陷,這梅香心智的确過人,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能替他衡量出利弊來,做出最合适之舉。
福德全暗自贊了聲,道:“喝茶好啊,本公公也學學那些名流雅士,附庸一下風雅。”
梅香明白他這是懂了,前面眼見就是秦泰殿,便不再言語,稍慢了些腳步,跟在福德全身後微低了頭前行。
小太監順子在房門外聽了半天,等見着福德全帶着梅香出現時,那臉上擔憂憐憫的表情越發的明顯,湊上前想要說點什麽,又擔心離的過近被裏面的主子聽見,只能欲言又止的喚了梅香聲‘姐姐’,後面的話沒說出口,那意思無非就是自求多福。
福德全把他撥愣到一邊兒去,安慰梅香道:“你也用不着太害怕,王爺不是那不明辯事非之人。”
梅香點點頭,乖順的站在旁邊,等着他進去禀明了裏面的人好傳喚。
順子見她低頭進去,不無擔憂的跟福德全道:“師傅,梅香姐她不會有事吧?”師傅去叫人的這一會兒工夫,裏面的柳氏可是沒少說安和宮那邊的壞話。王爺一直聽着,偶爾應上兩聲,也聽不出喜怒來。
福德全隔着門板朝着裏頭瞅了了眼,嘴角挂着絲笑意:“放心,出不了大事。”在他看來何止出不了大事,怕是小事都出不了。看似吓人,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自家主子的性子他也算能摸到個一二,這幾日裏就是在鬧點小脾氣,想主動過去見見人家又有些抹不開臉面,恰好柳氏來告狀,正好給了個好借口傳喚過來。
那柳氏若是知道王爺的想法,怕是腸子都得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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