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日出天際,光芒乍現。

清晨時分,秦王府的下們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作為性情良善的主子也是秦王繼妃魏明珠身邊的近前婢女,夏荷和梅香這時候還不到當值的時辰最是悠閑不過。

梳洗完罷後的夏荷坐在桌前喝着溫茶吃着小點,翹個二郎腿兒看着正對着銅鏡正蘸着濕巾擦着眉毛的梅香,瞅着她面前放置的指長的四方瓷盒,忍不住開口道:“還說你那是什麽聖品,擦了這麽久也沒見多長根眉毛出來,眉色也還是那麽寡淡。要我說梅香你是被人給騙了,白白花了二兩多銀子,真還不如拿塊兒生姜來擦擦,我可聽說那玩意兒生發最頂用,要不你也試試?”

“還是算了吧,聽來的野路子哪裏有這大夫開的藥準成。”梅香笑笑,手上動作并沒有因此而停下,方盒內清水似物在眉毛上反複擦拭了幾遍後,這才作罷。

到底是沒幾分把握,夏荷見她不肯倒也沒再深勸,只是瞅着她的側臉,頓了會方道:“梅香,他們說咱們四人裏頭你長得最差,其實我倒不這麽覺着,你也就那兩條眉毛帶着整個人寡淡,若是眉毛再深些一準兒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偏你就是不聽,說什麽眉墨用多了傷了根本,怕再也長不出眉來,可倒頭來還不是這樣,就沒見你這樣兒的。”

說話的工夫梅香也拾整好了,合上了方盒小心的收了起來,只在面上撲了薄薄一層米粉,略黃的顏色将本來白皙的肌膚礙是降了一等下去,又惹來夏荷一陣嘟囔:“光顧着那幾根眉毛了,臉上反倒不上心了,這米粉最是不顯臉色,你偏偏非要去用,真不知你腦袋瓜子裏整日裏都想些什麽?”

“我還能想什麽,當然是想着咱們王妃了,再就是怎麽把你這個思春的小丫頭嫁出去。”梅香站起身笑着調侃道。

“梅香,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讓你再胡說八道。”夏荷羞紅了臉色,嬌嗔的作勢要撲過去。

“哎,我可沒胡說,也不知道是誰整日裏捧着個香囊笑的傻兮兮的,叫你半天都不應聲。”梅香拿昨日裏發生的事打趣道。

夏何似被說中了心事,臉上更紅了。

梅香見此心知自己猜測的沒錯,緩了語氣溫聲道:“可別怪我這作姐姐沒提醒你,若真是有了意中人,私下裏也不好牽扯,還是禀明了王妃,讓她作主才好。”

她們都是陪嫁丫環,最好的結果就是能被王爺看中擡了妾,若是能再有個一兒半女也算是終身有靠了。這也是大多做丫頭的願望,晴柳就是其中一個。

這些夏荷也都明白,可她卻是生不出這樣的念頭,只要一想到高楚那張冷臉,還有那些傳聞,她就怕的要命,別說什麽侍候了,光是在他旁邊多站上一會兒兩股都直打顫,若真有那麽一天,八成還沒怎麽地她就得暈死過去。

梅香見她神色黯淡下來,有些于心不忍的道:“夏荷,你倒也不用想太多,你我雖說都是陪嫁身份,可是只要王妃同意旁人也說不得什麽,若是你與那人真有情意,倒不妨求個恩典,也不是就成不得。”

想到魏明珠一向的脾性,夏荷頓時眼睛一亮,可随即想到了什麽又重新黯了下去。

梅香是什麽人,只消這一下就猜出了內裏的症結所在,拭探的問了句:“莫非那人還不知道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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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夏荷撅了嘴巴用力的點了下頭,道:“我只見過他兩次,一次是我掉了香囊他叫住了我,一次卻是遠遠的瞧着未曾說話。他,并不知道我、我——”

“我、我什麽我?”梅香斂了好臉色,擡手敲了下她羞的快要垂到胸前的腦袋,一如長姐的身份訓斥道:“只見了兩次面便害了相思,你這丫頭是不是犯傻?且不說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何等為人,什麽樣的心性,便是知道了又如何,萬一他家中已經有了妻小,難道你還要上趕着過去給人家做妾嗎?”只憑兩面便讓夏荷鐘情,想必那人是有些風度,不可能只是下頭哪個粗仆小厮,能時常出入王府裏的無非就是長史司內的大小屬官,或者是上門的哪位賓客,可不管是哪種都不是一個簽了賣身契的丫環可以奢望的。執迷不悟的結果只能換得悲慘結局,她并不想這種事發生在一個心地單純、活潑爽直的人身上。

“我也知道是我一廂情願,他那樣的人又怎麽可能看得上我這樣的丫頭?”

“夏荷,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這樣的你真的很好。”梅香看了遠處,淡淡的道:“其實官宦人家未必就是好,都只是表面上光鮮罷了,暗裏的苦又有多少誰能知道?前一朝還風華榮耀,轉眼就落得操家滅門,親死友亡的下場,反倒不如尋常百姓家和樂安穩。”

夏荷知道她曾經是縣丞之女,因為受了親戚牽連才被發賣為奴,只當她是想起以前當千金的日子有感而發,剛想開口安慰兩句,卻被她打斷。

梅香恢複了神色,轉頭溫笑道:“夏荷,別想着給有錢有勢的人家當妾了,尋個老老實實的莊戶人家做個正妻不是挺好嗎?到時候讓王妃多貼你些賠嫁,一輩子不愁吃喝安安穩穩的給人當人妻為人母,不用整日裏跟衆多的妾争寵,勾心鬥角,只守着自己丈夫和順到老,這樣的日子不是更快活嗎?”

夏荷想像着她勾劃出來的遠景,忍不住有些動心:“好像是挺不錯的哈?梅香姐,難道你也有這樣的打算嗎,将來也想嫁到莊戶人家裏去嗎?”

“是啊,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澆種田園,男耕女織,若是能這樣單純的活一生,倒也不錯。”

窗外打掃的小宮女恰好聽聞了這句話,回頭與人閑話時便順嘴說了出來,不想一傳二,二傳四,到了後來竟然成了王妃身邊的陪嫁梅香是個沒出息的,竟然放着文人雅士不喜,倒是愛那種地的泥腿子。

未出三日,王府裏頭的各主子、下人全都接到了信兒,王爺本着親農的新政,準備着攜府出游,到下頭最大的莊子裏親身農務。

盛夏的天兒,光只坐着都是一身的臭汗,下了這樣一道令,也真心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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