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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珍殿聽着像天界貯藏重寶之處,實則是個堆放雜物的所在,仙官制服、典儀用品、祭祀犧牲種種都往這扔,真正的重寶都在天帝手裏看着。
此時已入夜,值班仙侍都已回家,只剩下一個人正慢悠悠地拎着抹布東擦擦西掃掃。半空中忽然掉下來一個靈珠,那人反應奇快,閃身避過。
靈珠雖落在地上,卻并未摔碎,而是在地上放出了微茫。那人慎重地環顧四周,才上前謹慎地将其拾起,只見一行小字在靈珠中若隐若現。
赤霄劍失德,熾焰麾仍在,揭竿否?
空中有女子盈盈笑道:“風蝕君,你可真夠小心。”
風蝕君微微苦笑:“你不怕我轉頭就去告密?”
“你告呗,反正倒黴的又不是我……我只是來傳個話。鳳凰讓我告訴你,你只需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不願,他也不怪你。但你若告發了他,陛下也不會将他怎麽樣……不過啊,咱們陛下可不喜歡叛徒。”
風蝕君沉默片刻,道:“我早聽聞天帝天後彼此都有積怨,如今也不過是貌合神離,現在看來天帝待殿下是不薄,倒是殿下變了很多。”
氣流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情啊愛啊的事情,我一向找不到感覺。但是他們兩個的感情,也只有他們自己說的清楚。”
殿內靜寂無聲。片刻後,他嘆道:“饒了我吧,磐石本非生靈,修行不易,我苦修十萬年才成了人形,還不想魂飛魄散。”
錦覓幽幽道:“你別求我啊,我啥也不知道,我只是過來替我朋友送個信。”
她看着風蝕君拎着抹布,慫着肩膀倚在櫥櫃上,一時有些走神。
若無大戰,五方天将并不常駐主營,而是分別駐守各處疆界,輕易不聚頭。
那回旭鳳要參加軍中慶功宴,本來只想帶潤玉去的,結果她也死皮賴臉地跟着去了。武神也看不上每天摘星弄月的文弱大殿下,倒是錦覓爽朗率真,酒量也不差,頗投這些神将胃口。
喝到最後這群人都有些上頭,就從那坐地分人頭。鸱尾君和邾吳君甚至還為擎城王的腦袋差點打起來。另三人在一旁笑得發瘋,只有旭鳳還試圖拉架,一邊怒道:“十大魔王,你們一人兩個,只給我剩個魔尊?”
五天将中唯一的女将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殿下莫急,女人提着兩顆頭也不好看,屬下就将固城王和焱城王拱手相讓了。只是三顆頭,殿下可怎麽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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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鳳嘿嘿一笑,從桌上提起兩根黃瓜,又拿起一個蘋果插在黃瓜上,耀武揚威地高高舉起,結果手剛擡起來,就兩眼一翻,撲通倒在了潤玉身上。
黃瓜蘋果次第摔成兩半,綠汁四濺,糊了錦覓一身。
那群人還在狂笑:“快來人啊,殿下駕崩啦!”
氣流一聲長嘆。
“你們當年是何等意氣風發,但凡聚首,戰無不勝……現在燎原君負傷退役,邾吳君回了堆雲村種地瓜,汝瑾氏去了魔界。就剩你和鸱尾君在天界,但他已經是咱們陛下的人了。”
話音剛落,那團氣流便慢悠悠飄離了藏珍殿。
風蝕君靠在架子上,一動不動地低着頭,好像一具廢棄的木偶。半晌,他才五指箕張,将這枚靈珠在掌中捏成了齑粉。
棠樾小的時候,對他自己的身世一直心存疑惑——到底是他母神給他父帝戴了綠帽子,還是他父帝給他母神帶了綠帽子,還是他确确實實是抱養的?
起初他聽到的說法就是風息那個版本——天後剛與天帝成婚不久後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跑回魔界,也不知道怎麽地,就被天帝捉奸在床了,兩人自然又打了一架。結果旭鳳手一抖,刺傷天帝,自己也因愧疚辭了魔尊之位。
而當時和旭鳳在一起的白龍女則銷聲匿跡,後來只有零星龍族見過她,都說她懷孕了,如果她的孩子是那時生的,就理應和棠樾差不多大。
事實上這并不能作為天後背叛天帝的證據,而棠樾也更談不上是天後和那個白龍女的兒子,然而這些流言卻一度甚嚣塵上。天帝震怒,把散布謠言的人都挨個罰了一遍,卻是屢禁不止,最後他幹脆也懶得管了。
而在此同時,天後對他的态度卻來了個大轉彎。本來旭鳳對他也不錯,還經常把它放在膝蓋上順鱗,結果有一天也不知道咋回事,天後忽然一臉冷漠地走進來,提溜着他的尾巴就往外走。
棠樾突然被倒吊起來,吓得在空中亂扭,掙紮着立起上半身,兩只前爪勾住他的滾金袖口。它驚魂未定地用才冒尖的角讨好地蹭了蹭他手腕,哀鳴一聲,試圖讓他消氣。
這招果然好使,天後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終于把拎着尾巴改成捏住他身體中間。
旭鳳到了紫微宮,就把他往潤玉眼前一扔。他一碰到堅硬的桌面,立刻就卷了起來,尾巴“啪”地甩進了墨汁裏——不像他打斷腿也要梗着脖子的父帝,倒像一只被吓得把頭埋進羽毛裏的雞崽。
旭鳳靠在玉案上,冷冷道:“兄長,你和那位白姑娘,你們什麽意思?”
潤玉神色不變,依舊是溫和淡然。他把鎖成一團蚊香的小金龍從硯臺裏拎出來,也不嫌棄它一身墨汁,緩緩用法術擦拭着:“你難道懷疑它是我和白龍女的兒子?”
“你以為我不知道兩條銀龍也生得出金龍?……我沒有問你這個。你愛和誰生和誰生,我只想問你和她是何時認識的?”
“她并無道侶,卻先有身孕。我見她可憐,方才同她商議如何安置她與幼子。”
旭鳳氣笑了。棠樾記得他聲音都在發抖:“你當我是傻子麽?你們方才那表情是在聊如何安置?”
“……”
“那時我雖精神恍惚,可我不至于把她錯認成你。現在想來,只怕是她用了幻術……我聽說她是在我回到魔界後才到了魔界,而你怎麽就那麽巧,就在那一刻闖進塔裏,看見我和她在一起……”
潤玉手指順着小金龍的鱗片一遍遍捋着,道:“你想說什麽?”
“你是不是故意讓她接近我,又故意傷在我手上,想讓我聲名狼藉,讓我因愧疚辭去魔尊之位,從此再不能威脅你的神座分毫。”
他父帝就嘆了口氣,就像任何一個被老婆質問是不是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勾三搭四的男人。甚至話都不說了,就一副“你無理取鬧你随便說說完出去”的鹹魚表情。
他不說話,旭鳳也不說,過了半天他眼見旭鳳坐在桌子上就不走了,只好道:“旭兒,你如果喜歡做天帝,你來做就是了。”
旭鳳沉沉打斷道:“我只想問你,那件事是不是你和白龍女一手策劃的。”
潤玉平靜道:“不是。”
旭鳳冷笑一聲。
潤玉繼續道:“你心中已有了所謂真相,解釋再多又有何用呢?”
你看看這話就太不地道了,這不明擺着“老子就是驢你可你沒證據嘻嘻”。棠樾一邊走一邊想,這要是他,怕是氣得抓起硯臺就往他熊臉上糊去。
他在自己的寝殿門口站住,怔怔片刻,正要進院,忽然聽到有人滿嘴騷話:
“小姐姐,我跟你講我在人界玩的時候做過十幾年看相先生,一看一個準,你還別不信……手相不看麽?那看面相也是好的……哎小老弟回來啦?”
風息沒個正形地趴在石桌上,正轉過頭看他,對面是正襟危坐的神厄,腰身是武者那種無時無刻不在警惕般的繃直。
桌子上時一盤迷之物體,似乎是爆炒胡蘿蔔絲,質感油光水滑,色澤幽暗深沉,簡而言之看起來就沒法吃。
棠樾走過去道:“天色已晚,二位不休息片刻?明日早上還有朝會。”
風息道:“我們在等你啊,我看你這宮裏連個人都沒有,閑的蛋疼還給摸到後廚你炒了個胡蘿蔔絲——話說你們天界這蘿蔔怎麽這麽多腿呢?”
棠樾額角就是一跳,雖然各宮都配有後廚,但他平日都是在天帝天後那裏蹭吃蹭喝,璇玑宮這個自從他搬進來就愛吃灰。
棠樾:“……謝謝你啊。”
他夾起一根蘿蔔絲,謹慎地在尖端咬了一口,立刻就僵在那裏,一時不知道是先告訴他這個叫紅花參,一千年靈力才換得一株比較好,還是先告訴他你是個靈魂廚師比較好。
所幸風息自己心裏有逼數,他見棠樾一臉日了狗的表情,尬笑一下,撓頭道:“這個……平日都是我娘投喂我,在外面都是變成龍下水吃活魚的……咱們水龍玩火也不太專業,你将就些許吧。小姐姐也嘗嘗?”
神厄冷漠道:“我不小,也不是你姐姐,而且我不吃你們龍吃的東西。”
風息:“……”
棠樾看他吃癟,心中暗爽。他本來抱着寧可舍生取義也不能失禮的心态把一整根蘿蔔絲塞進嘴裏,放下筷子反倒發起了呆。
風息尴尬道:“那個……實在不能吃就別吃了,你還好嗎?怕不是毒傻了?”
棠樾回過神來,搖頭,微微一笑:“難得有人來我宮中做客,也不妨舍命陪君子。”
神厄道:“天帝之子身邊怎會冷清?莫非是你不得天帝與天後寵愛?”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你不要這麽直白啊。
棠樾只得解釋道:“并非如此,父帝待我很好,也曾安排同齡幼童與我一同讀書玩耍,是我自己資質平庸,許多地方比不過他們,連說話玩鬧時也往往反應不及。我不願在人前示短,丢了父帝的顏面,便每每繞着他們走。父帝發覺我在躲他們,與我談過一次,便再不強求其他上神将子女送到我身邊來了。”
因為這事,他又被旭鳳嘲笑一頓,說他沒他父帝的心機就算了,連他自己的爽朗勇武都沒學到一半去——他也不想想那是以前,現在他自己不也每天躺栖梧宮喝肥宅快樂水。
風息安慰道:“沒事,我活了999歲,也沒見過幾個和我差不多大的龍。”
說到這棠樾就想到了一個嚴肅的問題——他起初以為風息說和他一樣大是在強行攀關系,可在他母親白夫人面前也是這麽說的,不似作僞。說到白夫人,他就想問一個問題:“你為什麽會……”
你一條野龍,為什麽會尚未成年就被我父帝招納為水神,為什麽我父帝好像與你母親很熟?但話一出口,他又覺不妥,于是臨時改口成:
“你為什麽會……會和我一樣年紀?”
風息驚奇道:“你這話說的,我們當兒子的管天管地,還能管老子娘什麽時候生你不成?”
棠樾尴尬地轉頭,低聲對神厄道:“姑娘如今年紀幾許?”
神厄搖頭道:“不知道。”
風息:“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麽?就算不知道生日,也總不能不知道是哪一年生的吧,難道你父母記性不好?”
棠樾心想這不是廢話,她這個性子一看就是從小沒爹沒娘,野生長大的。
果然,神厄淡淡道:“我父母在我不記事時就亡故了。”
風息:“……沒事,我雖然有個娘,不過我也沒爹。”
難怪就跟條鼻涕似的粘在他媽身上,棠樾不無同情地想,只不過他不好意思戳人痛處,于是便強行轉移話題道:“神厄姑娘,我有一事不解。女娲谷禁地既然如此重要,為何女娲族只派了你一人駐守?”
風息立刻插口道:“你兄弟姐妹叔伯大爺估計都出門浪去了,我在女娲谷轉悠了一千年,也沒見人管過我。那地兒方圓十裏除了我和我娘就沒第三個人,怎麽偏偏那天就碰到你了?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因為……”
說着看了一眼棠樾,拼命暗示他承認自己是個掃把星。
棠樾怒道:“你怎麽不說自己趁人家神厄姑娘家屬出門,孤身一人時在其門前蹲守千年,究竟是何居心?你個舔……”
風息:“舔什麽?啊,你以後就是這樣當天帝的嗎???”
神厄緩緩擡起手,掌中頓時金光躍動,院內只聽“嗡”得一聲,似有靈力流散開,整個區域頓時一片死寂,他倆嘴雖然還在一張一合,院內卻連風吹過花草的沙沙聲都沒有了。
棠樾雖早已領略過她的實力,此時卻依然心驚不已。他自己再怎麽菜也是天帝和鳳凰養大的,而風息也是強大的應龍,竟然一舉被她壓制,發不出半點聲音。
待到神厄覺得耳根清淨過來了,她才解了噤聲領域,看向棠樾:“女娲後人之事,旁人大多一知半解,歷任天帝卻是口耳相傳的。你身為儲君,難道也如野龍一般無知無覺麽?”
棠樾老老實實回答:“許是我天資愚鈍,能記得住平日所學已經不易,父帝未曾同我說起此事……請姑娘賜教。”
“女娲并非是女娲後人的祖先,而是我們的母神。”
棠樾一愣:“女娲以黃土仿照自己與伏羲的模樣捏制了女娲族,又以繩結在土地上遍灑泥漿,批量創造了人族,可女娲早在舊神時代便已隕落,若她是你的母神,你……你豈不是比天界誕生的還要早?”
舊神時代,世上只有上清天,沒有位于人界與上清天之間的天界。先有女娲持五色石補天,力竭而亡,後有元始天尊、道德天尊和靈寶天尊三位舊神将上清天的一部分清氣下沉,創造了天界,并請龍鳳等壽數長久的神族創建天庭,治理六界。
而神厄及其兄弟姐妹卻是女娲親手創造的,那不就意味着她已經活過了千百萬年?
“如果有人告訴了你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你會怎樣作想?”
潤玉抽走了他手中的書簡,問了他一個書中沒有的問題。
“要……要看此人能否給得出合理的解釋。”
潤玉搖頭:“在那人解釋之前。”
以棠樾的腦子而言,會背書已經很不容易,他并不指望自由發揮。但潤玉已經問了他,他只好硬着頭皮道:“為君者當廣納群言,既然對方有此一說,當首先信起事出有因。”
潤玉微微一笑,走到窗前,将書本放在他的桌子上,背對着他道:“不對。你是天界的儲君,任何人都會為了任何目的對你說謊。你在聽到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時,首先要認為那人在說謊,并抱着那人在騙你的先見去聽他的解釋。”
棠樾坐在床上,呆呆看着他。他本該說“兒臣受教”,可他卻不受控制一般,未經思考,本能地反問道:“父帝,您也會對我說謊嗎?”
潤玉背着手,站在窗前。清幽的月光照得他的眉睫發出銀白的反光,他目光晦澀難懂地注視着遠方,一言不發。
一直到氣氛沉凝到棠樾想要為自己的莽撞道歉,他才轉過身來,神情已恢複如常,柔聲道:“人們說謊,往往是出于恐懼或者欲望。父帝是怕你呢,還是圖你什麽呀?”
室內的月光忽然柔和了不少。
空氣也松弛了起來,棠樾呼出一口氣,和他相視一笑。
風息道:“你怕是在驢我。”
棠樾摸了一下額頭,回過神來。
神厄沒有注意他那一剎的遲疑,搖頭道:“女娲族的壽數并非無窮無盡,而且不可繁衍。父神正是慮及此,才創造了沉眠之法,讓我們次第蘇醒,同一時間內只有一位看守禁地。而我是最後一個,我若死了,禁地無人看守,故此我與當時的天帝商議,自行沉睡,若禁地不生變,便萬年蘇醒一次。三日前,我卻意外提前蘇醒了,而禁地并未生變,大概是末法時代也要結束了。”
風息翹起二郎腿,掰着手指頭算道:“宇宙還是個蛋時叫太古時代,盤古開天後三清誕生,叫舊神時代。舊神時代完了神治時代,神治時代完了末法時代,末法時代完了叫什麽?無法時代?”
神厄神色凝重道:“母神曾預言,天地間的靈力徹底消散後,就是人的時代。”
風息卻放下心來:“那還早得很,到時候我們自己都涼了,我管後人死活。”
棠樾沒有聽見他們後來的争論。他微微低着頭,手正放在膝蓋上。
他的手已經冰涼。
他驀地站起身,恍惚道:“兩位慢聊,我突然想到還有事沒做,先走一步。”
風息和神厄同時轉過頭去看他,棠樾起身就走,還險些在門檻上被絆倒。
背後的風息在後面喊道:“小老弟你幹什麽去!小老弟別走啊!”
棠樾沖進了天帝居住的紫微宮,才從一團亂麻中掙脫出來。此時夜風習習,他背上的汗被吹得冷透。
他站在了宮門口,才覺得自己的想到的質問是毫無道理的——你明知道女娲後人還沒有醒,為什麽還要我去請她?
你和風息的母親到底是什麽關系?為什麽風息還未成年便被欽定為水神?到底……哪一件事才是順便?
他想起來第一次對神厄說自己是天界來使時,她那表情變化雖然細微,卻看得出是在說“你驢誰呢”?
但這題太好答了,他自己都能現說出幾個十分可信的理由。因為繼位倉促交接不善,先天帝沒說清楚,因為他的耳目路過女娲谷順便發現了這件事告訴了他,因為黃泉震動他猜女娲後人醒了。
至于風息嘛emmmm因為他強啊,天資卓越啊,我預定個大佬當水神還不行嗎?
至于跟白夫人怎麽認識的,我不是跟你媽說過嗎,扶貧拯救失足婦女啊?
棠樾站住,嘆了口氣。他正要打道回府,忽然看見邝露走了過來,對他微施一禮,然後道:“殿下是來向陛下詢問明日朝會之事嗎?”
棠樾咳了一聲,覺得自己笑容十分幹燥:“咳……正是。兩位客人身份不凡,棠樾也甚少招待人界來的貴客,有些地方不問過父帝,只怕禮數不周。”
邝露微微一笑:“那殿下須得快些,再晚陛下恐要去栖梧宮休息了。”
棠樾本已經想開溜了,結果被人逮了個正着,這回不去也得裝裝樣子去轉一圈了。
潤玉已經走了。紫微宮門窗緊鎖,他爹估計又去搓悠他後媽了。十次去栖梧宮,天後得有八次說自己睡着了恕不接待,讓他自己滾去隔壁,他爹也聽話,就安靜地抱着鋪蓋去隔壁睡冷炕了。
此時棠樾已經冷靜下來。他習慣性地順手一推門,正準備打道回府,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對。
他謹慎地在指尖附上一絲的靈力,輕輕點在門前,發現這座宮殿內竟有一個巨大的結界。
以潤玉的修為,這座結界雖是随手構成的,也擋得住九成的人。不包括棠樾,因為他的設界和破界之術都是潤玉教的。
棠樾本不該聽他爹的牆角,可卻鬼使神差一般,在結界上破開了一個不會被察覺的小口。
屋內有兩個人的聲音,其中一個赫然便是白日裏見過的白夫人,她聲音冰冷,似在壓抑怒氣:“當初約定了待他成年,再讓他随你到天界,可他未滿千歲,你就将他從我身邊帶走……”
潤玉打斷道:“事已至此,譴責無益,你還有何事?”
“我本就是來譴責你的,你自己憂國憂民,不要拉上我和風息,我有何打算也輪不到你來管。”
“你既然只是譴責,便不該來這裏,也不該冒險來見我。何況,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一陣沉默。
白夫人嘆氣:“也是,他自己的決定。你好好照顧他,防風集之事,我……”
潤玉忽然道:“噤聲!”
他話音剛落,整個音障結界驀然加固數倍,片刻後,宮門從內撞開。潤玉負手站在門口,神情凝重,而屋裏早已無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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