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探病

【假藥引,真禍心】

“驅蟲?”

謝木佑剛夾起一個糕點,聞言擡頭看景安,有些傻氣。

景安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指了指自己:“驅蟲。”

謝木佑遲遲地回想起昨天的事,頓時失笑。

“你等等。”将糕點囫囵個地塞到嘴裏就往外走。

“诶……”景安收回手,撇了撇嘴,心說下次還是等他吃完飯再講正事吧。

很快,謝木佑就回來了,手上拎了疊在一起的藥包。

景安嘴角抽了抽,雖然他似乎不知道是什麽,但是莫名地覺得……嘴巴有些苦。

正猶豫着要不要先走為妙,就被謝木佑拽住了手腕。

他看着謝七修長手指捏着自己的手腕上,蒼白的手指映襯在純黑護腕上顯得格外的沒有血色。

“你……”景安剛想說些什麽,手心就被塞了一包塑料密封袋,裏面有幾個白色小藥片。

“喏,驅蟲的。”

這麽……簡單?

似乎有哪裏不太對。

景安拿起塑料袋,發現背後用圓珠筆寫了兩行字——

兒童驅蟲藥,服用一次,一次2片。

景安:“……”

片刻後,謝木佑終于沒忍住,扶着桌子肩膀直抖。

景安磨着牙,把藥片摔在桌上,沒好氣道:“別忍了。”

謝木佑頓時就沒忍住,笑得景安臉色越來越難看,才堪堪止住了笑:“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讓我給你驅蟲的時候表情好乖。”

乖?景安覺得謝七視力絕對有問題,索性不搭理他:“那你這堆藥呢?”

謝木佑拎起綁着藥包的細麻繩,神秘兮兮地說:“我們去探病。”

***

“謝七。”

出了電梯口,景安突然叫住了謝木佑。

謝木佑偏頭,眉頭及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環視四周:“有什麽不對嗎?”

“不是。”景安別開視線,步子卻怎麽也不肯動了。

直到謝木佑作勢要掏符紙了,景安才清清嗓子道:“你回頭自己也去看看醫生,補補血氣。”

謝木佑一怔。

景安已經快步上前,直奔蘇複鑫的病房。

剛要開門卻發現謝木佑還愣在原地,他略微不自在地動了動眼球,欣賞完了天花板移回視線時看到那人還是沒動,不耐煩地道:“傻站着幹嘛呢?”

謝木佑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邁開步子:“嗯,來了。”

病房裏。

景安意外地看見了病床前用毛巾給他擦拭額頭的李晴。

景安回想起她先前的那些說辭忍不住冷笑,謝木佑卻似乎對此并不感到意外。

“李小姐。”随後視線落在病床上似乎一夜間蒼老了許多的蘇複鑫,“蘇總。”

“你、你們……咳咳、是……”不過幾個字,蘇複鑫似乎都說得十分艱難。

“您先別說話了。”李晴輕聲細語道,“他們就是昨天救了您的,您不記得了,可我都看見了。”

蘇複鑫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狂熱的光,他的手抖着,握着病床的扶手:“二位先生能救我?”

謝木佑笑了笑,走上前去:“你的病不是我救,是藥救。我知道你得了什麽病。”

“病?”蘇複鑫拼命地搖頭:“不是病,我沒有得病,我……”

“我能藥到病除。”謝木佑晃了晃手上的藥包。

“可……”蘇複鑫顯然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我去煎藥吧。”李晴起身理了理裙擺,蘇複鑫急忙拉她手卻撲了空,顯然對她極為依賴。

“這二位先生是高人,我信他們。但這藥給別人煎,我信不過。您要是寂寞,我打電話叫小姐公子來陪着您。”

蘇複鑫輕微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景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李晴鎮定自若的模樣和昨天被怨蟲圍困泣不成聲的樣子仿佛不是同一個人,他用鞋尖碰了碰謝木佑。

謝木佑卻搖搖頭,拽了兩張凳子拉着景安一起坐下。

等李晴出了病房門,謝木佑起身拉開窗簾,看向病床上似乎在躲避着陽光的蘇複鑫:“蘇總,我聽你的意思,你一直不認為自己得了病?”他慢條斯理地問道,“為什麽?”

“是……有人設局害我!”蘇複鑫的呼吸聲很粗,就像個老舊的手風琴,“你……你會法術對不對?你……二位救我!多少錢我都可以……”

謝木佑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話:“可我瞧你卻是被人下了毒,此毒不解,多高明的陰陽先生都救不了你。”

“誰、誰誰?”蘇複鑫仿佛想起了什麽,眼睛一瞪:“蛇蠍婦人……罔我還顧及……”

他的手猛地伸向枕頭下,手掌抓着一個紅色的袋子,脫力一般地摔在了地上。

謝木佑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多了一絲譏諷和憐憫,彎腰撿起了那個紅色的袋子。

不起眼的紅色布袋,但借着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景安突然看見了三個金色的字——隐靈寺。

景安看到了,謝木佑自然也看見了,“可惜了。”他喃喃自語道。

嘆了一口氣,謝木佑終于還是發了善心,将袋子遞了回去:“這是平安符。”

蘇複鑫揮舞着手,額上青筋暴起,似乎認定了這個平安符是要害他的。

謝木佑也不再堅持,将平安符收入口袋之中。

再次開口卻是另一個話題:“蘇總是不是改過名字?”

……

李晴端着煎好的藥,看見門外有兩個徘徊的小孩子,莞爾一笑:“爸爸在裏面,阿姨帶你們進去。”

“才不是阿姨。”小男孩沖她做了個鬼臉。

大一點的女孩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找我爸還用不着別人帶。”說罷便拉着弟弟推開病房門往裏走。

李晴不以為意,吹了吹面前的藥碗,黑棕色的藥湯起了一絲漣漪。

她略施薄妝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笑:“乖孩子,叫什麽都沒關系。”

***

蘇複鑫看見自己的一對兒女,卻沒有感到高興,他此刻全都沉浸在謝木佑的話中。

“你原來的名字很好,為什麽要改?你現在的名字和上你的生辰八字,應了八個字——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他改名的時候,絲毫沒有勸阻他的李盼,頓時恨得咬牙切齒。

再看向自己的一雙兒女,也不禁想起他們的體內流着那毒婦一半的血液。

全然想不起或者根本不願想起,自己當初改名時跟風水先生說——“我要最多的錢財,最旺的運勢。”

“走!你們走!”

小男孩驚得躲在了姐姐的背後,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看着自己暴怒的父親。

姐姐叉着腰,兇巴巴地吼着她爸:“你兇什麽?我們走了讓你跟這個賤人雙宿雙飛嗎?”

景安看着一個不過十三歲的女孩對自己的父親用詞卻如此難聽,突然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憤怒。

看起來蘇複鑫和李晴是加害者,李盼是受害者。

可再仔細想想,真正的受害者似乎只有這兩個孩子。

“蘇總。”一直沒有開口的景安也說話了,提醒他.“那是你孩子。”

“不、他們不是!”蘇複鑫似乎氣狠了,猛地坐起了身,指着忤逆他的一對兒女,“誰知道他們的婊·子媽給我戴了多少頂綠帽子。”

景安餘光一瞟,看見說話的過程中謝木佑的手上快速地捏了一個訣。

“您說什麽氣話呢,他們倆跟你長得多像,就連脾氣也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一樣倔。”李晴快速地走過去安撫他,用湯匙盛了一勺藥吹了吹,“快吃藥吧。”

蘇複鑫似乎終于消了火氣,嘴唇剛要碰上湯藥,一句話止住了他的動作。

“等一下,差點忘了,這幅藥需要藥引。”謝木佑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布包,從裏面拿出一根參須。

李晴抿了抿唇:“蘇總體虛,人參會不會虛不受補?”

謝木佑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這是鬼靈參須,最适合蘇總現在的體質。”

李晴有些猶豫,可再一看謝木佑似笑非笑的表情,咬了咬牙接過了參須喂蘇複鑫吃了下去。

剛要喂藥,就被謝木佑阻止了:“等半個小時才能喝藥。”

李晴突然像是松了一口氣,“那我先把藥拿去溫着。”

“請便。”謝木佑說完這句話突然閉目養神。

等到景安聽不見李晴的腳步之時,謝木佑突然睜眸,靠近了蘇複鑫的病床,在他四肢拍上了黃紙符咒。

“蘇總,得罪了。”

再看一眼牆角慌張茫然的兩個孩子,謝木佑對景安點點頭:“那兩個孩子交給你了。”

就是謝木佑不說,景安也不會扔下兩個孩子不管的。

可此時的景安卻莫名地想遠了。

剛剛,謝七看向他時,眼睛是不是帶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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