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錦中古宅1

錦中地處內陸,離着沿海的南洲市有千公裏的距離,坐飛機就要好幾個小時。收藏本站幹完了活的姜元在心裏面想着,身為店主可不可以申請車貼,報銷個來往的車馬費,不然這一趟一趟的,他壓歲錢再厚也經不住折騰。

胡亂想着的姜元懷裏被塞了個小包裹,用綢布包着,上面貼了昆吾居特制的快遞單,看着和普通的機打單子沒什麽樣兒,放在燈光下仔細瞧能夠看見“昆吾居”的水印。水印用料特殊,市面上不可能出現仿制。

“老鬼叔去套車了,小老板你準備些吃的帶着呗,以防萬一在那兒耽誤了。”小滿把包裹給了姜元後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撐着下巴擰着細長的眉毛思索着傳授給了他一點兒經驗,“送貨不是每次一過去就可以找到客人的,總有耽誤的時候,還會遇到各種危險,要注意安全。小老板,你第一次長途送貨要加油喲。”

姜元做了兩頓飯後就多了個小迷妹小滿,在小滿的心裏面姜元的地位就比老板差一丢丢,稱呼上就很明顯,加個“小”字,總是有差距的。

“好,我會努力的。”姜元在小滿的頭上摸了摸,“謝謝小滿。”

小滿羞澀地捧住臉,嘟嘟嘴,故作氣呼呼地說:“人家的腦袋只有老板可以摸的啦,你還不可以。”

說完就撫開了姜元的手,陰嗖嗖的巴掌大小臉蛋上似浮上了一些紅暈,飄着回了內堂。

有了方才小滿的寥寥幾語,姜元知道,出差有專車,不需要自掏腰包買車票了,就不知道車速如何,要是太慢了,還不如飛機灰來灰去。

“姜元出來,出發了。”大金扯着嗓門在外面喊着,這一趟還是他跟着姜元出去,一來督促,二來保護,總不好昆吾居的主人囫囵的出去,缺胳臂斷腿的回來,多沒面子,讓外人知道了要笑掉大牙的。

“就來。”姜元拽過了放在櫃臺上的背包,胳臂裏抱着包裹往外走。

走到了昆吾居的外頭,并沒有看到專車的身影。大金拖着一身肥撲撲的肉靈活地爬上了姜元的肩頭,老神在在地說:“老鬼去套車了,馬上來。”

姜元呲牙咧嘴地應了一聲,單邊肩頭承受着生命的重量,太重了。

老鬼叔就是靠在槐樹上休息的那位健壯老漢,稱呼其鬼但并不是真鬼,是門外參天槐樹的樹靈,今兒個姜元知道他除了守門外,還是昆吾居的車夫。他從昆吾居左側的小道內出來,看起來就是個樸實的種田老漢,老鬼叔手上拿着缰繩,缰繩另一頭系在一頭青驢身上,青驢高大,個頭與健馬相比不逞多讓,拉着一輛青布小車噠噠走了出來。

“上車。”待車子靠近,大金從姜元的肩頭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車轅上,又一個跳躍落進了車內。

姜元緊随其後,朝着老鬼叔點點頭,掀開青布車簾坐了進去,裏面倒是比站在外面看着寬敞許多,還有小板凳可以坐。有些年頭的小車,沒有經年陳腐的氣味,是草木天然的清香,卷上側邊的竹制車簾,推開車窗,透過花窗可以看見街上的景象。

來往于此的人,目不斜視,他們看不見停在這兒的青布小車和高大的青驢。

槐,木鬼也,長于人間,頭頂天、根入地,被認為連通陰陽,駕車走的便是陰陽相交之路,可以看見高樓林立的繁華都市,亦可以見到大片荒野、長滿鮮紅彼岸花的幽冥鬼界,兩個世界在風馳電掣之時奇異地重疊在一起,令坐于車上的姜元分不清究竟哪一個是實、哪一個為虛。

陰陽相交之地,岔路極多,只有經年的老人才敢走這條路,不然很容易就迷失在其中,被陰陽二氣絞碎成齑粉。

車行其中,速度極快,人類手段幾個小時才能夠到達的錦中不過須臾便至,下車時便看到了暮色下城堡一般的古宅大院,氣勢恢宏、威嚴高大,在日暮西垂的昏暗天色裏,像是一只蟄伏的巨獸,等着弱小的獵物進入它的狩獵範圍。

···

“你也是過來探險的?”看起來三十歲不到的男人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姜元,笑眯眯的臉上藏着戒備。

姜元沒有想到進入古宅內後,會見到七個組團過來探險的年輕人,舉着自拍杆的、拿着所謂專業探鬼儀器的、嗑瓜子吃零食的……五男兩女,站在七八十米長的甬道內說着話,姜元看着,恍惚間有種看國産恐怖片的既視感。

姜元笑了笑,“就是過來看看。”

“你一個人的,要是不加入我們,就轉身離開吧,這兒晚上可不太平。”男子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着錦中古宅的離奇故事。

古宅位于錦中市下的偏遠老村裏,占地五千多平方米,大概建造于明末時期,因為當地縣志佚失大半,具體已經不可考證。主人家原來姓什麽不知道,只知道是做酒的,掌握着一手好秘方,釀造出來的酒水清冽甘美、醇厚綿長,是禁中貢品,輝煌一時。

後來家道中落,古宅蕭條,連帶着整個村子都陷入了破敗之中。

錦中轟轟烈烈發展旅游的那幾年裏,古宅也被列入了發展對象,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不了了之。

原因是什麽,衆說紛纭,說的最多的便是古宅鬧鬼,仗着好奇心慕名而來的游客言之鑿鑿地說在古宅內看到了鬼影,每到月上中天,就有鬼哭的聲音幽幽而來。

附近一帶的人都說了,白天可以過來看看,到了晚上千萬不要靠近,會被鬼迷了心智的。

古宅最出名的莫過于有劇組到這兒拍過一部《深宅女人》的電視劇……

“你猜怎麽着?”說話的男人很會講故事,把坊間關于古宅的種種傳聞會繪聲繪色地講述着,走在幽深甬道內,在天光逐漸消失于地平線之際,營造出了陰森恐怖的氛圍。

抱着肥貓的姜元配合地問:“後來怎麽了?”

“劇組拍戲之前,就有當地人告誡了,不允許晚上在這兒逗留。但是劇組一連拍了幾個白日,連個鬼影都沒有看見,膽兒肥了,夜戲也敢拍了,後來,拍戲的時候女主被鬼附身,哼唱起了小調兒。”男人猶如親歷現場,在“啪嗒”按開手電動的聲音中,緩緩說道:“有人上前拍打女主的肩膀,一下子就被女主掐住了脖子,那力氣大的,十個男人都拉不開,那個人活生生就被掐死了。瘋了一個、死了一個,電視劇就沒有拍下去,半路流産。”

“張哥你別說了,吓死了。”兩個女生抱在一塊兒,被吓得臉色青白,瑟瑟發抖。

而說故事的張哥反而一反之前營造氣氛的古怪,聲音變得正常,“哈哈,別怕別怕,都是騙人的,哪裏有鬼。”

“真是的張哥,你就喜歡騙人。”長發的女生跺跺腳,生氣地拉着同伴走向了最前頭。

“還沒有做自我介紹,我姓張,叫張天酒,是錦中市本地人,靈異社團的組織者,這回探訪古宅就是我發起的。我們都是一個群的,不過他們不是本地人,就過來玩兒。”張哥伸出手,臉上的戒備已經消失,“剛才還以為你是村裏面找來的管理員,不允許我們進來的。哈哈,不過看你這麽帥,哪裏雇這麽好的員工。”

···

吱嘎——

老舊的門扇被推開,發出很大的聲響。

正在說話的姜元和張天酒一同看過去,發現是走在最前頭的兩個女生推開的門,她們身後的人陸陸續續走進了室內。

“好恐怖,我們出去吧,這邊竟然是祠堂,放的全都是牌位。”就聽有人在裏面這麽說。

姜元已經站在了臺階上,就着手電筒的光亮看着室內,半明半暗中對着門的供臺上放着幾層的牌位。牌位出乎意料的幹淨,供臺上擺着瓜果、鮮花,香爐內插着的線香已經燒完,就殘留着香腳。

一切都顯示着,還有後人前來祭奠。

“別怕,我們不就是來找鬼的,越是這種陰森森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有鬼。大頭,你的儀器有顯示嗎?”張天酒詢問拿着儀器的人。

那人盯着跟探雷器差不多的儀器皺着眉,上面的指針擺來擺去,不停地動,“儀器不行,一直在動。”

“就說你這個破機器不行,要麽不一動不動,要麽不停地動。”

“鹹魚淘換的二手貨,将就着用用吧。”

姜元在繞着祠堂走了一圈,在一些角落裏發現了詭異的身影,也許機器不是壞掉了呢。

“喂喂,出來說個話。”姜元用氣音對詭異的身影說話。

黑暗扭曲了一瞬,有東西消失不見了。

繞了一圈回來,姜元頭疼地想怎麽找收件人靜夫人。

一行人沒有在祠堂內多逗留,出去之後沿着甬道繼續探險,姜元就跟着他們。

走了一會兒,落在後頭和姜元并行的張天酒暗暗地數着人數,一二三……八、九?“姜元,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呀?”姜元的聲音聽起來飄飄忽忽。

陷入恐懼的張天酒哆嗦着說:“多了,多了一個人。”

“是嗎……”

“張哥,我聽到你喊我?”

張天酒茫然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邊也有一個姜元。他吞咽着口水一頓一頓地轉頭,看到了一張慘白慘白的臉,臉頰上有兩大坨紅色,“張哥~”幽幽地喊着,蒼白的臉上肌肉僵硬地牽動,紅豔豔的嘴唇咧到耳後,露出笑容。

“啊!”

反應過來的張天酒瘋狂地大喊着,轉身狂奔,其他人同樣看見了鬼,跟着跑。轉眼間,甬道內只剩下了抱貓的姜元和咧嘴笑的男鬼。

“總算有個能說話的了。”轉悠了半天,急着回家的姜元松了一口氣,往前走了兩步,“來來來,我問你一個問題。”

男鬼瑟縮地往後,“啊啊,不要靠近我,我害怕!”

姜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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