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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9號, F大迎來了建校百年的校慶日。
這一次的校慶,學校十分重視,從年前就開始着手準備了。
今晚的文藝晚會,學校邀請了很多的榮譽校友回來共同參加,所以從上午開始, 就有車子陸陸續續開進校園, 從車上下來各個行業的成功人士,就連市領導, 也被邀請了過來。
校慶晚會的地點, 定在學校新建起的大禮堂裏。
這個大禮堂是由沈氏和秦氏共同出資打造的一個不亞于一場演唱會的場地, 能容納近三萬人。
可想而知, 晚上會有多熱鬧。
上午八點, 顧億恒就準備出門了。
出門前, 他吻了吻沈易,分開時,他又擡手摸了摸沈易的臉, 帶着歉意說:“抱歉易易,今天我會很忙,中午和晚上都要在學校, 所以沒辦法回來陪你吃飯了。”
顧億恒會很忙,沈易知道, 因為今天從上午開始,就要進行晚會前的最後彩排了。
參演人員除了需要按照節目單固定走流程外,還需要熟悉機位, 熟悉每個人的站位,防止真正上場的時候出錯,要将犯錯的概率,減少到最低。
回了顧億恒一個微笑,沈易搖了搖頭,說:“沒關系的,我現在,能自己吃飯了。”
他的厭食症現在已經痊愈了。
所以即便沒有顧億恒在身邊,沒有和顧億恒一起吃飯,他也能吃得下了。
顧億恒笑了,又叮囑說:“那記得一定要好好吃飯啊,仙人掌和灰兔會代替我監督你的。”
“……我會記住的。”
顧億恒忍不住又親了沈易一口,揉了揉他的頭發,說:“好了易易,我要先走了,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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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從衣櫃裏拿出鞋子,彎腰換了鞋,準備開門出去。
“等一下。”沈易忽然開口叫住了顧億恒。
聞聲回頭,顧億恒問:“嗯?怎麽了易易?”
迎上顧億恒的視線,沈易抿着唇,遲疑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說:“晚上,我會去看的。”
站在舞臺上的顧億恒是那麽耀眼,他很想看。
顧億恒怔了下,問:“沒關系嗎?一個人?”
晚會是從七點開始的,而他們社團的節目,被安排在晚會中間的位置,不前不後,至少要八點才會上臺,演出完要八點十幾分。
這意味着,在他演出完、卸妝完,中間的這一個多小時裏,他都是無法陪伴在沈易身邊的。
沈易輕輕搖了一下頭,說:“嗯,沒關系的。”
他現在,已經沒關系了。
那些導致他無法面對陌生人的恐懼和噩夢,都不會再困擾他了。
這幾天裏,他已經嘗試過了自己一個人去菜市場,也嘗試了自己一個人去公園,菜市場和公園都有很多的人,可是他完全不怕了。
就算是走在人群裏,和他們擦身而過,他也完全能夠放松下來,再沒有任何不舒服。
這個狀态,是從他能向顧億恒平靜地說出自己的那段往事後開始。
沈易想,大概是在他說出來的那個瞬間,可能就是真的釋懷了。
這個世界,原諒了他。
他也,終于能原諒這個世界了。
所以現在,一切的夢魇都已經被掃除幹淨,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晴朗。
如果痊愈是由一個狀态來判定的,他想,他大概就是痊愈了。
顧億恒沒有直接答應,他安靜地視了沈易久久,直到看見沈易眼底的光和嘴角的弧度,才溫柔地笑了笑,點頭說:“歡迎你來觀看,易易。”
說完,他又伸手摸了摸沈易的頭,說:“不過易易,你要答應我,要和我爸媽坐在一起,萬一你覺得不舒服的話,就告訴他們,讓他們能照顧你,可以嗎?”
顧媽媽是從F大畢業出來的學生,這一次百年校慶,她也收到了邀請,她和顧爸爸,都會過去。
沈易明白顧億恒的擔心和顧慮,同時也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因此并不逞強,他點了點頭,答應說:“你放心,我會和他們在一起的。”
顧億恒這才又笑了起來,說:“那一會兒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下午過來接你。”
—
顧媽媽的電話,是在下午四點的時候打來的,她和顧爸爸,已經到了樓下。
“小易,你下來吧,我們在門口等你。”
“好的,我這就下去。”
挂上電話後,沈易又招呼仙人掌和灰兔過來,蹲下交代了它們一些事情,然後把玩具拿給它們,讓它們自己在家玩,就穿上衣服,戴上圍巾和手套,匆匆忙忙出了門。
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小區門口,沈易停下來稍微喘了喘氣。
顧媽媽看見沈易,就從車上走了下來,又朝沈易招了招手,說:“小易,我們在這裏。”
沈易朝顧媽媽走了過去。
走到顧媽媽面前,他停了下來,禮貌說:“阿姨,麻煩你和叔叔了。”
顧媽媽輕摸了一下沈易的頭,笑眯眯說:“傻孩子,你這話就說的生分了,你也是我們的孩子啊,哪裏會麻煩呢,相反的,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讓我們可以照顧你,我和你叔叔,都很高興。”
沈易望着顧媽媽溫柔的笑,心底湧出了一股暖意,這股暖意又沿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都仿佛浸泡在了暖暖的溫泉裏,溫暖到不可思議。
顧媽媽彎起眉眼,說:“好了,我們上車吧。”
沈易颔首,主動替顧媽媽拉開了副駕駛的門,等到顧媽媽上車後,他自己才坐上去。
上車後,顧爸爸也回頭向沈易打了個招呼,對沈易溫和地笑了笑。
沈易回了顧爸爸一個笑容。
車子啓動,開往了大學城。
今天的大學城十分熱鬧,這次的百年校慶,也一并帶動了周邊,因為校慶日學校完全開放,所以來參觀和游玩的人非常多,學生自發組織擺了不少攤位,吃的喝的玩的,應有盡有。
進去走一圈,吃喝玩樂完全能夠盡興。
而這些賺來的錢,最終又都會以F大的名義捐給邊遠山區的學生,資助貧困學生上學。
這個時間,過來的校友開始增多了。
在校門口堵了十幾分鐘,顧爸爸的車子才順利開進校園,又在志願者的指引下,開到了固定的停車場地。
停好了車子,三人就下了車。
下車後,顧媽媽望着學校裏熟悉的環境,眼裏不禁滑過一抹懷念,她輕聲感慨說:“時間過的真快,一晃都過去二十多年了啊。”
攬住了顧媽媽的肩膀,顧爸爸說:“是啊,我們都老了。”
“也是,我們的孩子都這麽大了。”顧媽媽笑着看了顧爸爸一眼,然後又拉過站在一旁的沈易,問:“小易,你明年準備複學了嗎?”
沈易的事情,他們也都全部知道了,在沈易同意後,顧億恒都告訴了他們。
沈易回答:“嗯,要複學的。”
他曾經以為,無論是今年或是明年還是在未來,他的病都是不可能被治愈的,每一年每一天,他生活都不會有變化,只會日複一日活得像是行屍走肉,直到死亡将臨的那一天。
但是,他遇上了顧億恒,遇上了屬于自己的小太陽。
他開始慢慢變好,開始慢慢恢複。
他能夠走出來了。
他現在,已經好了這麽多了,不再懼怕人群,病情也不會再輕易發作了。
所以,可以回來了。
—
會遇上沈文赫和沈文傑,沈易并不意外。
沈氏一直都是F大很多科研課題的贊助方,而作為贊助人,是必然會被校方邀請過來的。
但相對于沈易的不意外,沈文傑和沈文赫兩兄弟看見沈易時,卻是真的很驚訝。
不同的是,沈文傑在驚訝之後,是由衷地替沈易感到高興,而沈文赫卻是極度厭惡和憤怒。
不過在表面上,沈文赫一點都沒有将這些的情緒表現出來,他控制地很好,一如既往地面帶笑意,向沈易點了一下頭,又淡淡地打了一個招呼。
之後,沈文赫就偏頭,和顧媽媽交談了起來。
顧媽媽是行業內很有名氣的一名律師,沈氏曾經也請顧媽媽幫過忙。
沈文傑看着沈易的變化,有欣慰,有欣喜,同時,他的眼底也有一抹愧疚,緩緩消失。
他想拉過了沈易,走到旁邊說幾句話,不過他剛伸出手,就又想起什麽猛地停住,然後把手重新收了回去,背在身後。
斟酌了一會兒,沈文傑問:“沈易,能去旁邊說幾句話嗎?”
沈易看了沈文傑許久,才點頭答應:“……好。”
轉頭和一旁的顧爸爸說了一聲,沈易就和沈文傑走到了不遠處的樹下。
站好後,沈文傑就偏頭看了一眼沈易現在的模樣,問道:“你什麽時候去剪的頭發?”
沈易告訴他:“前幾天去剪的。”
沈易長到肩膀的頭發剪掉了,換成了一個很清爽的發型。
換了發型後,沈易有了很大的變化,過去一直存在的抑郁氣質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帶着陽光的和煦,令人覺得很舒服。
沈文傑說:“挺好的,這樣看起來清爽了很多,總算不是邋邋遢遢的。”
收回視線,他沉默了幾秒,又再次嘴硬說:“當然,你是什麽樣的我才懶得管呢,不過你太邋遢的話,走出去要是被人認出來是沈家的人,那沈家的臉就丢大了,作為沈家的一員,我才不想讓人指指點點的。”
“其實并不會有人認出自己”——沈易很清楚這一點,但他沒有拆穿沈文傑這番很明顯的謊言。
沈文傑撇了撇嘴,說:“總之,你能恢複過來,真的挺好的,奶奶知道了,一定也很高興。”
沈易聽着,沒有回應。
他擡起頭,看了會兒挂在天邊的夕陽,忽然說:“謝謝你,沈文傑。”
沈文傑怔了下,不解問:“你謝我幹什麽?”
沈易說:“是你讓超市老板每隔幾天,就給我送菜和水果的吧?”
他曾經一直以為那是沈老太太派人做的,直到上個星期,他和顧億恒一起去了那家小超市,想找小超市的老板解約,才從老板那裏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聽了話,沈文傑的臉一紅,他忍下想要翹起的嘴角和心裏的一點點開心,繼續嘴硬說:“哼,我才不是擔心你呢,我是怕你一直不出門,又沒辦法去買菜,然後沒法吃飯,會活活把自己餓死,如果這件事被媒體曝光,到時候沈家會很麻煩,所以才做這件事情的,才不是為了你!”
沈易順勢地“嗯”了一聲,說:“但是,還是要謝謝你的。”
說着,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沈文傑,說:“我現在,已經沒問題了,能自己去買菜了,不需要,再有人送菜過來了,我和老板解了約,這裏是,剩下的錢,你拿回去吧。”
“解約了?”沈文傑轉頭看向沈易,遲遲沒有接過,好半晌,他才想到沈易現在連人這麽多的校慶都能來了,應該是真的痊愈了,于是才接過銀-行-卡,說:“好吧,你的謝謝我收下了。”
“小易。”這時,顧媽媽的聲音傳來,“我們要走了。”
沈易應了一聲,和沈文傑揮揮手,便朝着顧媽媽和顧爸爸走了過去。
走了幾步後,他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對還站在原地的沈文傑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沈文傑愣愣的,他看着沈易的背影,又回想起沈易的笑容,也笑了起來。
嗯,挺好的。
沈易已經恢複了的話,他應該也可以釋懷了吧。
今後,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
哼着歌,沈文傑的心情很好,他跟在沈易身後,步伐輕快地朝着沈文赫走過去。
走到沈文赫身邊,他說:“哥,我們走吧,去院長室。”
沈文赫看了一眼他,問:“心情很好嗎?”
沈文傑笑得要不見眼,語氣裏包含了無限的歡喜,點頭說:“哥,我很開心,沈易他好了呢,我是說他的病,現在好像沒有大問題了。”
沈文赫眯了下眼睛,問:“他好了,你那麽高興嗎?”
“當然高興了。”回憶起了過去那段往事,沈文傑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收斂了起來,他斟酌了會兒,低聲說道:“老實說,對沈易我一直都很愧疚。”
“他被爸爸接回來的時候,我因為擔心他會搶走爸爸,很不喜歡他,對他很不好,每天都給他臉色看,還總是欺負他,他當年之所以會想自-殺,我總認為我也有責任,我對不起他。”
“這麽多年,我晚上偶爾還是會被他倒在血泊裏的那一幕吓醒,又陷入自責,可他現在好了,那我應該也能夠解脫了,所以啊,我當然高興了。”交叉着手放在腦袋後,沈文傑偏頭看向沈文赫,問:“哥,沈易能好起來,你也覺得挺好的吧?”
沈文赫推了推眼鏡,說:“嗯,是挺好的,這樣一來,奶奶也會很高興的。”
沈文傑笑眯眯的:“是吧是吧,哥你和我想的一樣。”
沈文赫沒再說話,他勾起一抹冷笑,又回頭看了一眼沈易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怎麽能好呢?
真是,太礙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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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