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怼

夏天的尾巴，天雖還未轉涼，但也抵不上七八月那火辣辣的大熱天了。這段時間，除了雨水多外，還多了一批因接近季節交替而感冒的人。

被淋濕的衣服貼了一下午，稍不注意，再強健的身體也會有弱下來的時候。姜子立此刻就很難受。他努力撐開眼皮，喉嚨處傳來灼燒的感覺，吞咽口水時，還會自帶疼痛。

他伸手摸過手機，時間已經指向七點。

腦袋昏沉沉地，感冒帶來的疲倦讓整個身體都有些乏累充斥着酸楚。姜子立捂住額頭，燙得有些厲害，不用體溫計，大概也知道是發燒了。

他勉強起身去客廳找了感冒藥，膠囊的效果更好，吞下幾顆，便又回到床上。

迷迷糊糊間，他依稀記得自己給老師請了個假，然後就把被單拉得緊緊地。可夏天的被子很薄，不管遮得再嚴實，身體還是止不住的泛寒。

隔着一面牆，另一戶人家漸漸有了些聲響，從最開始的小動靜到咚咚一串東西倒地的聲音。雲昀是貼着時間才爬起來，眼見着還有十幾分鐘就要上課了，她才打開門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來到學校，往常一早就坐在身邊的姜子立此時卻沒了影。有些不習慣，雲昀左瞧右瞧，眼見上課鈴都響了，她拉住前面的周笑童詢問了句，“姜子立還沒來嗎？”

周笑童聳聳肩，表示一大早就沒見到姜子立的影子。

雲昀樂呵呵一笑，還不知道姜子立是被她那把破傘給淋了雨感了冒，幸災樂禍地以為一向勤快的姜子立今天竟然遲了到，準備一會兒姜子立來時，對着他好好嘲諷一番。

可惜一直到下午放學，雲昀也沒等到這機會。她這才意識到，姜子立可能遇上什麽事兒請假了。

沒有姜子立在身旁的一天，雲昀突然感覺少了很多樂趣，周邊同學都很認真學習，下課也不例外的在做各種作業和附加試題。偶爾笑童會和她聊上幾句，但也不會聊得太長。

總之，她現在才發覺姜子立的好處，至少在她叨叨幾句時，就算姜子立不開口，也會給她個眼神作為回複，哪怕是鄙視她的眼神。

......

放學後，一整天都沒找到什麽聊天對象的雲昀有些焉嗒嗒地，憋了一肚子的話，連圖書館也懶得去了，直接回家。

前腳剛踏進小區，雲昀正好碰見也剛放學的朱文志。她過去使勁拍了下朱文志的背，說道，“放學啦？”

朱文志最近因為偶爾能看見姜子立在小區出入，神經有些衰弱。這一拍，着實把他的魂兒都快給吓沒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有些小埋怨，“姐你下次能不能別從背後突然鑽出來呀。”

“我就只是想吓吓你，下次不拍了。”雲昀撇着嘴，沒勁地說。

兩姐弟并排走着，走到百步梯一半時，雲昀忽然提道，“對了，我媽上次就想說讓你拿些梨回去，一箱子放在屋裏都快放壞了。”

“不用了，你們慢慢吃吧。”朱文志說着準備轉身。

雲昀快速抓住他的後衣領，拖着他繼續爬剩下的階梯，“我知道你是因為懶吧，年輕人多跑一趟又怎麽了。”

于是雲昀卯足了全勁，硬是把朱文志給拽到了自家樓下。

突然，朱文志的腳步頓住，無論雲昀怎麽拖拉拽，朱文志就是不肯移動半分。

“你為什麽不動了？馬上就到了。”雲昀困惑，順着朱文志的視線，一個女生出現在視野。

女生穿着一套藍白校服，胸口繡着“德育初中”幾個字，在看到雲昀他們時也是一陣吃驚。但她很快就收斂住訝異的表情，标志的鵝蛋臉上兩只撲扇的大眼不自然地瞟向其它方向。

“你認識？”雲昀松開被她拽緊的朱文志的衣裳，低聲在他耳邊詢問。

朱文志先是點點頭，反應過來後又使勁搖搖頭，跟抽了筋似的。

“你到底認不認識啊？”雲昀不放棄繼續追問。

這次朱文志既沒搖頭也沒點頭，而是推開雲昀把着他的手，飛一般的跑掉了，還差點摔上一跤，連頭都不帶回一下的。

女生眼底劃過一抹失落，但很快被眼中的笑意給掩蓋過去。她面帶微笑，禮貌地和雲昀點了下頭，然後轉身朝單元樓走去。

雲昀望着女生的背影，又看看自家所在的單元樓，小碎步跟了上去。

爬上幾層樓梯，雲昀在看到女生在她隔壁停下時，驚得連眼睛都不會眨了。原來隔壁住了一個漂亮的小妹妹，而不是小姐姐！可初中生就搬出來租房住，年齡會不會太小了。

“這......一個人住？”雲昀指指隔壁房門。

女生回頭望向她，藏着清水的眼撲扇好幾下，似乎才反應過來雲昀話裏的意思，點了點頭，回道，“這裏只有一個人住。”但女生并沒有進一步說明住在這兒的不是她。

雲昀忽然換上一副敬佩的表情，這麽小就這麽獨立，了不起！

姜子苗卻完全沒明白雲昀臉上那莫名其妙的敬佩之情是從哪裏來的，但她還是微笑着點點頭，目送雲昀掏出鑰匙，消失在視野中。

姜子苗靜靜舒了口氣，哥哥的鄰居有一點兒小奇怪。

她敲敲門，今天之所以會來找姜子立，是因為哥哥突然打電話給母親說今天他不回去了。在母親再三追問下，哥哥才願說出不回家的原因，得了重感冒，還發了燒。可盡管如此，也沒去醫院。

母親放心不下，正好她學校離這片區域不遠，于是下了課，她便直接過來看望。

隔了好一會兒，門才緩緩打開，幾聲隐忍的咳嗽聲從姜子立擋住的手下傳出。

姜子苗皺着細眉，把手上剛買的感冒藥全放在桌上。

“哥，你為什麽不去醫院？”話裏帶着責備，姜子苗生怕姜子立的病況會加重。

“又沒多大點兒事。”姜子立一向認為自己的身體很好，這次只是着了涼沒太注意才會惹上感冒。他覺得那些感冒藥作用不太大，最主要的還是自己身體的恢複能力，在屋裏躺上一兩天就差不多能痊愈。

但很明顯，站在姜子苗的視角，姜子立泛紅的臉和微布血絲的眼表明他的感冒并沒有好轉，反而是加重了。

“哥，你這樣不行。”姜子苗踮腳探了下姜子立的額頭，果然很燙，她立馬雙手抱住姜子立的胳臂，想把他往外拽，“我們去醫院吧，你都發燒了。”

“不用，我沒發燒。”姜子立站穩腳跟兒，哪怕處在感冒中，任姜子苗怎麽拉都拉不動。

“你還說你沒發燒，你的額頭都快能煎雞蛋了。”姜子苗氣鼓鼓地，看到姜子立擺在茶幾上的醫藥箱，過去翻來找去，“體溫計呢？只要用體溫計量一下，就知道你發沒發燒了。”

“真的不用了。”姜子立看到自家妹妹這麽關心自己，內心還是挺欣慰的，但他是真的覺得沒有必要去醫院，“額頭燙也不代表一定發燒。”

他是認定了家裏沒有能夠測體溫的工具。

“不行，只要測出你發燒了，就必須去！”姜子苗這次并不打算讓步，找不到體溫計，她便出門敲響隔壁房門，想找隔壁借借。

剛放下書包沒多久的雲昀打開房門，就見前一刻才見過的小妹妹臉上寫着焦急。

“有事嗎？”雲昀微微擡頭，剛沒注意，現在她才發覺，人家一初中生的個子都比她高上了一截兒，真是丢人……

“請問有體溫計嗎？能不能借用一下？”姜子苗的聲音小小地，甜甜地，有着少女獨有的溫柔細膩。

雲昀點點頭，小跑步到客廳找出體溫計遞給姜子苗，“還需要什麽嗎？”

在她心裏，這麽小的孩子獨自居住，生病了還沒人照顧，真可憐。

“不用了，我一會就把體溫計還回來。”姜子苗道完謝就匆匆忙又回了屋，想要用實際行動徹底打消自家哥哥不願去醫院的各種理由。

她監視着姜子立把體溫計夾在咯吱窩下，幾分鐘後取出，體溫明顯超過了正常溫度。

姜子苗把體溫計擺在姜子立眼前，不容拒絕地說道，“現在能去醫院了吧？如果你真不去，我讓王叔叔直接來這裏也行。”

只見姜子立臉色青了一陣。

姜子苗口中的王叔叔是他們父母的朋友，經營着一家不大不小的診所。姜子立現在還記得小時候每次去他那兒打針時，王叔那粗糙的手法和他腫了好幾天的手臂。

“我去醫院。”姜子立輕嘆口氣，拗不過自家妹妹強硬起來的态度。

他簡單拿上些東西，在妹妹的陪伴下，更準确來說是監督下來到醫院挂號。當醫生提議打針好得更快時，姜子立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一針下去的話估計幾小時燒就退了，吃藥的話好得慢。”醫生再次建議，完全沒注意姜子立在看到隔壁閃閃發亮的針頭時越來越難看的表情。

姜子苗站在姜子立身後，露出歉意的笑容解釋道，“我哥他怕針頭。”

醫生恍然大悟，開藥間忍不住瞟了姜子立好幾眼，眼中外露着一種看小孩子打針愛哭泣的笑意。

“吃了藥後多休息休息，這幾天別吃辛辣油膩的食品。”醫生又在囑咐了幾句。

姜子立終于忍不住臉色蒼白着快速離開診室，也是因為感冒，連喘好幾口氣。

他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那種尖尖地，還泛白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