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秦深不是別人,他是為大郢抛頭顱灑熱血的小将軍,是戍守邊關浴血奮戰的将士,也是她最好的玩伴,從小守護她的秦哥哥。
秦深既不算別人,送給他也不是随便送人,她有很好地聽皇兄的話,沒有絲毫違背,長寧理直氣壯地想。
況且,等拾風拾雨走了,長寧才從裹成蠶繭的被子裏,一拱一拱地,艱難伸出兩只手。
月光下她手心裏躺着的,赫然就是白日裏在金珠面前,無人問津的三個銅板。
長寧翻個身,慵懶地趴在床上,修長白皙的兩根手指夾着一枚銅錢,通過中間的小孔往外看。
秦潇三個銅板就要把她的秦哥哥賣掉,秦深悄悄給了她三個銅板,意思不言而喻,可是她最後既沒有應下,還偷偷扣下秦深給她的錢沒有還回去。
她不想還,甚至自己藏起來,拾風和拾雨給她更衣的時候都沒發現,不知道她從外面帶了東西回來。
長寧把銅板重新藏在枕頭底下放好,不放心的拍了拍,躺下去的時候還把一只手壓在枕頭下面,時不時地摸一下,好确定銅板一直都在。
長寧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時候,突然想到她這樣做好像很奇怪,三個銅板而已,連她衣服上的一個扣子值錢都沒有,她為什麽這麽上心?
可是直到她睡了一覺起來也沒想明白,卻被拾風拾雨摁着在桌邊上坐下。
桌子上琳琅滿目,擺得滿滿當當的,全都是她喜歡的,比往日她早上用的還要豐盛些。
拾風挑她愛吃的放在她跟前,招手讓人再上些來。拾雨扶着她的肩膀,讓她用清茶漱口。
拾雨叽叽喳喳地說,“長公主,你可算算你都多久沒在府裏用膳了,府裏的廚娘都心慌的不行,擔心她做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讓你日日忍饑挨餓,找我哭了好幾回,說是要回家,讓府裏再一個手藝更好的廚娘服侍你。”
拾風也說,“長公主在宮裏用飯,下人們也就不說什麽了,畢竟宮裏飲食用度都比咱府裏好,虧待不了長公主,可是将軍府素來節儉,長公主腸胃嬌嫩,口味也和他們不同,何苦連早飯也不吃,早早的就去呢。”
“就是,”拾雨幫腔數落長寧,“今日要不是我和姐姐早早的就留意着,長公主是不是這會兒已經出了門,要去将軍府了?”
長寧有心想要辯解,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原本就是這樣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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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是為了去将軍府蹭早點吃,而是如果讓拾風拾雨知道她要出門,那她的出行就不可能從簡的起來。
不過現在被抓了個正着,她也只能老實着,在時風時雨的監督下,每種早膳只嘗了一口,一圈下來已經飽了。
她最後喝了一口湯,接過是拾風遞過來的帕子點點嘴角的湯漬,讓拾雨叫廚娘過來,她有話要說。
廚娘惴惴不安了幾天,生怕自己委屈了長公主,長公主不愛吃她做的飯菜,卻心善,怕她知道了傷心難過,就連着幾日不在府裏吃飯。
如今突然被傳喚了也不會慌張,反而有種心裏的大石頭落下了的感覺,哪怕是趕她走也沒關系,只要長公主能好好吃飯就行。
她進了長寧用飯的小廳,便是仔細的打量了長寧一番,見她面色紅潤,既沒有消瘦也不曾生病,這才安下心來,沖她行禮。
長寧親自把她扶起來,态度親昵又自然,像是對待自己的長輩一樣,攬着她的胳膊道,“王嬸,今天一定起的特別早吧,早飯準備了這麽多好吃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 王嬸兒笑彎了眉眼,非常受用,“長公主喜歡就好,不過是起得早一點而已,不算什麽的。”
“王嬸不嫌累,我還心疼呢,”長寧輕蹙着眉頭說,“王嬸辛辛苦苦為我做這麽多好吃的,可是我每次都只能吃一點,剩下的全都浪費了,這不是浪費了王嬸的一片心意嗎?”
王嬸看看桌子上剩下的,讪讪的說,“我擔心不和長公主胃口,多做了一些,好讓長公主挑選合意的,別餓着肚子了。”
“王嬸手藝好,做什麽我什麽我都愛吃,就是因為都喜歡吃,看着這麽多好吃的卻吃不下,才更加難受呀。”
拾風拾雨也幫着說,“昨日長公主就念着王嬸的手藝,今早起來看見這滿滿的一桌又驚又喜,要不是我們攔着,不定要吃多少呢,到時候集了食又要難受,請太醫長公主又不愛喝藥。”
“所以平時勞王嬸多管着她些,別一直慣着她,什麽都随她的心意來,各種時令果蔬都要輪着來,不用一直只做她喜歡的,不然往後怕是要更加挑嘴兒了。”
王嬸連忙點點頭,又是感動又是受教,知道是自己一直想岔了,誤會了長公主的意思,現在竟然還要讓長公主反過來安慰她,寬慰她,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她連連保證,“兩位姑娘說的我都記下了,保證以後不會再像今日這樣,”說着她看了長寧一眼,笑道,“長公主也放心,長公主愛吃什麽我都記在心裏,斷不會讓一桌子都是長公主不喜歡的。”
好不容易把王嫂哄得喜笑顏開送走,長寧看了一眼拾風拾雨,試探道,“早膳我已經吃完了,現在沒什麽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拾雨捏着帕子憤恨道,“也不知将軍府出了什麽妖精,勾的長公主魂不守舍的,連長公主府都不想回,一天天的只想往那裏跑。”
拾風沒說什麽,只指揮着人趕出馬車,再把準備好的軟枕暖衾,手爐香薰熏搬到馬車上,還有廚房熱騰騰剛出爐的點心,裝了整整一個食盒。
長寧揣着袖子袖手旁觀,感覺自己不像是去串門,反而像是搬家,還是搬到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裏的那種。
拾風林林叢叢的把一切安排好,還不放心,除了除了趕車的馬夫之外,又點了兩個侍衛随行。讓她确定一切都妥當了,才來請長寧上車。
長寧生無可戀,甚至有些不想出門了。
可是将軍府還是要去的。
走到半路長寧才想起來,忘了吩咐他們把那一套夜明珠帶上了,庫房的的金鑲玉九連環也該備着,拿來送給秦潇再合适不過了,她都為了馬場把自己的嫁妝都抵押了,自己也該有所表示才行。
長寧在馬場裏翻了翻,不由地對拾風更加滿意了,拾風簡直就是長在她心裏啊,她想什麽拾風都知道。
長寧怕拾風忘了,拾風也怕長寧不記得她昨晚說過的話,不僅把這都準備好了,夜明珠照她的吩咐放在白玉匣子裏,九連環也用紅絲絨的盒子裝了,茶葉也全都帶上了,怕她看不見,還都放在她眼底下。
簡直不能更貼心了。
于是長寧一下馬車,不顧拾風的囑托,把車夫和侍衛都趕回去了。
兩個侍衛猶豫不決,不知道該聽誰的,車夫倒是早就習以為常,招呼他們說,“走吧,找個地方喝酒去,等中午再過來一趟就行,不過中午很可能見不到人,要等到晚上了。”
他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态諄諄教導,語重心長道,“這些事情等你們以後跟這場公主出門就經常見到了,放松點,這可是将軍府,有小将軍在,誰還敢欺負到長公主頭上。”
兩個肩負着拾風重托的侍衛很快倒戈,畢竟小将軍的威名他們早就聽過了,那可是能止小兒夜哭的人物,有他在,他們這些小人物就可以退後了。
于是三個人飛快的統一戰線,勾肩搭背樂呵呵的自己找地方消遣去了。
将軍府守門的下人幫着長寧把兩個匣子搬到小院,自覺地告退。
秦深坐在樹下的石桌邊看書,微風吹過,手邊一只竹蜻蜓的翅膀動了動,好像要飛起來了。
長寧把手攤開,十指伸到他面前,嘟囔道,“那盒子好重啊,我的手指都被壓紅了,你為什麽不幫我啊?”
秦深頭也不擡地把竹蜻蜓遞給她,手指摁着裝着十七個夜明珠的白玉匣一錯,一根手指穩穩地把并不算輕的匣子舉起來。
“因為,我并不覺得它重,況且,不是有下人替你拿嗎,你拿的盒子應該更輕才是。”他終于從書上移開目光,落到長寧臉上,在她笑意盈盈的眼睛停頓一瞬,最終落在她手指被壓出的紅痕上。
于是他要說的話就轉了個彎,變成,“是我的不是,你可以叫我一聲的,不必親自動手。”
長寧甩甩手,不怎麽在意,其實也不疼,她只是想撒個嬌而已,現在秦深看着她,她就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她嘆氣道,“其實一點都不重的,是我太嬌氣了。”
“嬌氣沒什麽不好,”秦深合上書看着她,淡淡道,“你就該一生榮寵,被人捧在手心了仔細呵護,免你驚免你苦,免你颠沛流離無枝可依。”
“你生來當如此,此前有你兄嫂護你安穩,此後也會有人傾其所有,護你一世平安喜樂。”
作者有話說: 寫着寫着把自己寫感動了,嗚嗚嗚秦深怎麽這麽好呢,(づ ●─● )づ你倆要一直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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