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正想回去的時候, 小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秦深一身白衣負手而立, 從門後露出清瘦的身影來。

長寧哭的有些累了, 打了個哭嗝兒,倚着馬車的窗子發呆,看到小院的門突然打開的時候尚未回過神來,恍然以為出現了幻覺,只呆呆的,紅着眼睛,像是躲在馬車裏的笨松鼠。

秦深目光在她通紅的眼睛上停了一瞬, 眼神閃過一絲晦暗的怒氣,又很快恢複如常,他站在門內,隔着一道門檻沖她伸出手道,“過來,誰欺負你了,我給你出氣。”

長寧擡手揉揉眼睛,長長地吐了口氣。其實哭過之後已經好很多了, 可是見到他還是忍不住鼻酸, 她撒嬌道,“誰都欺負我了, 你能把全天下的人都打一遍給我出氣嗎?”

“要是這天下人人都敢欺負你,那便是我的無能了。”秦深看着她溫柔地說,語氣認真道, “要是你想這天下無一人敢欺負你,我自然也能幫你立在衆人之巅。”

長寧低着頭悶悶道,“那還是不了,站在別人頭頂上該不好啊,我這麽嬌氣,還是乖乖地和別人站在一起好了。”

秦深一直伸着手,此時又說了一聲,“過來。”

長寧坐在柔軟暖和寬敞的馬車上,盯着他的手看了一會兒,突然說,“我昨天說過今日不會來将軍府,雖然現在我在将軍府的門口,可是只要我沒有跨過這道門檻,就不能算我來過了,我并沒有言而無信。”

“是,你今天沒來過,這一切都是幻覺,其實什麽都沒發生,你現在好好地躺在長公主府花藤下的美人榻上,旁邊點着熏香,正做着一場好夢。”

秦深沖她招了招手,哄道,“現在是在夢裏,白天你說過的話在夢裏自然是不做數的,現在能下馬車了嗎?”

“我不信!”長寧拒絕,有理有據道,“要是在夢裏,皇兄給你下的禁足令也不做數了,那你為何不能出門來,親自接我?”

趕車的車夫和侍衛同時無語凝望蒼天,萬萬沒想到他家長公主會有這樣——這樣充滿童趣的一面,簡直就像恃寵而驕讨要糖果的六歲小孩。

而小将軍竟然也有這樣溫情的一面,或者說,只對着長寧這般溫情,竟然連入夢哄她這種話也說得出口。只是這畢竟不是夢裏,皇上的禁足令也不是形同虛設,一道門檻便決定了他是聽從皇命,或者違令不尊,秦家的人慣會墨守成規,想必要讓他家長公主失望了。

車夫已經從秦深拒絕出門,一路想到了他家長公主一怒之下責令他揚鞭縱馬穿過長街,撞倒貨攤行人無數,最終被朝中那幫行将就木的老頑固們厲聲問責的時候,突然見到秦深收回了一直伸着的手。

他心中嘆息卻絲毫都不意外,畢竟這些世家子弟不都是慣會審時度勢的嗎,他只是為他家長公主感到有些不值。

長寧也從沒想過要他為自己違抗皇兄的命令,只是見他收回了手,心裏好像突然就空了一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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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要他再堅持一會兒,只要一小會兒,長寧腦袋昏昏地想,她就會跳下馬車,牽着他的手,跟他一起走。

你不是要我“過來”嗎,我想要過去了,你還願意伸手等我嗎?你會一直等我嗎?

也許是流出了眼淚耗盡了所有的心力,長寧只覺得渾渾噩噩的,腦袋沒了思考的能力,只留下本能的驅使,讓她順從本心。

她突然起身,掀開馬車的車簾,不管不顧地跳下馬車想要挽留,只聽得周邊許多人一聲驚呼。她以為自己那樣跳下馬車,即使不摔倒在地上,肯定也要崴了腳。

可是都沒有,她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秦深的氣息細細地吹着她的發絲,有些暖,也有些急。他皺着眉,溫暖有力的臂膀抱着長寧,不輕不重地教訓她,“怎麽這麽不知輕重,要是摔到了怎麽辦?”

長寧呆呆地看着他,又忍不住窩在他懷裏攀着他的肩膀往他身後看去,小院的門檻不在他身前,也不在他腳下,而是在他幾步遠的身後。

長寧愣住了,秦深竟然真的把她随口的一句無心之言放在心上,在秦家處于風口浪尖的當口為她違抗皇令。她猛地回頭看着跟着自己的幾個人,想要敲打一番,秦深卻把她攬在懷裏,抱着她轉身,把其他人留在身後。

長寧有些不安,她輕輕地戳了戳秦深的肩膀,秦深低頭看她,話卻是對着身後的人說的,“今日的事你們就當做沒看到,記住了。”

他們撲通一聲跪下,在青石板上“砰砰”地磕了幾個頭,顫聲道,“謝小将軍饒命,屬下都記下了!保證我們今天什麽都沒看到,小将軍在府裏從未踏出過一步!”

“自己去找個地方歇着吧,晚時在來。”幾步的距離,秦深抱着長寧跨進了小院裏。

長寧小小的一團,窩在他懷裏,又乖又軟,像一只被獵人提着後頸,乖乖地跟着獵人回家的雪貂,無辜又天真。

長寧自下而上看他,能看到他棱角俊美的下巴,緊抿的嘴唇和挺直的鼻梁,他的睫毛有一點點長,很黑,很密,垂眼看人的時候會顯得——很深情。

秦深垂眼看她,“怎麽一直看我?”

長寧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晃了晃腳丫,輕聲說道,“放我下來吧,我沒有崴到腳,可以自己走的。”

“不行。”秦深拒絕,甚至看都沒看小院裏的石凳一眼,抱着她徑直轉了一個方向,“你哭的太兇了,現在沒有力氣,放你下來,肯定是要摔的。”

長寧盯着他因為說話不停滾動的喉結,像是幼貓看到了活動的獵物一樣回不過神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間,好像什麽都沒有,她忍不住探手,用拇指輕輕推了推他的喉結。

秦深喉結滾動了一下。

好像确實不太一樣呢,得到結論的長寧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此時才發現秦深沒有把她放在小院裏,而是抱着她要進屋。

她腦子還暈暈乎乎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哪裏,迷糊地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秦深低頭看她,眼睛裏是醞釀起的嗜人的風暴,他大步跨過門檻,狠聲道,“帶你回卧房!”

作者有話說:  其實,咳,摸喉結啥的,相當于□□裸的調戲的,長寧無師自通,小将軍自求多福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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