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她的腳

“明天就是到我們上場的時候了!”教練背着手,穿插在一邊擦汗一邊聽教練訓話的隊員身邊。

“明天,會是一場硬仗,大家要盡自己的全力。雖然我們都很想要那個金閃閃的獎杯。但無論明天是怎樣的情況,你們都要記住,過去的就過去了!”說到這裏,教練在荔枝身邊停下。

“聽懂了沒有!”

大家齊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是!”

将涅不小心把書拉了一個小口子,嘆了一口氣,擡頭看聲音傳來的方向。

“好,解散。”教練拍掌解散,拿着東西走了。

荔枝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撐地,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

将涅看人們都走了,就從小門進到了籃球場。

“今天還練嗎?”将涅蹲在荔枝身邊。

荔枝噌的一下站起來,拿起籃球站到籃筐下,“練。”

荔枝左手持球,在三分線外跳投,頭發在空中揚起又落下。中!再一個,又中!荔枝覺得自己今天手感好極了。

荔枝正想着,卻左腳踏空,摔倒在地,屁股摔得生疼,“哎呦。”

将涅只是轉身拿個水的功夫,轉頭就看見荔枝摔在了地上。

“怎麽了?”将涅趕忙跑過去,扶起荔枝。

“不小心,哎呦。”荔枝半倚着将涅,心裏美滋滋的。

等荔枝被将涅攙扶着坐到一邊,荔枝的臉色就變得不好了,她試探性的伸出去左腳,倒吸一口涼氣,應該是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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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勢不樂觀,可荔枝笑得和往常一樣,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我沒事兒。”

荔枝站了起來,忍着痛向前走了兩步。“咱走吧。”

将涅拿起自己和荔枝的東西。“我給你拿。”

荔枝并沒有拒絕,“謝謝。”

“不用。”将涅搖搖頭,覺得她們兩個其實是可以不用說謝謝的了。

“我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我可以一個人的,你放心。”将涅的目光向下看去,腳腕處腫的像是小豬蹄。這情形将涅遇見過,痛到無法行走。“荔枝,你真的确定不嚴重嗎?”

“沒事,纏上繃帶就好了,我們經常這樣的。”荔枝大咧咧的一揮手,坐在将涅身邊。

向荔枝再三确定,将涅不知道應不應該讓她去醫院。荔枝不是很期待這次的比賽嗎?

況且将涅是有私心的。

如果學校籃球隊奪冠,組織籃球賽的她就會因為這次比賽提高自己在學生會的地位。但身為隊伍核心的荔枝如果去了醫院被診斷不允許上場比賽,戰局就不容樂觀了。

怎麽辦。

一路上将涅都心事重重,甚至沒有注意到荔枝已經一瘸一拐的走到車門口。

“我下車了。”

“啊?”将涅猛地擡起頭,荔枝已經在慢慢合上的門後面了。

“明天見。”她還是笑的毫無防備。

将涅竟然反常的擠出一絲微笑。

荔枝覺得将涅是為了寬慰自己才笑的。荔枝覺得腳都不是那麽痛了,小跑着來到了公交車站牌下。

荔枝掏出她不靈不靈的手機,撥號,“喂,哥,我腳扭了。”

“扭了?怎麽扭的?”電話那頭傳過來一個冷峻的聲音。

荔枝一聽,又是這個好像她欠了他多少錢的語調,“打籃球——”

“不會好好說話嗎?”一聲呵斥。

“報告連長,打籃球!”荔枝不示弱,大聲的回了過去,引來周圍的人好奇的目光。

“我今天在家,快點回來。”說罷,電話那頭就挂了電話。

荔枝見她哥挂了電話,十分不爽,把手機随手丢進書包裏,抄着口袋,等車來。

荔枝看着自己的腳,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慢慢變得暗淡起來。

“我回來了。”荔枝推門進家,就看見客廳裏一個男人端坐沙發,看起來媽媽是又給他理了頭發,一頭短發顯得幹淨利落,正面無表情在看電視裏重播的新聞聯播。

這個人就是荔枝的哥哥,某陸軍第十四連連長,決明。

荔枝換上拖鞋,一瘸一拐的走向客廳,“哥。”

“傷的挺厲害啊。”決明撩開荔枝的褲腿,低頭一看。

荔枝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很自覺的把左腿搭在決明的腿上。

“明天有比賽?”決明冰涼的手落在荔枝的腳上,冰的荔枝一個激靈,純屬報複。

荔枝為了明天的比賽也豁出去了,竟然對決明撒起了嬌。“對呀,所以,拜托你了~哥哥~”

“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事?”

決明早就就看出荔枝這幾天的不尋常來了,他一向喜歡打架的妹妹這半個月,都沒有打過一次架!

要說決明怎麽知道荔枝有沒有打架,因為荔枝每次打架挂了彩都是找決明,挨罵是避免不了,但不會讓媽媽看見,也免得她擔心。

決明想今天回家看看,結果卻接到她受傷了的電話,說起來還有些小激動。但這次竟是因為打籃球!

出于軍人敏銳的洞察力,決明覺得事有蹊跷。

“嘿嘿。”荔枝單是傻笑,就是不說。

“你不說,我也可以知道。”決明撇嘴一笑,一個用力,推得荔枝“嗷——”的一聲叫了起來。

“謀殺了!來人啊!媽——”

“怎麽了?怎麽一回來就打呀?”一個女人急急忙忙的拿圍裙擦擦手,從廚房裏跑了出來。

“沒事兒,我這兒給她治傷呢。”決明看她的目光柔和了許多。

“怎麽了?”荔枝媽趕忙去看荔枝,目光停留在她腫起來的腳腕上。

“疼不疼啊。”荔枝媽臉上寫滿了心疼,不停地啧啧。

“沒事兒,都是小傷,明天就好了。是吧,哥。”荔枝拍拍媽媽的手,拉着決明安慰道。

“是啊,媽。”決明也點頭應和。

忽然,荔枝神色緊張,“媽,你是炖了什麽嗎?”

“哎呀,我的湯!”荔枝媽想到自己的飯,趕忙跑回廚房去了。

“嘿嘿。”荔枝看着媽媽跑回廚房。

“你又騙媽。”決明一個使勁,荔枝咬着牙不叫出來,狠狠地瞪着決明。

餐桌上,三副碗筷擺齊,飯菜上桌,荔枝媽就叫兩個孩子來吃飯了。

“媽,哥一來你就做這麽多好吃的!”荔枝看着滿桌子的漂亮的菜色第一個不服。

“你哥好久沒回來了,難得嘛。”荔枝媽一邊放盤子,一邊說。

透過垂下的發絲,白嫩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歲月劃過的痕跡,難得四十多的女人能保持這麽好的皮膚狀态。荔枝媽年輕時是村裏的村花,校裏的校花,會畫畫,會唱歌,會跳舞。夏天穿着長裙微微露出白皙的小腿,在亭子下一坐,就是一道風景。

“媽,我明天比賽哎!”荔枝以為媽媽忘了,提醒道。

“你看着這是什麽?”荔枝媽故作神秘的從廚房端來一盆湯。荔枝一聞,兩眼發光。

“玉米雜湯!”

荔枝媽把湯放下,荔枝就迫不及待的掀開了蓋子,被沖出的熱氣熏了一臉,搖搖腦袋,興奮的高舉雙手,“哇!”

“明天籃球賽悠着點。”決明就是喜歡給荔枝潑涼水,這次也不例外,“別直接進醫院了。”

荔枝正在舀湯,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拿勺子指着決明,“你說什麽?!”

“坐下!”決明瞪着一雙大眼,劍眉直沖太陽穴,威懾荔枝。

荔枝認慫,乖乖的坐下,還不忘嘟囔幾句,“切,坐下就坐下,有什麽了不起。”

“你們倆啊,一天不打,就不痛快。小時候多好,成天粘着你哥。你看看現在。”荔枝媽嗔怪着這倆孩子。

“媽,都是他啦!”荔枝不服氣,沖媽媽撒嬌起來。

決明是不去理會她,自顧自的吃着菜,“再不吃,我就都吃了。”

“媽~”

荔枝媽笑笑,摸摸荔枝的頭,“好啦,快吃吧。”

吃完飯荔枝就回屋裏躺着了,腦海裏不但翻湧過去發生的事情。從才開始打球,到去年的意外,再到今年發生的種種。

荔枝想要翻看去年的比賽記錄,把書包一倒,從一堆書裏翻出了手機,一看,10個未接電話。一劃,全是将涅。

吓得荔枝一下子坐了起來。

“打回去,打回去。”荔枝按下了通話。

“嘟——,嘟——,喂?”片刻的沉寂,電話那頭傳來了将涅的聲音。

将涅晚餐也沒有吃,心事重重,看着手機的聯絡人,盯着給荔枝的名字出神,不小心就按到通話鍵。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自己的行為吓一跳,趕忙挂掉。

終于荔枝打回來了。

将涅盯着手機屏幕,直勾勾的看了半天,接了起來。

荔枝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幹巴巴的打招呼,“是我。”

“我知道。”将涅哭笑不得,明明互相存了電話的,怎麽會不知道是你。

沉寂。電話兩頭,兩個人都在靜靜的聽對方的呼吸。

将涅站在陽臺,看着四周的黑漆,心裏壓抑的難受極了。将涅想聽聽荔枝的聲音,安靜的等着荔枝開口。

“我剛才吃飯去了,沒看見。”荔枝解釋道。

将涅搖搖頭,想到她在電話那頭也看不見,輕輕地回答,“沒關系。”

又是一片安靜。

“我,待會兒就睡了。”荔枝說。

“好好休息。”

卻是将涅公式化的回答。

“我們,明天,見?”荔枝在電話那頭帶着些羞澀的撓撓頭。

“嗯。”

荔枝的心裏有一朵花綻放開來,高興的在床上打起了滾。荔枝不小心碰到了左腳,疼痛直擊大腦,沒忍住哎呦了一聲。

“怎麽了?”将涅的心被揪了一下子。

荔枝捂着腳,忍痛說道,“就是碰到腳了,沒事兒。”

将涅連忙接上一句話,“那,沒事就別去醫院了。”

“行。”荔枝當然不想去醫院了。

又是一片沉寂。

“将涅,你相信因果報應嗎?”荔枝突然問道。

“什麽?”将涅心裏一緊。

荔枝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沒什麽。”

我在想什麽啊。

“早睡吧。”将涅覺得再不扣掉電話,她可能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勸荔枝去醫院了。

“晚安。”

将涅的聲音輕輕地,晚安兩個字穿過荔枝的耳朵,荔枝頭一次覺得這兩個字這麽的美好。興奮和着緊張穿過她的腦神經。

“晚安。”

将涅把電話挂了,一個人站在陽臺上,冷風灌進溫暖的室內,身後是溫暖的,面對的又是寒冷的。

将涅倚在欄杆上,呆呆的望着遠方。漆黑的夜空下,繁華的都市燈火通明。

天空啊,你寂寞嗎?

将涅很害怕明天的到來。她回到卧室,看着鏡子面前的自己,冷冷地笑了一聲,往下倒去,陷在了床上大大小小的玩具裏。

将涅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閉上眼睛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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