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曲奇
對面的陳以音陡然聽見一道陌生清淡的男聲,驚訝了幾秒,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好,我報一下。”
裴之默單手拿着手機,轉身看向溫辭初。
溫辭初只是頓了一秒,就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快步抽出一張設計稿紙和筆遞到他面前,她還很貼心地給裴之默打開筆蓋。
裴之默伸手接過,冷白修長的手指微屈,他鴉羽般的眼睫垂下,在紙上寫下一串地址。
他的字跡一如既往的好看清隽,熟悉得讓人有些恍惚。
溫辭初還未回神,裴之默就放下電話,将手機遞給溫辭初。
“可以了。”
溫辭初接過手機,還是有點懵:“師姐挂電話了?”
裴之默極淡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嗯,她臨時被人叫走了,說如果之後有事随時打給她。”
“不過我認為你不需要給她再打電話了。”裴之默擡眼看她,“剩下的事很好解決。”
不是,這哪裏好解決了?
她問道:“那師姐的解決方案是……”
裴之默的聲音清清淡淡。
“這件事我來解決。”
溫辭初驀然擡眼,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清寒淡漠。
他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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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裴之默好像覺得這件事很稀疏平常:“她說你有布料的詳細信息,讓你發給我。”
溫辭初終于輕聲開口:“只需要布料的詳細消息嗎,不需要其他的……”
“不需要,剩下的我可以安排,我只需要知道布料的詳細消息。”
事情緊急,溫辭初也沒有想其他,立刻輕車熟路地點擊搜索欄,在鍵盤上打出“裴之默”三個字,點開聊天界面,把布料的圖片和消息發過去。
但在指尖即将點擊發送的時候,溫辭初卻突然意識到,裴之默會不會已經把她删了?
畢竟分手已經這麽多年了,裴之默那時候估計已經把她所有聯系方式都删了。
那……他豈不是收不到消息?
這樣想着,她的手指無意識一顫,已經點到那個發送的按鍵,消息發出去了。
她的心一下揪起,視線甚至不敢落在界面上。
不知為何,她不想看到那個刺眼的紅色感嘆號。
那仿佛在提醒着她,他們倆之間,已經完全成為過去式了。
微弱的信息提示音響起,裴之默垂眸:“收到了。”
溫辭初看着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發送的消息旁并沒有顯示紅色感嘆號。
消息順利發出去了。
裴之默沒有删了她啊……
說不上什麽原因,那種微沉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原本因為季荔的煩躁好像也被撫平了,霎時輕松了不少。
但她也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裴之默,他還願意幫她。
她垂下卷翹眼睫,随後緩緩擡眼:“裴總,謝謝您。”
“不用謝我,就當是何栖的還禮。”裴之默神色淡淡。
可能對裴之默來說,不算什麽大事,但對于溫辭初而言,簡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事情解決,她突然想起何栖的布料:“那我先上去找找剩餘的布料。”
裴之默看着她離開的身影,手中的手機恰好震動,是沈霧打來的電話。
沈霧語氣委婉:“裴總,店家可能不太願意出售這一匹布料,甚至開始漫天要價。”
下一秒,沈霧就聽到對面的清淡嗓音。
“那就加價,加到對方滿意為止。”
溫辭初很快就找到那一塊布料,只是等她找到下樓時,裴之默已經不在了。
原來咖啡傾倒的地方已經打掃幹淨,站在工作室的人,取而代之的是笑眯眯的沈霧。
溫辭初記得她:“沈秘書。”
沈霧:“溫小姐,裴總臨時有個會議,已經離開了。”
“另外,布料會在今晚五點半前送到您的工作室,之後有什麽問題可以和我聯系。”
溫辭初有些訝異:“這麽快?”
沈霧還是微微一笑:“溫小姐,這是正常速度。”
畢竟在鈔能力面前,這些都不算什麽事。
布料在五點半時,就提前送到溫辭初的工作室。
苗安安剛好折返,看到這一卷布料,有些震驚:“不是說江城已經沒有了嗎?老板你是怎麽搞來的?”
溫辭初歪頭:“大概是鈔能力?”
溫辭初也不知道裴之默是用什麽手段得到這一卷布料。
但她還是先給陳以音發消息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陳以音很快就回了消息:【今天問我地址的那位是誰?】
陳以音:【我去打聽了,那一卷收藏的布料被人高價買走,還是店家老板畢恭畢敬親自送出去的,說是地位極高的貴客,我就想知道,能幫你拿到布料那位到底是誰?】
溫辭初:【裴之默。】
陳以音:【?!什麽情況?這是有情況的意思?】
溫辭初:【沒有,之前幫了他姐姐一些小忙,這是禮尚往來而已。】
陳以音聞言也沒有再在意,事情能解決才是最重要的。
陳以音也有些擔憂:【那現在這種情況,能趕工完成嗎?】
溫辭初:【沒問題的。】
因為已經完成過一次制作,前期的一些調試完全可以省去,所以接下裏的時間不會花費很多,可以在截止日期前完成。
拿到布料後,第二天一早,她就沒有再猶豫,直接開始趕工,盡可能在比賽截止前完成作品。
她給何栖打電話道謝後,就一直工作到深夜,工作室的燈都沒有滅。
等到将近零點,溫辭初實在撐不住了,決定在工作室的閣樓上休息一會。
她簡單洗漱後,踏上閣樓的木樓梯時,燈光微弱,她點開手機打算打開手電筒,卻下意識點開了微信。
她視線下移,落在下兩行的裴之默三個字上。
他的頭像是一片漆黑,好像是夜空,又好像只是一張純黑的背景圖,無法看透。
她點進去點開了裴之默的聊天界面,映入眼簾的,只有她自己孤零零發過去的那一條消息。
要不要和他道謝?
送點小謝禮?
不過裴之默應該什麽都不缺。
她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把手機熄滅。
算了。
原本放在床邊的手機突然亮起,是何栖發來消息,說已經拿到她挑選出的布料了。
何栖:【聽傾傾說,你很喜歡甜食,我知道有一家蛋糕店的紅絲絨蛋糕很好吃,也可以聊聊禮服的細節。】
溫辭初的目光落在“甜食”兩個字上。
溫辭初:【可以。】
溫辭初蜷縮着身子,還是下定決心,發了一句話。
【何栖姐,能麻煩你一件事情嗎?】
運恒作為國內有名的風投機構,坐落在江城金融中心的中央,就連大廳的人們都腳步匆匆,西裝革履或職業套裙,空氣中彌漫着微苦的咖啡味。但何栖明顯與衆不同,她戴着墨鏡,走路帶風,高跟鞋噠噠地敲在光潔的地板上,手上卻拎着一份格格不入的粉兔子紙袋。
楊池已經接到消息,在樓下等候:“大小姐。”
何栖摘下墨鏡,應了一聲:“裴之默呢?”
楊池親自給她摁了電梯:“裴總還在樓上開會。”
電梯直達頂樓,電梯門打開的一瞬,正好看到會議室的人們魚貫而出。
“這個項目一個月內走完立項打款流程,之後再詳細跟進投後管理。”
清寒低緩的嗓音在走道上格外清晰,過道的落地窗透光,挺拔颀長的身影立在原地,裴之默正合上手中的文件,卻似有所感,擡頭看向何栖。
何栖摘下墨鏡,徑直将紙袋遞到裴之默面前。
“漂亮妹妹送給你的愛心曲奇。”
何栖這句話實屬是有點爆炸。
“辭初給的。”
何栖直接把紙袋子放在裴之默阖上的文件上。
“行了,我的任務完成,先走了。”
說完,她徑直擺了擺手,轉身潇灑離開。
裴之默垂眸看了片刻,旋即伸手把紙袋子拿下來。
他擡眸,繼續剛剛的工作,語氣沉穩:“具體的項目推進,我要在下一周的早會上看到進度。”
裴之默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西裝,眉眼沉靜,卻拎着粉粉嫩嫩的小兔紙袋。
大家一致在心裏暗暗評價,嗯,沖擊感很強。
楊池跟着裴之默回辦公室,一邊走一邊彙報:“郁少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
“我知道了。”
辦公室內,郁則正倚在沙發上,一身黑色衛衣,長腿交疊,鴨舌帽壓得很低,似乎已經睡着了。
聽到動靜,郁則才懶懶擡眼:“裴哥,原來的技術問題已經讓人過去解決了,沒有什麽大的岔子。”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視線卻直接落在裴之默手中那個粉色兔子紙袋上。
他的語氣瞬間饒有興致起來:“你什麽時候這麽少女心了?”
裴之默站在落地窗前,身形挺拔,漫不經心地拆着粉色的兔子紙袋。
“不是我買的。”
紙袋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餅幹特有的奶香彌漫整個空間。
紙袋子中滑落一張小小的卡片,上面的字跡清秀。
【是黃油曲奇,我少放了一半的糖,應該不太甜。】
郁則走到裴之默面前:“曲奇?”
他想起一件事,半倚在辦公桌邊:“這個人是特地去打聽過你的事情的吧?特地送這些來戳你的心窩的?”
他記得,裴之默的前任最擅長的就是做曲奇各種各樣的甜品。
甚至連他也吃過。
雖然已經分開很多年,但裴之默每次參加晚宴,見到曲奇,都不會碰一下。
只有郁則知道真正的原因。
“該不是賀憬送的吧?聽說你剛剛才拒絕了賀憬的合作,才特地送這種東西來報複你。”
裴之默捏着紙片:“不是賀憬。”
郁則看到裴之默手中的卡片,就明白是什麽回事了。
“原來是前嫂子送的。”郁則散漫地笑了,“這是舊情複燃了?”
裴之默捏着卡片的手一頓,旋即放下。
“只是幫何栖還一個人情而已。”
裴之默逆光站着,語氣淡淡:“我不打算吃回頭草。”
郁則看着裴之默,調侃道:“真的嗎?我總覺得這句話有點違心啊。”
當年最不可能鐵樹開花的裴之默居然最先談戀愛,還被人給甩了,這件事讓他們足足震驚了三個月。
只是之後的裴之默也沒有再提起溫辭初半句,仿佛溫辭初從來沒有在他人生中出現過。
但也只有一些極其微小的細節,透出那個前女友的特別。
郁則悶笑一聲,顯然不信:“要不打個賭?就賭你車庫裏Chiron Super Sport300+。”
裴之默放下卡片:“随你。”
“行,過幾個月我就來提車,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郁則調侃,“果然,男人要富養,不然長大了就會被一袋曲奇反複騙走了。”
辦公室的門輕輕阖上,裴之默垂眸看着面前的曲奇,一動不動,眼底的情緒是濃郁化不開的複雜。
舊情複燃?
裴之默有些自嘲的輕嗤。
苦澀已經在深夜中回味過無數遍了,現在的他沒必要再自讨苦吃。
他永遠記得當晚的雨水是苦的,是澀的。
她說,裴之默我們算了吧。
沒什麽意思。
他伸手拿起那個紙袋子,長指碰到紙袋子時,發出了窸窣的響聲。
楊池再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那個粉兔子袋子被放在櫃子的角落裏,好像被人丢棄的玩偶。
但那抹粉色在性冷淡風的辦公室中,顯得尤為突兀。
但裴之默只是慢條斯理地擦着手。
楊池站在辦公桌不遠處:裴總,華藝獎決賽将在兩天後舉行,舉辦方那邊送來了邀請函。”
裴之默的手還沾着未擦幹的水珠,順着清瘦的手指緩緩滑下。
“我從來不參加這一類的活動。”
楊池硬着頭皮提醒一句:“是溫小姐參加的比賽,溫小姐屆時也會出席。”
裴之默打斷楊池的話:“既然布料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後續的事情也和我沒有關系。”
他表情疏淡:“以後有關于她的事情也沒必要專門給我彙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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