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賠償

溫熱的呼吸混着清淺雪松, 酥酥麻麻地撲在耳尖上,溫辭初身子微微戰栗。

裴之默直起身,仿佛剛剛一切都沒有發生。

燈光昏暗, 高腳杯中的香槟晃出一些細碎光影, 繁密的桌花遮擋住大部分的視線, 楚傾早就已經溜之大吉, 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影。

現在坐在原處的只剩下裴之默和她了。

他雙手交疊,坐姿端方矜貴,沉靜的目光一寸寸掠過她姣好的身形。

今天她特地穿了一條黑絲絨吊帶裙, 她本就腰身纖細,但該長肉的地方也很乖巧, 沒少半分, 裙子是V領,稍微一動, 鎖骨下春光若隐若現。

他的視線似乎在這裏停留多了幾秒。

溫辭初被他看得莫名臉熱,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垂落在椅子上的披肩,将身體裹得嚴嚴實實。

裴之默緩緩收回目光,她輕眨眼眸, 還是止不住地心虛, 小聲問:“你不是還在北城嗎?怎麽來了?”

裴之默下颔微揚, 墨眸深深地望着她:“你覺得呢?”

面對反問,她的思緒遲鈍地運轉起來,努力在腦海中搜尋答案。

哦, 她好像說了想他。

因為這一句話, 他就連夜從北城趕回來了?

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情倏然湧上心頭, 酸澀卻帶着些許難以言喻的甜意,在心尖緩緩蕩開。

裴之默目視前方, 語氣很淡:“只是我現在好像被人騙了,你看起來不是很想我。”

雖然他聲調還是毫無情緒,但溫辭初卻莫名聽出些許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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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想他這句話有點半真半假,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她的手微微蜷起,再三斟酌:“其實我真的挺……”

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了何栖的聲音由遠至近,帶着調侃意味。

“呦,這不是我們老熟人嘛?怎麽來了?”

溫辭初擡眼望去,何栖端着高腳杯,踩着細高跟鞋,朝他們緩緩走來。

“之前一直給你遞邀請函,結果每次都不來,今年以為你不來,就環保點,直接口頭通知。”

裴之默波瀾不驚,嗓音清淡:“因為我是雜志社最大投資方,過來看看是應該的。”

無懈可擊的理由。

何栖挑眉,她當然給裴之默遞了邀請函,但他向來都是禮到人不到,所以還是覺得奇怪:“不過你之前不是不喜歡參加這種人多的宴會嗎?現在轉性子了?”

他喜歡清淨,就算是朋友小聚,也只是幾個人。

但現在的裴之默端坐在位置上,昏暗燈光下,身姿挺拔清冷如寒竹,眼眸疏淡,與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清寂如誤入凡間的神明。

裴之默淡然出聲,平靜仿佛只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因為被人騙了。”

騙人那個悄咪咪地縮了縮身子,試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你還能被人騙?”何栖轉身看向溫辭初,“辭初,你信他的話嗎?你這張臉,把別人騙得分文不剩比較靠譜點。”

突然被cue的溫辭初沒辦法繼續當聊天背景板了,只能幹笑兩聲。

她就好像那種無良騙子,有些坐立難安。

還是找個借口離開比較好。

她的身子微動,但還沒站起身,藏在桌下的手卻倏然牽住她,無法掙脫。

如果強行掙脫,肯定會被何栖看見,溫辭初被迫坐着,留在原地無法動彈。

桌布下,他的手指一點點撬開她的掌心,攀延而上,很強勢的動作,長指交纏,與她十指相扣。

但明面上,還是一派平靜,只是兩個人并肩坐着,泾渭分明,看起來關系一般。

何栖繼續說:“所以你現在是準備尋求建議??”

裴之默“嗯”了一聲:“被人騙了應該怎麽處理?”

何栖站在對面,桌花肆意延伸的雪柳遮擋住視線,淺色桌布很隐秘地藏住他們的動作,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何栖沒有察覺出異樣,只是還在聊着:“當然是向對方索要賠償啊,就你那律師團隊,還能解決不了?讓對方把自己賠給你都行。”

“讓對方把自己賠給你”這一句話,只是何栖無心說出來的,卻讓裴之默眼眸輕擡,似乎引起他的注意。

裴之默側過臉望着溫辭初,開口卻是淡淡的壓迫感:“溫小姐,你覺得呢?”

原來在這裏等着她!

雖然她知道騙了他确實不對,但這代價确實有點大了。

溫辭初不自覺地背脊緊繃,腦子的那根弦也越來越緊,不知道怎麽回答。

何栖和裴之默的視線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現在她就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輕抿唇,有些疑惑地眨了眨含水眼眸,想要裝傻:“裴總,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沒有聽清。”

誰知道裴之默眉眼輕斂,好像只是尋常的聊天般,頗有耐心地再次重複一遍:“我被人騙了,應該向對方索要賠償嗎?”

賠償?把她賣了都賠不起!她該不會真的要把自己賠給他吧?

溫辭初聲音很輕,輕眨眼睫:“可能只是一場誤會……”

“不是誤會。”

清淺平淡的嗓音傳來,溫辭初也終于讀懂裴之默的潛在意思,等不到讓他滿意的答案,就不會放她離開。

短短的幾秒鐘,将她來回拉扯。

只是桌子下漸漸收緊的手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正确的回答是什麽。

她清甜嬌軟的嗓音如期響起,每個字好像從齒間擠出來般艱難:“……那賠償也是合理的。”

得到滿意的答案後,原先緊握着她的手,此時已經慢慢松開,最後好像不着痕跡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得寸進尺!

但掙脫了溫辭初怕裴之默後悔,立刻就站起身:“你們先聊,我去找一下傾傾。”

裴之默擡眼望着她裹着披肩遠去的身影,才對上何栖困惑的神色。

“你什麽時候和女孩子這麽多話說了?看來你和辭初關系還不錯。”

裴之默只是垂眼,長指搭上腕間,調整腕表,輕描淡寫:“還行。”

“楚傾,你溜得這麽快不叫上我!讓我一個人送死?!”

溫辭初居高臨下,冷笑兩聲,興師問罪:“你就是這樣當姐妹的?”

正在享用美味甜品的楚傾很心虛地擡頭,讪笑兩聲:“寶貝,我這不是想要給你和你老公留出點私人空間嘛……他千裏迢迢過來,我總不能打擾你們吧?我會是這麽沒有眼力見的人嗎?”

這一番話聽起來冠冕堂皇,

說完,她還很殷勤地将一碟荔枝香草慕斯凍推到溫辭初面前,企圖讓她消氣:“別生氣了,你愛吃的,坐下嘗嘗。”

溫辭初也懶得和她争論,坐在她身邊,拿起小銀勺,嘗了一小口。

味道确實不錯。

溫辭初的郁悶總算是消散了不少,楚傾偏偏湊過來問:“所以今晚還能去玩嗎?”

“玩?”

溫辭初放下小銀勺:“他玩我還差不多!”

她一時間沒有控制音量,周圍是楚傾的同事,聞聲三三兩兩地望向她。

楚傾用手肘撞了撞她,壓低聲音:“周圍有人呢,注意車速。”

是她大意了。

但一秒鐘後,楚傾還是一臉八卦:“所以不說說他怎麽玩你?”

溫辭初望着她,甜甜地笑了笑,酒窩淺淺,然後伸手掐了一把楚傾的臉。

“能不能把你腦子裏的黃色廢料倒幹淨些。”

楚傾驚呼,捂着臉:“這是我精心花了兩個小時的妝,歲歲你好狠心!”

溫辭初戳了戳滑嫩的慕斯凍:“我當時就不應該腦子一抽,要和他對着幹,現在好了,我把自己賠進去了。”

她就應該意識到他就是掠奪無度的資本家!

溫辭初還和楚傾在角落邊吃甜品,裴之默卻引起不少人注意。

裴之默鮮少出席這種晚宴,但他那張優越的臉還是引人側目,不少明星都紛紛好奇他的身份,竊竊私語,但赴宴的人中也有人認出他。

“是什麽明星嗎?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有人笑:“什麽明星,那是資本大佬。”

“是裴家那位啊,他怎麽會來?”

“何栖是他堂姐,過來捧場也算是正常吧……”

裴之默手上的資源是不少創業者夢寐以求的,也有不少投資人端着酒過來攀談。

裴之默心情尚可,陪着幾位投資人聊了一小會,但只是過了十分鐘,他就起身準備離開。

溫辭初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裴之默:【回家。】

溫辭初站起,正要搜尋裴之默的背影,卻被一陣騷動吸引。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為她讓出一條路,季宛一身淺白紗裙,笑意淺淺,宛如公主,緩緩朝裴之默走去。

大家再次議論起來:“季宛也來了,我本來以為她不來呢。”

“她怎麽直接朝裴家那位走去?”

“有問題呗,你們不記得之前那個新聞了嗎?說他們倆好事将近。”

“後來不是辟謠了嗎?”

“看這陣仗,估計是不想太早公布,這兩人氛圍絕了。”

“要是這樣,裴之默該不是為了季宛來的吧?磕到了。”

季宛先是走到何栖面前,溫聲道歉:“何栖姐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随後,輕柔的嗓音轉到裴之默面前。

“之默,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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