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罰抄
所有消息一旦出現一個缺口, 消息的傳遞速度完全就會超出預期。
抵達江城,沈霧打來電話,語氣有些焦急:“老板, 今晚公司高層已經得知您結婚的消息, 這邊是需要……”
楊池忍不住透過後視鏡往後看, 裴之默的面容隐在昏暗中, 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不需要處理,就明确告訴他們,我确實已經結婚了。”
沈霧應下後, 不到十分鐘,他的電話已經開始不間斷地響, 先是自己父親的, 後是各種長輩的,他全部都是一一拒接。
相比起裴家的焦急, 最淡然的人顯然是他。
直到何栖給他打來電話。
裴之默這次接了。
接通電話後,何栖直奔主題:“你瞞着大家結婚了?”
“是。”
何栖:“先給你打一個預防針,估計今晚你要來老宅見老爺子,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這是我要和你說的事。”
下一個電話, 來自老宅, 确實是裴老爺子讓他回老宅一趟。
車子調頭開往老宅,抵達時,已經将近晚上十點。
管家已經在等候:“三公子, 這次老爺子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您一定要好好說。”
裴之默颔首道謝, 轉頭就看到何栖和黎淮正朝他走來。
這兩夫妻一看就知道是來湊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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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栖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盤問:“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結婚對象是誰?我認識的嗎?方便透露一下嗎?”
裴之默還慢條斯理地整理了袖子, 開口道:“溫辭初。”
何栖以為自己沒有聽清:“什麽?”
“是溫辭初。”
“我記得你們是高中同學是吧?”
“之前是前任。”
“不是,你居然會談戀愛?”
何栖和黎淮目瞪口呆:“……好精彩。”
但驚訝過後,何栖朝黎淮攤開手,得意洋洋:“願賭服輸啊。”
黎淮一臉晦氣,乖乖把卡上交:“我靠我還以為是季宛……之默你害得我輸得好慘。”
“你用腳趾想想都知道不會是季宛好不好……”
裴之默擡眸看他們,就知道他們倆又拿他消遣了:“你們夫妻倆這麽閑?”
何栖笑眯眯:“不好意思,你這種鐵樹開花的跡象太少見,小賭怡情嘛。”
裴之默也沒說什麽,只是問:“爺爺找我?”
何栖收好卡,和他并肩走着,悄聲說:“你把家裏長輩的電話全部拒接了,那群老東西氣得半死呢,現在全都告狀告到爺爺那去了。”
裴之默并不是很擔心這件事,何栖也接着感慨:“但我是真的沒想到是辭初。”
“不過你一說,我就感覺你們倆之前不太對,你之前就沒有對哪個女孩子這麽上心過,不過辭初是一個很好很厲害的女孩子,有才華又長得很漂亮”何栖感慨道:“居然能讓你這樣着迷的女孩子,真的少見。”
裴之默停下,随後他緩緩開口。
他的嗓音清淡好聽:“不是少見,而是只有她唯一一個。”
初夏的夜晚,風微涼,吹皺書房前的一池荷塘,初荷方綻,淡粉的花骨朵飄在水中,一派寧靜。
但書房內的氣氛并不平靜。
裴老爺子正背對着裴之默站着,一言不發
裴老爺子敲了敲拐杖,沉聲:“你是什麽身份,萬一對方有什麽心思,婚姻對于你來說,就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我清楚的。”裴之默伸手,替裴老爺子傾倒了一盞茶,“因為是我先強迫她和我結婚的,我和她提出條件,如果和我結婚,我可以幫她師姐解決問題。”
裴老爺子沉默了許久:“這樣做是對你有什麽益處嗎?”
裴之默否認:“沒有,我只是想得到她而已。”
裴老爺子沉吟片刻,摩挲着手邊的古玩,語氣意味不明:“你應該簽了結婚協議。”
結婚前簽結婚協議是他們這種家族刻進骨子裏的習慣,裴之默不可能不知道。
“結婚協議簽了。”
但裴之默很淡然地補了一句:“但如果現在離婚,她可以直接分走我的全部身家。”
他眼眸微擡,直視面前的裴老爺子:“我想,您應該不會想我離婚。”
話音剛落,書房中的空氣似乎都凝滞了。
楊池眼觀鼻鼻觀心,他們老板還真是……語出驚人。
難為裴老爺子還能忍着怒火,沒有用拐杖打他,只是面無表情地評價兩個字:“很好。”
“現在不管是處于什麽目的,大家都不會勸說你離婚了,你這算盤打得很好。”
從小到大,裴之默的性子都偏安靜,也很少争搶,到了現在,他想要什麽都是唾手可得。
但他從未聽說裴之默會不擇手段地想要得到一個女孩子。
裴老爺子輕阖上眼,似乎在平息怒火:“今夜你也不用回去了,就在書房罰抄二十遍道德經,一個字都不準錯。”
他曾經想過讓裴之默聯姻,但看到聯姻的結果,都很少有善終,就沒有再強求過。
所以他對這個小孫子可以說是相當縱容了,生氣歸生氣,只是現在木已成舟,總不能脅迫他離婚,草率的離婚不僅對裴家聲譽無益,看裴之默這個樣子,估計也不會願意離婚。
裴之默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做風投最重要的不是錢,而是資源人脈,裴之默對于創業者可謂是有求必應,所以現在風投圈內最受追捧的投資人仍然是裴之默,對此裴家衆人并不能置喙什麽,但裴家長輩們的的威信被裴之默通通無視,面子挂不住,這件事還是需要處理一下的。
裴之默也沒有拒絕罰抄,面對老爺子的态度還算是端正,裴老爺子的氣才算消散些。
他只是揮揮手:“去抄書吧。”
裴之默繞到書案前,身後的楊池舉起震動的手機,示意裴之默是溫辭初的電話。
裴之默擡眸,語氣恭謹:“爺爺,今夜我會抄完的,但在此之前我先接個電話。”
“你還會接電話?”老爺子冷哼一聲,“剛剛你的父親叔伯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全部都被你拒接了,現在誰有這麽大的牌面讓你接電話?”
裴之默:“我太太。”
老爺子難得沉默了,只回了四個字。
“色令智昏。”
但他也默許裴之默接電話,裴之默踏出書房,才接起電話。
對面傳來清甜軟糯的嗓音:“你下飛機了嗎?”
“剛剛下。”
溫辭初有些遲疑:“結婚的消息,好像已經傳遍了,會不會有問題?”
裴之默只是淡然道:“沒事,這是遲早的會發生的事情。”
他又添了一句:“有事,也有我在。”
這句話好像定心丸般,讓溫辭初安心不少。
只是簡單聊了幾句,裴之默沒有提罰抄的事,通話就結束了。
他進了書房,繞過黃花梨雕花屏風,書案上早就已經準備好要用的筆墨紙硯,他幼時就開始練字,寫過的宣紙難以計數。
裴之默擡手研墨,執筆沾墨,動作行雲流水,懸腕落筆。
他視線微垂,神色清冷,恍若清月,他冷白面容沒有半分的表情,高高在上,淡漠如霜。
手腕揮動,清淡的墨香盈然,裴之默足足寫到淩晨四點,才擱下筆。
晾幹墨的宣紙整整齊齊地疊在一起,每一張的字跡都清秀俊逸,遒勁有力。
他一向是抄寫慣了,只是被罰抄到這麽晚,數量這麽多,也是頭一回。
最後離開老宅的時候,老宅的管家出來送他。
管家遞上膏藥:“三公子,這是膏藥,您爺爺吩咐的。”
他幼時練字多了,也會傷了手,管家也會給他敷藥,這是小時候慣用的膏藥。
管家伸手替他在手腕上敷上膏藥,輕聲道:“其實老爺子還是心軟的,您也別往心裏去。”
裴之默收回手,淡聲道:“您替我謝謝爺爺。”
第二天下午,裴之默照常工作開會,只是運恒的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樣了。
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消息,聽說大boss被罰抄了一晚,本來是不信的,但開會時看到裴之默腕間的白色膏藥,好像确實是真的。
但彼時的裴之默只是坐在上位,擡手翻動着文件,鼻梁高挺,五官如精雕般優雅,墨眸清清冷冷,沒有染上絲毫情緒。
為愛罰抄一晚,放在裴之默身上就覺得格外的違和。
何栖忙裏偷閑,過來辦公室找裴之默,看到他腕間的膏藥,差點笑出聲。
“你也有今天。”
看到裴之默擡眼看她,何栖立刻說正事:“你結婚這件事,你父母的态度我都去了解了一下,叔叔是知道了,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能聽出來是很生氣,但我想你也不會太在意。”
裴之默神色未動,他對他的父親簡直就是陌生人,也不會在意他的想法。
“至于嬸嬸那邊,我打電話去療養院,被工作人員告知她已經出門旅游散心去了。”
一個無能狂怒,一個完全是事不關己的态度。
裴之默都不想了解。
相比之下,溫辭初的生活更加清淨些,劇組的大家只是好奇過後,就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整整一個星期,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只是季宛似乎工作總是不在狀态,劇組的拍攝時常因為她而暫停。
但有一天結束工作,溫辭初被人告知,有人在酒店的餐廳想見她一面。
溫辭初只當是楚傾或者陳以音過來找她,但她看到來人的時候,有些意外。
來人化着淡妝,栗色卷發折射出微微光澤,深色連衣裙,雍容華貴,完全沒有常住在療養院的頹廢感,隐隐約約能看出年輕時的傾城容顏。
她似乎察覺到溫辭初的到來,擡起眼望向溫辭初:“溫小姐,我想你會記得我。”
溫辭初笑意微斂,但依舊禮貌:“裴夫人,好久不見。”
來人是裴之默的母親。
她舉起清茶,微微笑了:“确實好久不見,上一次見面是在高中的畢業典禮上吧,也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還記得高中畢業典禮上,是你将我邀請過來的。”
“這對于你來說,或許并不是一個愉快的回憶。”
“因為這件事,你和裴之默分手了,你有後悔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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